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房間被安排在正門後面, 陽台上面對的一望無垠的大海。因此哪怕那些人在正門的大廳裡辦party,而這裡依舊一片清幽。那些人的嬉鬧聲和音樂聲被隔絕得一點不剩。
只有曖昧的低吟顯得格外清晰。
這裡的陽台很大,長寬都將近八米, 旁邊還擺了桌椅。而它和朝辭的陽台之間是相通的,隻用了一面一米二高的石牆。
當趙繹走到陽台的盡頭時,角度能讓他幾乎沒有障礙地窺視到朝辭的房間。
因為這裡的一大特色就是看海, 因此房間都是落地窗。此時朝辭房間的窗簾拉上了大半, 卻沒有拉得嚴密,留下了些許空隙, 能讓人看見裡面明亮的燈光,還有影影綽綽的人影。
趙繹將自己隱在夜幕中。
淡橘色的光從縫隙中流瀉而下, 於盡頭處融入月光的清輝中。
是最墮落與最純淨的交織。
哪怕早就知道朝辭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沒有任何戀情和曖昧的朝辭, 哪怕從他次次的夜不歸宿和身上常常漏出的斑斑吻痕中早就明白了他已經遊戲於肉欲——
他還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朝辭。
在此之前,他甚至是無法想象的。無法將記憶裡的朝辭, 將那俊美又痞氣的少年與那些曖昧和肮髒聯系在一起。
他應該是個陽光又俊朗的大男孩,可現在, 那落地窗後面,卻是個徹頭徹尾的魅魔精怪。
他半趴在床褥上, 細瘦的腰肢和撐起的肩膀一起展示出一個驚心動魄的弧度。
他看見朝辭以往乾爽又利落的半長碎發已經汗濕,粘膩在他的額頭和鬢角,像烏黑又柔韌的海藻, 在他身上蜿蜒出最艷情的模樣。
平日裡自帶三分笑意的瑞鳳眼此時染上了淚意, 濃密曲翹的睫羽點綴著水汽, 唇瓣被他自己啃咬得鮮紅, 像是輕輕一劃就能滲出甘美的血色。
細瘦又修長的脖頸像是無法承受身後過量的感官刺激和毫不留情的索取,顯得脆弱又情色。白皙優美的指節緊緊攥著身下的床褥,連指尖都泛著嫣紅。
他早已無力支持, 隻憑著最後的氣力用手臂撐著自己的上半身,肩胛骨在後背凸起若展翅欲飛又被毫不留情地攏在掌中把玩的脆弱蝴蝶。他身上滿是深深淺淺的吻痕,後腰被另一雙有力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扣住,在他細嫩白皙的皮膚上留下根根指印。
再然後的模樣,就被窗簾徹底擋住了。
他看不見朝辭身後的人是誰,但知道他一定是檀烈。
他白日裡慣會討好朝辭,現在卻說得上是無情狠厲。朝辭無法承受地發出了一聲聲的泣聲,卻不見那人有半點收斂。
那泣聲是魔鬼的低語、是海妖的歌吟。
一下一下叩擊著趙繹的心神。
他的腳上像是生了根。
這一夜很漫長……等到凌晨一點,一樓的party將要結束時,房內的響動才漸漸停了下來。
而等那裡的燈光暗下,趙繹依舊駐足在這只有蟲鳴和海風的陽台中。
待曙光初透時,他才帶著一身的夜露,回到了自己的房內。
…………
那夜之後,他們按著計劃在繼續呆了一天半,之後動身回國了。
這一天半過得很快。而比起最開始時朝辭單方躲避趙繹,那一夜過後倒是變成了趙繹也在躲著朝辭。
這樣微妙的氣氛,他們這個小團體也若有若無地察覺到了。因此平時打趣時也顯得小心翼翼,絕不將兩人捆綁。
回國後,這樣的趨勢更是明顯,兩人就算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卻是一前一後地進門,一前一後地出門,一天到晚幾乎都見不了一面。
轉眼,又是八九天。
這天下午,朝辭收到了一條短信。
【晚上八點,宴山莊園。】
朝辭看了一眼,隨後便回復道:【好。】
這人是他另一個固定情人之一。
比起檀烈的恨不得天天跟他綁在一起的黏糊,這位情人倒是顯得十分克制。
當然,朝辭理解他,畢竟年紀大了麽。
是的,這人叫霍沂歌,名字聽起來詩意又仙氣,其實已經三十七了,比朝辭大了足足十七歲,跟朝辭他爸算是一輩的人了。
不過比起朝辭他爸這樣還受製與妻子的娘家,手裡的權力不是還掌握在老爺子手裡就是被私生子奪取的窩囊廢,霍沂歌卻是完全不同的。
B市霍家,早年發家的背景十分複雜,這十幾年來在明面上幾乎全部洗白了,這靠得都是霍沂歌的掌舵。
朝辭才八九歲的時候,就聽周圍的人說過彼時已經二十五六的霍沂歌的故事。他是當時霍氏當家人的發妻的幼子。那發妻一共身有一子一女,女兒足足比霍沂歌大了九歲。發妻在結婚六年後才生下女兒後,此後更是九年無所出,又生性懦弱,因此九年間霍氏當家人養了無數情人外室,連私生子都接回家了四個。
等霍沂歌出生時,那私生子最大的都有十四歲了,也得到了霍家的承認。而霍沂歌生下來時卻先天不足,醫生說難以養活,這就更打擊了他們正室一脈的地位。
霍沂歌從小就是個病秧子、藥罐子。他父親就更加厭惡他和他的母親,那些私生子和小三也因此更加囂張跋扈。等霍沂歌剛成年不就,那些都年近而立的私生子們開始爭奪霍家的權力,掀起一場又一場的腥風血雨。
那時,霍沂歌、他的姐姐和他的母親,在旁人眼中無疑都是這場硝煙的炮灰。
一開始的確是。他姐姐被那些人派來的人騙去了手中的股份和機密,最終死於一場所謂的意外車禍。
而懦弱的母親在悲痛和歉疚之下也一病不起。霍家人斷絕了他們所有的經濟來源,讓霍沂歌和霍母根本無法支付這昂貴的療養費。最終是霍沂歌在其中一人面前跪了一天一夜,險些廢了一雙腿,才得到了醫藥費。
但最終誰也想不到,竟然是這個先天不足、一直靠著藥物維持生命的霍沂歌,取得了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
霍父被他送進了療養院,而所謂的哥哥們也要麽在牢裡,要麽在地下。
朝辭沒想到自己還能跟這樣的傳奇人物有所牽扯,還是在床上。
朝辭自己那個窩囊廢爸,也就比霍沂歌打了六七歲。他爸也算是保養得宜,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在見到霍沂歌之前,朝辭以為他應該跟朝父差不多。
但沒想到霍沂歌長相卻是一點也看不出是三十七歲的人。看起來撐死了三十出頭,一般人來看最多二十多。他容貌俊美而顯得有些斯文,臉色總是蒼白缺少血色,可一雙眼眸卻極為黑沉銳利。
哪怕朝辭天不怕地不怕,連命都不在乎,但每次和他對視時心中都會冷不伶仃打個突。
但是朝辭也不是想和他有什麽生意上的來往,當個床伴情人麽,互相都只是為了追求感官刺激罷了。霍沂歌這樣的,反倒顯得更加刺激。
因為他比朝辭大了一輪多了,因此朝辭都管他叫霍叔叔。
霍叔叔可能是真的身體不太好,基本上一兩個星期才會來找朝辭一次。但是每次從霍沂歌那裡回來朝辭又慶幸他這稀少的頻率,因為他比其他情人都要能折騰上十倍,每次一去就是脫層皮,沒個三兩天養不回來。
今天是周五,去的話剛好明天周末可以休息,不知道是不是霍沂歌有意安排。
回了霍沂歌的短信,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快下午時,朝辭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上完課回家一趟,我有話問你。】
發信人是朝建東,朝辭他爸。
而他所謂的“家”,就是朝建東和張雲茹常年居住的別墅。至於朝老爺子,則是住在老宅那邊。原本還經常出來走動,但是自從今年年初中風後,就不怎麽出來了。
朝辭看著這條短信,眨了眨眼。
他用膝蓋想都能想到朝建東找他是為了什麽。只是沒想到他居然現在才找他。
剛好,他下午就一節課。找完了朝建東,再去見霍叔叔。
上完了下午的這節課後,朝辭就自己開車回了朝建東所謂的“家”。
別墅很大,朝辭剛一進門,就被家裡的保姆告知朝建東在書房等他。
架子還挺大。
朝辭嘲諷般地想著,隨後又徑直去了書房。
書房門關著,朝辭敲了敲門,裡邊就傳來聲音說:“進來。”
朝辭走進來,順手帶上了門。轉過頭看向朝建東,人還沒站穩,就聽朝建東突然一聲冷呵:“給我跪下!”
朝辭被他這一驚一乍地弄得動作一頓,隨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發什麽神經?”他非但沒有半點跪下的意思,反而挑眉反問。
這一句話把朝建東氣得夠嗆。
到了他這個身份地位,身邊朋友的子女哪個不是孝順聽話,只有他家這個逆子,一點也不把他這個老子放在眼裡,每天張口閉口就是挑釁!
朝辭看到旁邊擺著一張椅子,就更不和趙建東客氣了,直接拉過了那張椅子坐下。
甚至交疊起雙腿,抬眉看向朝建東:“有事說事,別擺那麽多架子。”
朝建東被他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了。
朝辭也像是被他這低微的戰鬥力逗笑了。他也懶得再和朝建東賣這些有的沒有的關子了,直接開門見山道:“你來找我,是不是因為有人和你說我喜歡男人?”
朝建東沒想到朝辭一下子就揭露了他的意圖,更沒想到他能將這樣羞於啟齒的事情直接說出來。
他瞪著朝辭瞪了半響,隨後粗著脖子道:“你還有臉說!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朝辭直接承認。
“你!”
這也輕描淡寫的回答真的是完全出了朝建東的意料,他一下子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麽,隨後拿起旁邊的煙灰缸就砸了下去。
朝辭直接側身躲過,煙灰缸砸到地上,四分五裂不說,將大理石都砸出了一道裂縫。
這一聲巨響沒拉回朝建東的理智,他大聲責問;“你是不是瘋了!朝家第三代只有你一個人,你想朝家絕後?!”
“你要是還想有好日子過,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都給我斷了!明天我就給你挑幾個人,你給我早點把結婚對象定下來!”
“我又不喜歡女人,跟她們結婚不是害了別人一輩子麽?”朝辭臉上全然沒有任何一絲緊張,反而玩笑似的說。
“我不管你喜不喜歡,你給我娶了!”
朝辭漸漸放下了嘴上那沒什麽溫度的笑意,說:“我不可能會結婚的,你別想了。”
“你!”朝建東氣結,“那我們朝家,也就沒你這個人!你給我滾出去,朝家的錢,你休想碰一分一毫!”
“噗——”朝辭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我的好父親,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現在的朝家,究竟是誰說了算?”
“是誰?難不成還是你?!”
“對,是我。”朝辭點頭。
“年初的時候老爺子就將他手上的股份全都轉到我名下了,爸爸你不知道麽?”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不留給我,難道留給你麽?你除了花天酒地,還會幹什麽?這些年朝家在你手下,被張家不知道蠶食了多少,老爺子怎麽可能放心把朝家交到你的手上?”朝辭泰然自若地反問。
“……”朝建東一時失語,但是驟然得知朝家的大權都落到了朝辭手裡的事實還是讓他無法接受,“那也不該是給你!你、你只是個……”
忍了又忍,終是沒將“私生子”兩字說出口,
“你現在喜歡男人,也不肯結婚,朝家都要為你絕後了,老爺子怎麽能把股份交給你?糊塗啊!”
“朝家怎麽會絕後呢?”朝辭突然反問。
“……你什麽意思?你要去找代孕?”朝建東問。
“代孕這種缺德事,我可不做。我的好父親,朝家不絕後的重任不該放在我身上,你不也才四十多麽?”朝辭笑道。
朝建東被朝辭弄得有些心慌,又摸不著頭腦:“你什麽意思,我要是能生,怎麽可能到現在還只有你一個?”
“那是因為張雲茹不能生。她身體出了毛病,可不代表父親你的身體不行了,只是你不敢罷了。”朝辭像是寬慰,更像是諷刺。
張家這些年勢頭隱隱壓了朝家一頭,又因為趙建東沒本事,被張雲茹拿捏得死死的。張雲茹現在沒了生育能力,朝建東再從哪兒崩出個私生子,她可不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