盡管活了兩輩子， 顧沉依然震驚於顧琇的腦回路。以至於一時間，顧沉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說話呀？”顧琇見顧沉啞口無言，冷笑一聲， 咄咄逼人道：“被我說中了，所以說不出話來了。你就是瞧不起我。”

　如果單就這個結論而言——

　顧沉點了點頭：“看來， 我們至少在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了。”

　顧琇語噎。旋即大怒：“顧沉，你什麽意思？你憑什麽瞧不起我？”

　“為什麽瞧不起你，你不是很清楚麽。”顧沉神色淡淡的：“你被人欺負，我是怎麽做的？我被人陷害， 你又是怎麽做的？”

　“雖然我不認同你說的大部分話， 但有一件事，你確實沒說錯。”顧沉直視著顧琇的眼睛：“你就是個垃圾。”

　顧琇一臉震驚的看著顧沉。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會在顧沉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你——”

　“把你弄丟的，是你親生父母。把你撿回來養大的，是顧家。是我爸媽。罵你沒人要的，是外人， 把你當親兒子養大的， 還是顧家。還是我爸媽。你被人欺負，我衝鋒陷陣。我被人汙蔑， 你第一個跑出來造謠。”

　“當著你的面， 指著鼻子罵你的人， 你從來不敢懟。救了你一條命，把你撿回家，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學的顧家， 你也不知道感恩。就因為鄉裡鄉親提醒你兩句生恩不及養恩大，讓你長大了孝敬父母，你連顧家都一起恨上了。”

　“隻記仇不記恩。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說你是垃圾，應該沒人會反對呢？”

　顧沉一臉平靜的說出這句話。聽在顧琇耳中，卻句句如同驚雷。

　“閉嘴！閉嘴！閉嘴！”顧琇仿佛發瘋一樣：“我不是你說的這種人，你少汙蔑我。”

　顧沉說道：“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跟你說話。畢竟你的腦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樣，溝通起來還是挺困難的。”

　“只要你別再來煩我。我可以如你所願，對你的事情永遠閉嘴。”

　顧沉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

　顧沉忍著身體內部不斷升騰翻湧的撕裂感，快步回到寢室。

　“你怎麽了，臉色怎麽會這麽難看？”高海洋看著推門而入的顧沉，嚇了一跳：“你流了好多汗！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沒事。”顧沉拉開椅子坐下來，放緩呼吸。其實這次的劇情排異反應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劇烈了。

　顧沉猜測，可能是跟他最近一段時間忙著舉辦征文活動和微電影大賽，知名度稍稍提高了一些。再加上被大周集團黑公關後，有不少A大學生和網友站出來幫他澄清。稍微提高的名氣和認可度抵擋了劇情光環的桎梏。

　顧沉深呼吸，喘了一口長氣。就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至少找到了可以擺脫劇情的方法。剩下的事情，也不能操之過急。慢慢來吧。

　“你先喝點熱水。”高海洋給顧沉倒了一杯熱水，詢問道：“怎麽回事，不會又岔氣了吧？”

　“可能吧。”顧沉笑了笑，接過熱水吹了吹，一口一口慢慢喝。溫熱的水進入口腔，順著食道滑入胃裡，熱氣暈染著五髒六腑，慢慢的，在體內翻江倒海的疼痛感仿佛也被一點點撫平。

　高海洋搖了搖頭：“你身體這麽虛弱，又不會照顧自己。要是沒有我們盯著你，可怎麽辦呦。”

　高海洋其實很擔心，等他們幾個都畢業以後，顧沉會不會換新的室友。要是新的室友跟原來那波室友一個德行，可糟心死了。

　——高海洋很犯愁。也不知道為什麽，顧沉好像特別容易招惹到一些腦回路奇葩的紅眼病。

　顧沉笑笑不說話。其實跟上輩子相比，他這輩子已經很幸運了。顧沉特別知足。

　“你幹什麽去？”高海洋見顧沉從書架上翻出《審計》和《會計》兩本書，立刻警惕的問道：“你不是要去公共活動室看書吧？”

　顧沉點點頭。

　高海洋都無語了：“既然不舒服，休息一天行不行？這都放寒假了，你是不是也應該稍微放松一下下？”

　高海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說道：“你這麽努力，會讓我這種鹹魚很不好意思的。”

　“那你就快點翻身吧！”顧沉笑著拍拍高海洋的肩膀：“一起去。”

　“我不想去。你也別去了。”高海洋弱弱的反抗了一句，奈何他拗不過顧沉，只能隨便拿了兩本書陪顧沉一起去公共活動室：“我不是要學習。我是怕你昏倒在公共活動室沒人發現，我能及時送你去醫院。”

　顧沉笑著給高海洋比了比大拇指：“良心室友。”

　因為是寒假期間，公共活動室沒有多少人。暖氣卻開的足足的，特別舒服。顧沉在公共活動室學到晚上十一點鍾。覺得有些累，也沒強迫自己。收好書本，回寢室休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顧沉六點鍾才起床。看了兩個小時的文獻，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東西準備出門。

　高海洋窩在床上玩手機，見狀隨口問了一句：“去哪兒啊？”

　“去售樓處辦理離職手續。”顧沉回道。

　高海洋聞言，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就是大周集團那個新樓盤？”

　顧沉點點頭。

　高海洋不懂：“你不是已經辭職了嗎？”

　“辭職報告早就遞上去了，交接帳也做完了。只是最近一段時間比較忙，還沒去辦理交接手續。”顧沉笑道：“今天周一，正好行政部門上班。我去把手續辦了。”

　“那我陪你去！”高海洋急忙從床上爬下來：“你把大周集團坑那麽慘，我怕他們刁難你！”

　“應該不至於。”顧沉笑道：“好歹是個大集團。”

　“跌份兒的事情，他們之前也沒少乾。”高海洋嗤之以鼻，急急忙忙穿好羽絨服和牛仔褲：“總之，我必須得陪你去。要不然我不放心。”

　高海洋一番好意，顧沉不想拒絕。笑著說道：“那行。你陪我一起去。我中午請你吃飯。售樓處附近有一家私房菜特別好吃。我離職了，估計以後去的次數也少了。”

　聽到顧沉這麽說，高海洋立刻反應道：“我能叫你薇薇姐一起嗎？”

　“可以呀！”顧沉說道：“你中午給薇薇姐打電話。我們吃完飯，一起打車回來。應該不會耽誤薇薇姐上班。”

　高海洋衝顧沉比了個“OK”的手勢，立刻拿出手機給蔣薇薇發信息。

　兩人坐公交車到了售樓處。剛一進門，售樓處所有員工齊刷刷的看過來。銷售一組的員工們臉上一喜，剛要迎上來，忽然想到什麽，又站住不動。氣氛莫名有些尷尬。

　廖春華笑著招呼道：“顧沉來了。是來辦理離職手續的吧？”

　說完，也不等顧沉回應，徑自說道：“走吧！我送你去人事部。”

　廖春華讓高海洋在貴賓接待區等著，她自己陪顧沉去人事部。路上，廖春華笑著說道：“本來都說好了，你辦理離職手續以後，咱們找時間一起吃頓散夥飯。可現在這個情況你也看到了。人在屋簷下，吃的這碗飯，賺的這份錢，總要顧慮一下老板們的想法，不得不避避嫌。”

　顧沉非常理解。

　廖春華又道：“不過你放心，售樓處這邊，我還說的上話。你盡管辦離職手續，不會為難你的。”

　顧沉溫聲道謝。

　到了人事部。人事經理有些意外的看著顧沉。似乎是沒想到，顧沉都已經跟集團大老板鬧的這麽僵了，竟然還會乖乖的過來辦理離職手續。人事部的其他員工們也都一臉可惜的看著顧沉。大家都是出來打工的，她們雖然不清楚顧沉和周家的交鋒，但是打工者的立場，再加上小半年的相處，讓她們天然就站在顧沉這邊。只可惜人微言輕，她們也不敢為顧沉打抱不平。

　不過在職責范圍內盡可能的幫顧沉快點辦好離職手續，這一點大家還是做得到的。

　“顧沉，這個送給你。”人事部的小姑娘從辦公桌底下掏出一袋子核桃和榛子：“馬上就要過年了。我今天回不去老家，我媽就給我郵寄了好多土特產。我自己吃不完，就想著分給同事一些。這個是給你的。”

　顧沉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人事部的小姑娘很強硬的把東西塞到顧沉手裡：“拿著吧。大家同事一場，祝你學業有成，鵬程萬裡，越來越好。”

　一股暖流從心底熨燙開來，顧沉微微一笑：“謝謝。”

　辦好了離職手續以後，顧沉和廖春華從人事部出來。還要去財務部結算工資。

　財務經理看著顧沉欲言又止。等顧沉辦完結算手續後，把人單獨叫進辦公室：“有件事情，周小姐不讓我跟你說。但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說著，財務經理把周曉婷來售樓處調查顧沉，卻在看到監控視頻後刪除了那段視頻的事情告訴顧沉。

　“我聽說周小姐被周董事長送去國外讀書了。我也不知道跟這件事情有沒有關系。”財務經理說著，看向顧沉：“我只是想跟你說，或許周董事長和大周集團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請你千萬不要遷怒周小姐。她已經竭盡全力在保護你了。”

　顧沉頓時愣住。

　財務經理又說道：“我能看出來，周小姐應該很喜歡你。按道理我一個外人，不應該多管閑事。我只是覺得，不管怎麽樣，你應該知道一個女孩子的心意。不管你接不接受，至少別傷害她。”

　財務經理也看出來了，雖然顧沉目前還只是一個學生，但是他人脈心機手段城府都很厲害。跟大周集團這麽一個龐然大物針鋒相對，絲毫不落下風不說，竟然還能讓大周集團損失慘重。財務經理雖然是大周集團的員工，但她也不過是上班賺錢養家糊口。除此之外，對大周集團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榮譽感和歸屬感。甚至在私底下還有些鄙夷周董事長父子的行事作風。

　今天說這一番話，一方面是做了事總要讓人知道，所以隱晦的跟顧沉示好；另外一方面，也是真的為周曉婷心疼可惜。

　顧沉沒有想到周曉婷還做了這種事情。雖然早就知道周曉婷喜歡自己，還暗暗納悶過，周家父子為什麽會按兵不動。顧沉想了很多種陰謀論，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那段視頻會被周曉婷刪掉。

　從售樓處出來以後，顧沉心緒複雜的掏出手機。想給周曉婷打一通電話。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跟周曉婷說些什麽。

　感激道謝的話，似乎沒必要說。其余的廢話，他不想說，估計周曉婷也不想聽。

　顧沉默默歎了一口氣。沒想到重生以後，自己認定的第一個朋友，竟然會走到這種相顧無言的境地。

　高海洋看著落落寡歡的顧沉，有些心急：“你怎麽了？是不是那些人欺負你了？刁難你了？”

　“沒有。”顧沉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我跟大周集團鬧成現在這樣，周學姐應該很為難。”

　高海洋雖然不認識周曉婷，但他也聽說過一些校內八卦。知道周曉婷對顧沉什麽心思。當下不以為意的說道：“那也沒辦法。是她家裡人出手害你，又不是你出手害她家。再說你當初還幫大周集團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呢。是她們家忘恩負義在先。要怪只能怪周家人做事不地道。反正怪不著你。”

　顧沉沒說話。

　高海洋拍了拍顧沉的肩膀：“別想了。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嘛！我都餓了，你薇薇姐也快到了。”

　顧沉回過神：“就在對面。那家私房菜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