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那兩個,溫柔得捉摸著,用這樣的方式安謐擁有彼此的影,堪堪,流下了眼淚——姐姐,不要同言希說,我來過了。
或者,為什麽這麽不平等,她來的時候,他毫無知覺。
原來,你的阿衡,已經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嗯,主基調還是溫馨的。溫家言家陸家那點兒破事兒,慢慢說,不是重點,只會影響一些走向。
放的歌叫 帶我飛,覺得挺好聽,給大家聽聽。
時間,2003年寒假。
chapter78
Chapter78
阿衡做家務的時候,整理放雜物的抽屜,無意看到兩張紫竹院公園的門票,截止日期是農歷十五。
還差兩日。
她問言希,言希的臉色變了變,說是電台發的,過年福利太怪,除了衛生紙白糖獎金,各個公園的門票也發了不少。
又說,老城誰不知道紫竹院公園不要錢,難為他們搗鼓幾張門票唬人。
而後轉折,僵硬開口——阿衡,沒什麽好看的,統統是竹子,你想去哪兒,我過幾天閑了帶你去。
阿衡看他臉色極度難看,清秀飛揚的眉快糾到一起,反倒好奇,笑了笑說——不用麻煩你,我在B城許多年還沒逛過什麽公園,明天抽空了,我喊著小蝦一起去,他今年高考,天天憋在家裡學習,怕是要悶壞了。
小蝦知道她回來,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姐你不要誰也不能不要我啊,誰不知道你最愛的就是我,所以你一定不是故意離家出走的對不對。
阿衡笑,看著那雙孩子氣的眼睛,嗯嗯點頭,姐最愛的就是小蝦。
小孩兒摘了鴨舌帽,明亮了眼睛,笑得天真。
年前言希拿了一筆錢幫爺孫倆開了一間雜貨鋪,家中景況好了許多,只是何爺爺身體一直不大好,衣食住行,需要人照顧。
好在小蝦已是個小小男子漢,常常鼓著腮幫子憋出孤伶伶的一塊肱二頭肌,得意洋洋地秀給阿衡言希看,那樣可愛地示意,他已經長大,哥哥姐姐不必擔心。
阿衡去找他的時候,念叨著小孩兒小孩兒,可是轉眼,小孩子也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皮。
那年,初見他的時候,還是個瘦骨嶙峋面huáng肌瘦的模樣,低頭了,便能看到他盲目崇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拉著她,姐,你吃不吃糖堆兒,我給你買,前面張伯伯賣的,一個個大山楂,水晶似的糖衣,可好吃了。
阿衡笑著說好。
只是,一串,大半落入他腹中,還搭了阿衡一塊gān淨的手帕——給小孩兒擦嘴!
小蝦說——姐,你下輩子做我親姐姐吧,你正好沒有親弟弟!
阿衡卻低了聲——我是有個弟弟的,他……同你一般大。
小蝦恍然——是姐在雲家時的弟弟吧,他現在在哪兒。
阿衡說——溫家不喜我和他們聯系,我只是常常和醫院打電話,知道他做了手術,去年病愈出了院。
小蝦迷迷糊糊,裝老成——那很好,很好。
他看得阿衡眼中的難過,卻不知道說些什麽,那很好,卻終究不知道哪裡好。
雖然那人病愈了,卻是再也見不到的最親的陌生人。
這代價,何其大。
小蝦小心翼翼地看阿衡臉色,阿衡卻笑了——唉,天下當姐姐的心都是如此,總是希望你們好,時時刻刻因為你們年幼幾歲而揪心,恨不得替你們快些長大。
小蝦看她眼中有淚光,哈哈gān笑——姐,他一定是想你的,跟我一樣,我懂他。
他拍胸脯,說我懂他。
阿衡拍拍他的肩,不說什麽,笑著拉他的手,朝紫竹院走去。
紫竹院,據傳有五十萬余株竹,大半深紫枝gān,小橋流觴,高雅而有風格,極容易讓人想起竹林七賢的文名雅事,雖然,二者沒有絲毫聯系。
小蝦說,姐,你知不知道,紫竹院有一個傳說。
阿衡撫摸著竹子長細的枝gān,涼淡而光滑,耳邊臆想出管簫之音,靡靡而溫柔,歪頭,問他——什麽傳說。
小蝦神秘兮兮——傳說兩個人手牽手走過這裡的,不管是不是qíng侶,這輩子,都必然陌路。
阿衡呵呵笑,不以為然。
身後,卻突兀地傳來了聲響——你最好相信。
阿衡轉身,公園的長凳上,坐著一個穿長風衣的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面目周正。
阿衡望著他,是十分眼熟的人,卻一時想不起。
那人微笑,從風衣口袋掏出一副金絲眼鏡,戴上,看著她,點頭示意。
阿衡的目光變得有些戒備。
這個人,是林若梅身邊的秘書,被稱作小陳的男子。
而言希,每次見到他,都會非常不安。阿衡,直覺,這人同言希當年的事一定有些關聯。
林若梅,兩年前已被陸流取代,陸氏的天下早已隻姓陸。至於,溫家,參股其中,卻不知佔了幾分斤兩。
她禮貌地向他打了招呼——陳秘書,如果方便,我想同您聊一聊。
陳秘書輕輕點了頭,說溫小姐,叫我小陳就行了。
阿衡微笑——您的名字?
小陳愣了愣,搖頭——我沒有名字,我從小,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只知道自己是個陳姓,後來,被陸家收養,一直被人喊做小陳的。
阿衡不可思議,這個世界,怎麽還有人沒有名字。
那麽,戶口上……
他笑——戶口上,是陸少小時候隨口起的名字,他們從不喊的。
阿衡略緩了臉色,說小陳先生,抱歉,今天我想向你問些……
小陳手支下巴,輕聲呢喃——讓我猜一猜……言少當年的事,對不對?
阿衡點頭。
他點了一支煙,夾在食指中指之間,中規中矩的清秀中,隱約有一種致命的嫵媚。
屬於男兒,卻是其他男人所不能有的所謂天成。
他開了口——首先,我必須向溫小姐澄清兩點。第一,言少當年被侮rǔ的事與我毫無gān系,你不用費心想著用手邊的糖葫蘆砸死我;第二,我不是林若梅的人,一直不是。
阿衡蹙眉——那你,是陸流的人?
小陳微笑,或者,可以說是陸家的。
如果,你同……那件事無關,言希看到你表qíng會那麽……難看。
好吧,這件事,說起來,話有些長,我需要組織一下語言。
他眸子迷茫,望向遠處,手中的煙頭閃著橘色的星點,指間青白,是蒼頹的色。
在脆冷的空氣中,他呼出一口氣。
這件事,我竟是不知道要從何講起的。
——十歲的時候,那天我更過了十歲的生日,因為答對了幾道智力題,被陸家從孤兒院領走。起初以為會有個完整的家的,可是,可事實上,卻是……一直被當做棋子訓練的。你知道什麽是棋子吧,就是那種平時是助力關鍵時刻可以舍棄的人……我被送到最好的商業學校學習,一起的,是很多同齡的孩子,他們和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陸家的獨孫,也就是陸流。他需要一副堅硬的棋盤,事實上,很多時候,這比一顆堅硬的心都重要……
小陳頓了一下,是笑了的。他的聲音很輕,帶著追憶,又似乎愉悅。
——而我,因為成績優秀,提前被派到陸流的身邊提點他平常的學習生活。我比他大七歲,他一次同我見面,看我很久,才笑著摸我的臉說——原來是真人啊。
陸流,小時候,是個很溫柔很善良的孩子,嗯,感覺同……溫小姐你有些像,長得又白,像個小玉人,常常被長輩笑稱‘陸小菩薩’。我暗中觀察他,你知道,或許很多小說中都有過的,我來到他的身邊並不單純。我要向陸老報告他的一舉一動,我要防止他變得隻曉得這世界的明媚,甚至,同一個人過分親密。
可他,會一直看著我,可憐巴巴地說,哥哥,讓我再和言希玩一小會兒吧,我們打過了怪shòu,就寫作業。
那時,我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言希的名字。
阿衡聽著聽著,忽然笑了,亮著眼睛,輕輕問他——言希,他小時候,同現在一樣尖銳嗎?
小陳擺手,陷入回憶的深思。不不不,完全不是現在的樣子。
我從沒見過……那麽愛笑的孩子。臉上有著嬰兒肥,留著娃娃頭,眼睛很大很大,小嘴能笑成個心形。每次見到他時,總是穿著一雙豬頭拖鞋啪啪地跑著,嘴上還吊著一袋牛奶,跟在陸流身後,邊跑邊咕咚。
他同陸流一起長大,兩個人,關系一直很好。啊,有個詞,形影不離,常常是能在他們身上印證的。
我時常見他們一起坐在地毯上玩變形金剛,拿著遊戲手柄,殺著小人,卻又不知覺對著小腦袋睡得很香很香。
啊,對了,言希小時候睡覺還有吮吸大拇指的毛病,大概是,他從很小就沒有母親的緣故。
我看著他們,總是覺得很安靜,似乎最後一絲能抓住的溫暖。
於是,我選擇了沉默,不再向陸老積極匯報,只是適時地教陸流一些商業技巧,帶他去吃我小時候吃過的最廉價卻實在美味的食物,告訴他這個世界多麽溫柔。慶幸,陸流朝著我期待的方向發展著,親密的夥伴,柔軟的內心,可是,這已然不是陸老所能容忍的范圍。
他勃然大怒,要收回我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一個可以為人,伴在這個給了我名字的孩子身邊的身份。
陸流哭著求他,說以後再也不敢了,爺爺不要趕哥哥走,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自那時起,陸流變了很多……有自製力,有忍耐力,雖然面目溫和,卻不愛說話了。他越來越依賴我,卻和言希漸行漸遠。
而言希,言希那段時間,上了初二,卻開始叛逆,留長發,扎小辮子,抱著畫夾,跑到各種地方,畫不同的事物,美麗的肮髒的,只要他看到的。
他畫過路邊攤上銀色的手鏈,畫過雨後的huáng昏,臨摹過蒙娜麗莎,也畫過肮髒的牆壁,為了一塊麵包打架的野狗,甚至,在yīn暗的上演著van Gogh的電影院中□的男女。
你無法想象,那個孩子,瘦弱纖細的孩子,穿著彩虹色的毛衣,穿梭了多少弄堂和肮髒粗bào的地方。
他似乎在追尋著什麽,我不懂,陸流也不懂。而溫少辛少,他們同言希陸流的jiāo集中,甚至不知道有小陳這麽個人。
言希不再愛笑,時常跑到我和陸流一起去過的那些東西,回來,很認真地告訴我們——我吃過你們吃的東西了,太甜,太酸,太苦,不好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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