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聽到朝辭說一直以來只是把他當成了林岓， 林崢不知道多生氣。
二十多年來從未這麽氣過。
他與朝辭這麽多年， 比不上林岓一面？發現他不是林岓後， 就能毫不留戀地轉頭愛上林岓？
他那時氣急了，就想著，他林崢難道就非一個要把他當成替身的人不可？他又不是犯賤！
朝辭不是不愛他麽？不是不愛他還為了林岓回到他身邊麽？好啊， 既然他這麽偉大， 他就一輩子別想回去了！
這樣的念頭在他心裡翻湧了兩天，卻漸漸被焦躁代替了。
從前的朝辭頻頻出現在他的腦中。
他也越發想見現在的朝辭。想把他抱在懷裡，想親吻他。
林崢躺在偌大的房間中， 窗外依稀透了點零星的光照在床邊。
他單手遮住眼睛。
就算他承認自己就是犯賤，就是放不下朝辭， 又怎麽樣呢？
朝辭不愛他。
冷靜下來想到這裡， 他才終於遲鈍地感受到了心裡的抽痛。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這個可能性。
他因為自己跟朝辭之間， 不過就是朝辭一直在原地等著他、守著他， 單看他願不願意回去抱住這個人而已。他以前看不上他，後來卻慢慢被他吸引。但是他也仗著這人會一直等他而不正視自己， 不想著對他好。左右那人會一直等著他， 注視著他。
卻從來沒想過，朝辭也會走。
朝辭已經不愛他了， 就算他願意去找他， 去愛他，甚至去求他，又怎麽樣？
求而不得。
林崢第一次知道這是什麽滋味。
是他哪怕願意放棄一切， 都得不到一個人的滋味。
況且他做不到，做不到放下尊嚴、放下一切去求那個從來沒有愛過他的人。
他甚至恨他，恨他騙了他八年，恨他愛上了別人。
…………
朝辭出院後，住進了林崢給他安排的公寓裡。
林崢並沒有不讓他外出，只是他外出時都會有人盯梢，而且也不讓他離開a城。
其實就是不讓朝辭去找林岓。
朝辭也早就沒了這個奢望。
只是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生活或許還能搶救一下。
他又去應聘了一所中學。以他a大歷史系碩士的學歷，很容易又成為了一名中學的歷史老師。這次他沒有專門去選擇重點中學，而只是在a城一所普通的公立中學。
普通中學不像重點中學一樣各個都是好學生，反而裡面有不少調皮搗蛋的學生。朝辭覺得這也不錯，左右其實他也不為生計擔憂，與這些學生多相處，或許還能稍微減掉一些他身上的暮氣。
過了一個多月，朝辭的生活好像又逐步步上了正軌。
除了每天上下班都專程來接送他的一些司機保鏢之外，他的人生也沒什麽不同。
那些司機保鏢，說是接送，其實就是監視，但是朝辭早就無所謂了。
只是今天，來接他的卻換了一輛車。
變成了一輛邁巴赫。
朝辭剛走進，就見那後座車窗緩緩搖下。
露出林崢冷冽銳利的側臉。
林崢轉頭，目光落到他身上：“上來。”
朝辭其實很抗拒。
之前他掩耳盜鈴的平靜生活，在這一刻崩塌了。
朝辭僵直著身體，沒動。
“是要我請你上來？”林崢輕聲問。
朝辭咬咬牙，明白過來，他在這與林崢硬碰硬，沒有半點好處。
他上了車。
車子的內部空間很大，成年男性在裡面也完全不會覺得束手束腳。但是身邊坐著林崢，朝辭便覺得這處狹小空間中，連空氣都逼仄得可怕。
alpha的信息素避無可避地進入他的鼻腔。
是無數個噩夢中，都會縈繞著的味道。
“你不是不會再來找我了麽？”朝辭沒有轉頭，盯著前面的車座問。
“我沒說過。”林崢轉頭看了他一眼，“只是說不會再捧著你而已。”
朝辭無聲地扯了扯唇角。
就算是從前，他也從來沒感覺到林崢是在捧著他。
如果那便是捧，世上怕是沒多少人能消受得了吧。
“那你現在是什麽意思？”朝辭忍不住轉頭，問他，“我不愛你了，從前也只是錯把你當成了另一個人。就算這樣，你也要湊過來？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賤了？”
他故意想激怒林崢。
林崢卻笑了：“你說得對。”
他的眼中像是有暗芒流轉：“所以我想了想，覺得不能這麽便宜你。”
他說著，靠近了朝辭，幾乎是附在朝辭的耳畔，輕聲撕扯著口中的字句。
“你好歹和我有百分之百的契合度，不多cao幾頓，不是可惜了？”
朝辭臉色一下子白了。
那侵略性極強的信息素再次通過鼻腔麻痹迷惑他的大腦，他的身體。
…………
從那之後，林崢就常來找他。
他似乎完全將朝辭作為了泄欲對象。而不管朝辭心理上多麽抗拒，只要聞到林崢的信息素，他就會立刻喪失一切理智。
又是一天早上。
林崢早就走了，床的另一側也沒了余溫。
但是朝辭身上確實滿身狼藉。
他拖著幾乎是在哀鳴的身體，將自己泡進了浴缸裡。
他沒有開燈，水面折射著昏暗的光線，印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
百分百的信息素。
它非但不是天賜的緣分，反而是個天大的笑話，是啃食他血肉的折磨。
因為這可笑的信息素，他要與自己最厭惡的人做最親密的事，每天每夜，他都覺得自己自己胃部像是有什麽要泛上來。
他將自己的頭部浸入了水裡。
…………
“雖然現在摘除性腺的技術已經比較成熟了，但是不排除還是具有一定的風險。就算手術十分成功，您術後也會面對許多後遺症，甚至可能會有一定程度上的髒器衰竭。您真的考慮好了嗎？”
“嗯。”
朝辭點了點頭。
人生中第一次被推進手術台，朝辭心中居然沒有害怕。
…………
朝辭安排的這個手術，之前是通過網上預訂的，監視他的人都沒有發現。
今天朝辭突然去醫院，他們也隻以為朝辭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或者是定期的身體檢查。
他們並沒有跟著朝辭進去，而是在醫院外面等朝辭。
但是等了許久都不見朝辭出來，他們有些焦急地進了去，才知道朝辭去做了手術。
林崢收到消息時，他剛開完一個會議。
當看到他安排在朝辭身邊的人告訴他，朝辭進了手術室，正在做摘除性腺的手術時，林崢愣住了。
他一時之間沒能透過短信上的這幾個字理解它的意思。
過了兩秒，他的手機砸到了地上。
林崢沒管被砸下的手機，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
林崢到時，朝辭的手術剛做完。
朝辭身邊沒有一個人，除了幾個後來進來守著的保鏢。
他躺在病床上，臉色比他上次在醫院裡看到的還要蒼白。
整個人陷進了病床裡，林崢這時才突然驚覺，朝辭居然瘦了這麽多。
醫生告訴他，手術還算順利，但是摘除性腺——由其是對omega來說——會有極大的後遺症。
朝辭以後必須通過藥物來維持，並且對壽命也有很大的損傷。
林崢坐在床前，看著朝辭。
這才多久，他居然將這人逼得進了兩回醫院。
一次比一次危險。
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啊？
因為不甘心朝辭不愛他，因為不願意讓朝辭看穿他，他就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一次又一次將他逼入絕境。
…………
朝辭醒過來後，覺得時間好像倒流了。
坐在他病床前的，依然是林崢，一如數月前他在病床上醒來的那天。
可笑的是這兩次，自己都是因為這人躺上的病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