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十穿
受不了被關在某個鐵盒子裡提上提下的感覺，衛藜蘆堅持用自己的雙腿爬上了自己家所在的十樓。
把手裡提著的東西給放到腳邊，她看了看手指上被勒出的深深的痕跡，忍不住齜了齜牙。
不得不說，習慣真是種可怕的行為，明明放學之後她是準備直接回家的，可誰知道，不過是在路上稍微走了一下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離車站不遠的一個菜市場裡了。
面對那一大堆自己從前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衛藜蘆第一次認識到了某個小丫頭片子的了不起之處。
好不容易才靠著腦子裡屬於另一個人的那部分記憶，從這個地方殺出了一條血路，丈量了一下自己和目的地的距離，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作為一個曾經能在重重包圍下，毫不費力地取人首級的頂級殺手，衛藜蘆低頭看了看自現在那瘦弱的身體，不知怎麼的就有種悲憤的感覺。
……還她34D的胸來！
衛藜蘆：……哎？
她剛剛說了什麼？
雖然腦子裡有著屬於這個世界的大部分常識，可衛藜蘆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到底還短，有許多東西還是沒有消化完，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從那一遝資訊當中，翻出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來。
忍不住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那平坦的胸膛，衛藜蘆的眼角跳了跳——這才幾歲呢，這個小丫頭片子就開始在意起這種事情來了？
目光掃過腳邊的袋子，衛藜蘆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究竟只是身體殘留的意識呢，還是……？但隨即，她又不由地有點失笑。
就算她真的弄清楚了又能怎麼樣呢？不說她不知道怎樣交還身體，就算她真的知道——她就會這樣輕易地將自己得到的第二條命，給交出去嗎？
殺手最為看重的，本來就只是眼前的利益。而不管她怎麼做，今後都一定會下地獄的。
這一點，當她將手中那淬了毒的匕首，刺入第一個人的心臟的時候，就已經十分清楚了。
在那並不漫長的二十多個年頭裡面，她感受得最多的，就是飛濺而出的血液的溫度。
所以當她有機會感受那不同于代表著死亡的血液的溫暖的時候，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衛藜蘆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了門，然後才提著那滿滿的兩大袋東西，艱難地挪進了家門。
順腳把門踢上，衛藜蘆看著那已經被提前擺在玄關的拖鞋，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對於從未品嘗到這種滋味的她來說，那些對於那個小姑娘來說，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的事情，都是那樣的甘美。哪怕她的心中無比清楚，這一切都不過是她從別人的手中偷來的——並不屬於她。
雙眼中的神色稍顯黯淡，衛藜蘆只覺得手上的袋子愈發沉重。
“我回來了！”將心中那些紛亂的思緒給壓下，衛藜蘆換上拖鞋，往屋子裡走去，“晚上想吃……”剩下的話，在看到客廳裡的場景的時候，自動消了音。
手上的力道一松，沉重的袋子頓時掉在了地上，發出不算重的聲響。衛藜蘆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眼花，也沒有產生幻覺。
但是……特麼的誰來告訴她，為什麼沙發上會有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躺在她親爹的腿上，手上拿著她親爹的平板，一臉認真地打著遊戲啊？！
“爸、爸爸……”顫抖地指著某個絕對沒有在記憶裡出現過的某個人，衛藜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不能怪她反應大，實在是這兩人之間的姿勢和氣氛，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好麼？！
聽到衛藜蘆的聲音，衛成澤抬起頭來，順著她的目光看了正在攻克遊戲難關的顏黎一眼：“這個？”他指了指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頭朝衛藜蘆看過去的人，語氣無比自然，“我路上撿的。”
那神情，那語氣，就跟他隨手在路邊撿了一毛錢一樣無辜淡定。
衛藜蘆：……我該從哪裡開始吐槽起？
像是看出了自家女兒的糾結與無語，衛成澤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像是補救一樣，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一直都想養只狗嗎？”
衛藜蘆：……
盯著衛成澤在某個人腦袋上亂揉的爪子看了一會兒，衛藜蘆覺得，她終於知道剛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怎麼來的了。那充滿了慈愛的表情，以及猶如“關愛智障”一樣的眼神，實在是……
將目光緩緩地從衛成澤的身上移到顏黎的身上，衛藜蘆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某種被稱之為蛋疼的神情。
雖然她知道她爸一直都不靠譜，但這種事情，找藉口敢不敢找得更走心一點？
眨巴著眼睛和衛藜蘆對視了一會兒，顏黎忽然張開嘴，非常配合地叫了一聲：“汪！”
衛藜蘆：……
她覺得，她現在非常有把自己手裡的東西，全部糊到那個不認識的人的臉上去。不過，不需要她動手，衛成澤就代替她完成了某項工作。
看著某個被直接踹下了沙發的人，衛藜蘆的心裡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爽快。
及時護住了手上的平板，顏黎在地上躺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似的站起來。把毫髮無傷的某平板塞進了衛成澤的手裡，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走到衛藜蘆的身邊，朝她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回來了啊，累不累？餓不餓？晚上想吃點什麼？”一邊說著，他一邊提起了衛藜蘆腳邊的兩個袋子，“這東西很重吧？能自己把它提到家裡來，真是太了不起了！”
“……”看著面前那個笑成了一朵花的人，衛藜蘆默默地後退了兩步。
看到衛藜蘆的動作，顏黎臉上的表情一僵，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好像在奇怪自己的長相哪裡嚇到對方了一樣。
“這位……叔叔，”目光在顏黎和衛成澤的身上轉了一圈，衛藜蘆猶豫著用了這個稱呼，“你能讓一下嗎？擋到我了。”
終於聽到衛藜蘆開口了，顏黎的雙眼頓時一亮：“別喊叔叔這麼生疏，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喊我媽……嗷！”
看了一眼地上被慘烈分屍的平板，顏黎明智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藜蘆叫你讓開。”衛成澤面無表情地盯著顏黎的後背，像是要把那裡盯出一個洞來一樣。
“……哦。”感受到了衛成澤那堪稱強烈的視線，顏黎動作僵硬地往邊上挪了挪，給衛藜蘆讓出了一條路。
衛藜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這個傢伙好可憐。
目光從那一臉可憐巴巴的表情的顏黎的身上掃過，衛藜蘆莫名地有種這傢伙的耳朵和尾巴都耷拉下來了的感覺。不得不說，衛成澤之前把這傢伙比作寵物的話，還是挺貼切的。
看著衛藜蘆走到桌子邊上放下書包，顏黎終於從剛才的打擊當中恢復過來了。他看了看手上提著的袋子，兩眼亮晶晶地開口問道：“晚上想吃什麼？我的廚藝可是五星級的！”
衛成澤聞言涼涼地掃了他一眼，頓時他就覺得後頸有一陣涼風吹過，不再敢多說什麼，灰溜溜地提著袋子進了廚房。
側著頭看著顏黎的身影消失在廚房裡，衛藜蘆看了一眼有點心疼地撿起被分屍的平板的衛成澤，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其實……爸爸你不用這樣的。”
兩人之間的那種曖昧的氣氛，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雖然她依舊有點不能接受兩個男人之間的這種感情，但在這個世界，似乎這已經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了——聽說在一些國家，同性之間還能和普通的男女一樣成……結婚。
最開始聽到這種消息的時候，衛藜蘆還驚訝了好久，但也不知道是原來那個小姑娘的思想影響，還是周圍一些人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太過在意這個，反倒有點大驚小怪的嫌疑。
更何況，她很清楚一個獨身男人，想要帶大一個女孩，究竟有多麼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衛成澤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而不是因為有著她這兒拖累，無法找到共度餘生的伴侶。
聽到衛藜蘆的話，衛成澤似乎愣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複雜。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忽然開口：“作業做了嗎？”
衛藜蘆：……轉移話題的方式，敢再拙劣一點嗎？
但是礙于家長的威嚴，她還是乖乖地從書包裡掏出了作業本。
把書本翻到需要寫的那一頁，衛藜蘆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頭來一臉嚴肅地看著衛成澤：“爸爸。”
衛成澤：……？
對上衛藜蘆那認真的視線，衛成澤也不由地正了正臉色。
“早上你幫我做的作業，”一說到這事，衛藜蘆臉上的神色就無比沉痛，“答案全是錯的。”因為這，她還被老師揪到辦公室裡，批評了整整一個小時。
就算衛成澤完成那些作業的時間前後不過十幾分鐘，但能準確地讓準確率維持在0上，也確實令人咋舌。
想到這裡，衛藜蘆看向衛成澤的目光裡，不由地帶上了幾分敬佩。
衛成澤：……
完全不想承認自己早上就是亂寫一氣的衛成澤的目光飄了飄，從口中說出的話卻聽不出一點心虛：“這是為了讓你深刻地認識到，某些事情只能靠自己。”
“……”衛藜蘆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可以讓我把空白的作業帶回學校。”
“那樣沒有這樣深刻。”衛成澤的語氣堅定不移。
衛藜蘆：……
這個理由她給滿分，呵呵。
看著衛成澤那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樣子，衛藜蘆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來這個人……這麼有意思嗎？
見到衛成澤掩飾似的打開了居然還能用的平板，衛藜蘆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她一時之間竟有些無法將眼前的這個人，和記憶中那個冷淡疏離的人聯繫起來。
或許這個人，本來就是這個模樣吧，只可惜原來的那個小姑娘，因為在一開始就認定了某些事情，所以導致她總是無法看到一些東西。
而且，原來的那個小姑娘，實在是太過懂事與能幹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不需要衛成澤插手幫忙，自然也就無法見到這個人的另一面。
莫名的，衛藜蘆覺得有些遺憾，同時卻又感到有些慶倖。至少她的到來，也算是改變了某些可能發生的不好的事情，不是嗎？
雖然這話聽起來確實有點諷刺，可她確實因為這個，而稍微安心了些許。
想到這裡，衛藜蘆忽然就有點想笑。她也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還有良心這種無用的東西。
她果然……還是會害怕某些事情的。這麼想著，衛藜蘆忍不住抬起頭，朝衛成澤看了一眼，卻沒想到，恰好對上了他看過來的視線。
心臟猛地一跳，衛藜蘆有種說不上來的慌亂，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卻在想到了什麼之後，又強行把視線轉了回來。
和衛藜蘆對視了一會兒，衛成澤率先轉過頭，錯開了她的視線：“我還沒有接受他。”
衛成澤的話讓衛藜蘆愣了一下，而後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心裡在驚訝的同時，又有點莫名的高興。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衛藜蘆接話，衛成澤悄悄地瞥了她一眼，見她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等著下文的樣子，眼中浮現出少許不自在的神情。
“你可以把他當做一個不要錢的保姆。”說完之後，似乎覺得這話有點缺乏說服力，衛成澤又加上了一句，“邊上的那家‘回頭客’關門了。”所以，他已經不想再吃那些沒法入口的外賣了。
瞬間就明白了衛成澤的言外之意，衛藜蘆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了幾分。雖然讓兩人淪落到吃外賣的地步，也有她的一份責任在裡面，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想笑。
“我覺得這話你還是別讓……”說到一半，衛藜蘆忽然發現她不知道廚房裡那人的名字，衛成澤見狀立馬開口：“顏黎。”
“……別讓顏叔叔聽到，”意味深長地看了衛成澤一眼，衛藜蘆繼續說道，“不然他會被打擊死的。”
自己的心上人居然就把自己當成個做飯的什麼的……噗。衛藜蘆已經可以想像到某個人耷拉著耳朵，一副被欺負了的小狗似的樣子了。
剛好探出頭來，準備詢問一下衛藜蘆的口味的顏黎聞言，默默地把腦袋給縮了回去。他覺得，他還是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比較好。
聽到衛藜蘆的話，條件反射地朝廚房看了一眼，看到了那被緊緊地關著的門之後，衛成澤的心裡頓時松了口氣，對著衛藜蘆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
“那我先做作業了……咳。”連忙低下頭去，不讓衛成澤看到自己忍耐不住的笑容，衛藜蘆拿著筆的手都在抖。
這傢伙，明明那麼在意別人，還非得說對方是保姆，還真是……笨拙得要命。
衛成澤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他看著衛藜蘆碰上了難題時，無意識地咬著手裡的筆的筆頭的樣子，眼中的神色無比複雜。
這個習慣他都糾正了那麼多遍了，這個孩子，卻還是沒辦法改正過來。
嘴唇動了動，衛成澤想要如同曾經那樣出聲訓斥，可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把到了嘴邊的話，給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拿著平板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指關節處因為過於用力而泛著青白，衛成澤深深地看了衛藜蘆一眼，終於還是低下頭去，打開遊戲，接著顏黎剛才打到的地方，繼續往下玩。
看著螢幕上代表著自己的小人被喪屍給咬住脖子，血條一點點清空，衛成澤的動作一頓，把手上的東西朝端著做好的菜走出來的顏黎遞過去：“又死了。”
顏黎：……
為什麼明明開的簡單模式，這個傢伙也能來來回回地死上那麼多次？
至於圍觀了衛成澤手殘的全過程的5438表示，他終於找到了一件衛成澤不擅長的事情，簡直都想開香檳慶祝一下了有沒有？！
……怪不得衛成澤以前從來不碰這類遊戲！
忍不住歎了口氣，顏黎伸手接過平板，直接關了遊戲放到一邊：“待會兒再玩，先吃飯。”
目光在黑了螢幕的平板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看了一臉不容置疑的神色的顏黎一眼，衛成澤的眉頭微微皺起，最終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抽走了衛藜蘆面前的作業扔到一邊：“待會兒再做，先吃飯。”
衛藜蘆：……敢不要對我表達不滿嗎？！
看到衛成澤那一臉正直的表情，衛藜蘆表示很心累。
和衛成澤對瞪了半晌，衛藜蘆乖乖地放下了手裡的筆，起身去幫顏黎端菜了——她這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親爹喲！
敢於誇下之前那樣的海口，顏黎的手藝確實不錯，至少色香味裡面，前兩樣都齊了。
看著桌上的那四菜一湯，衛藜蘆不由地有種食指大動的感覺。
在某次失敗的初嘗試之後，她後來又進過兩次廚房，只不過每一次，都以衛成澤打電話叫了外賣作為結束。
對此，衛藜蘆表示廚藝這種事，果然是需要天賦的。不然的話，怎麼解釋她明明就是按照記憶力的步驟，絲毫不差地完成的東西，最後卻是那樣的味道？
而面對這種不可思議的情況，衛成澤卻只是盯著那一桌子看起來賣相非常不錯，但味道就是特別可怕的東西，揉了揉她的腦袋，無比欣慰地說道：“你終於完美地遺傳到了我的基因。”
一想到那時候的事情，衛藜蘆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翹。這個人就連安慰人的方式，都那樣的獨樹一幟。
忍不住看了一眼邊上那一點都沒有客氣的人，衛藜蘆忽然覺得，有個繼母……額，繼父（？）也不錯。
察覺到了衛藜蘆的視線，衛成澤轉過頭朝她看去，卻忽地一愣。
“你不是不喜歡吃韭菜？”看著衛藜蘆碗裡的韭菜炒蛋，衛成澤的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心裡突地一驚，衛藜蘆捏緊了手上的筷子，努力讓自己的臉上不要表現出任何異樣來：“今天老師上課說了，吃韭菜可以美容！”
“噗……”聽到衛藜蘆的話，顏黎最先忍不住笑了出來，“小小年紀的，懂什麼美容？”話剛說完，就被衛成澤瞪了一眼，於是某個見風使舵的人立馬就轉了話頭，“美容當然要從小抓起！來，多吃點！”一邊說著，一邊把那盤韭菜炒蛋往衛藜蘆面前推了推。
看著那快要被推出桌子的韭菜炒蛋，衛藜蘆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偏偏這時候，衛成澤在認真地思考過後，突然開口：“其實香菜也美容。”
衛藜蘆：……不，就算你說得是真的，我也絕對不會去吃那氣味難聞得要死的東西的。
聽到衛藜蘆的話，衛成澤的眼中頓時浮現出失望的神色來。他低頭與扒了兩口飯，忽然又抬起頭：“其實蔥姜蒜也美容。”
衛藜蘆：……
說真的，他說謊的時候，敢不敢走點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