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為數不多忌憚的兩人，柳廣怎麼也沒想到，兩人竟還有這樣的一面。

說來，他並沒有見過他們相處時是什麼樣。

難怪當初讓玉清婉使的那點小把戲對他們起不了什麼作用。

這些人，怎麼一個個的都能如意？

而他……

眯眼，往殷瀟瀟的方向看去。

彼時鳳黎和鳳昀已經站到殷瀟瀟身側，一左一右守著她，殷瀟瀟正看著鳳黎，眸中儘是深情。

他自覺不比鳳黎差，憑什麼殷瀟瀟這麼多年，心裡眼裡都只有鳳黎，絲毫看不到他？

他執掌鬼剎，不夠有權有勢？

他能從那麼多人中脫穎而出，成為鬼剎的繼承人之一，不夠優秀？

這麼多年，他將殷瀟瀟留在身邊，從不逼迫她，她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他就給她找，親自將他兒子送到她身邊陪她。

他對她還不夠好？

她就只看得到鳳黎，即使他們十多年不見一面！

分明他比鳳黎更早認識殷瀟瀟！

柳廣隻想到這些，卻沒想，他對殷瀟瀟如果當真有他所以為的那麼深情，身邊又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女人？

又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生那麼多孩子？

他覺得他對殷瀟瀟夠好，也不過是他自以為的罷了。

若當真對殷瀟瀟好，也不會囚她這麼多年，讓她與丈夫兒子不能相見，讓她徹底與世隔絕。

而他這些年，也不是沒逼迫過殷瀟瀟，只是都被殷瀟瀟想辦法避開了。

裝瘋賣傻，就是殷瀟瀟這些年的常態。

說到底，柳廣就是在自我感動。

為那他所謂的真情。

覺察到他的視線，鳳黎上前，將殷瀟瀟擋在身後，淡淡的眸光落在柳廣身上。

分明不帶任何情緒，卻莫名透著一股冷冽的殺意。

鳳黎也確實想殺柳廣。

抬起手，手裡的槍就直接對準柳廣。

就算不說話，也自成一道氣場。

倒是顏瑾虞和柳廣這一番對峙的停頓，給了其他想要殺柳廣，卻插手不進來的人機會。

譬如，凌·瓊斯、黑曜以及鳳黎。

三人手裡的槍都同時對準柳廣。

其他人倒是沒什麼明顯的動作，但這裡除了柳廣，就再沒有需要應付的敵人，所有人的視線自然也都投向柳廣。

如此情況下，再加上顏瑾虞和殷九燼就站在柳廣面前，柳廣就是插翅也難逃！

就在這時，顏瑾虞緩緩開口：「好了，我的疑惑既然已經解除，那麼，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雖然以她對柳廣的了解，他不會沒想過他原先用來對付殷九燼的兩種方法都不成功的可能性，柳廣卻還是選擇這麼做了。

儘管仍有些說不通，但柳廣本就是個瘋狂的人，他會做出這樣的事，好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或許，柳廣就沒想過能成功，單純的只是想噁心殷家也不一定。

畢竟柳廣對殷瀟瀟的心思擺在那裡，沒能如意，遷怒殷家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得不說，顏瑾虞真相了。

柳廣一開始還真的抱著這樣的心思。

如果不能成事，能噁心噁心殷家，他也很開心！

眼下局勢，柳廣很清楚他沒了退路，本來留的退路也被顏瑾虞事前給斷了。

柳廣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的臉，最後停留在黑曜臉上，「曜兒，你真讓我失望。」

黑曜沒有一絲動搖，「那還真是抱歉了。」

「當初就該留俊青在身邊，將你送出去！俊青至少不會對我拔槍相向！」

黑曜睨著他，「然而，柳俊青這唯一一個真正將你當父親看待，不過是不想留在鬼剎嚮往自由的人，最後卻被你捨棄了。」

柳廣愣怔。

眼底好似有一抹後悔閃過。

不過很快，轉瞬即逝。

再次抬眸，看向顏瑾虞，目光依舊銳利陰狠，「九十九號，我這輩子很少栽跟頭，也從未想過所有籌謀會因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丫頭盡數毀掉！」

「你不愧是鬼剎這麼多年來培養出的最優秀的孩子！」

「你這一身本事都是鬼剎給的，今日我死在這裡便死了，而你，不管將來過著怎樣的日子，只要你這一身本事還在，就永遠擺脫不了鬼剎的標籤！」

他話音方落，顏瑾虞就笑了。

低低笑出聲，「柳廣，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噁心到我？那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我這一身本事是鬼剎給的？難道不是我靠自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鬼剎不過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我不得不拚死廝殺的環境，讓我變得更強大而已，怎麼就成我這一身本事都是鬼剎給的了？」

「當然，不可否認，如果沒有鬼剎，也不會有今天的顏瑾虞。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沒有鬼剎，在顏家長大的顏瑾虞，也未必比如今的顏瑾虞遜色。」

只不過，她會過的是另一種人生。

「你以為，我是憑什麼以兩歲的年紀從綁匪手裡逃脫，拖著重傷還在鬼剎島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下來的？你莫不是以為一切都是巧合？」

「如果真是這樣，你就天真得有些過了。」

「我能有今天，靠的可都是我聰明的頭腦和非同一般的天賦！」

柳廣：「……」

其他人：「……」似乎沒什麼毛病？

「我就算覺得噁心，噁心的也絕不是我這一身從廝殺中靠自己學來的本事，而是在鬼剎島那些年的遭遇！」

眼睛微眯，「還有，我叫顏瑾虞，不叫九十九號，在你死之前要記住了，可莫要到地底下記錯了殺你的人！」

說著，抬起左手……

砰！

一聲槍響，直中柳廣腦門。

有鮮血迸出，柳廣不瞑目的瞪大眼倒地。

卻不是顏瑾虞出的手，而是殷九燼先她一步開的槍。

殷九燼淡淡收回槍，看著顏瑾虞，「小虞兒，我說過，有我在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出手，你要殺誰，我來代勞。」

對著還剩一點氣息的柳廣，殷九燼又開了一槍。

「記住，殺你的人是我。」

對於殷九燼這樣的舉動，顏瑾虞只有無奈。

槍響時，又有幾人從大門進來。

正是在外解決殘局的霍煊和駱亦坤等人。

一進來就看到屋裡的情況。

他們清楚，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不是柳廣不夠強，而是，敵人更強。

*

人解決了，善後的事交給秦灝。

這是他的工作範疇。

不過，這次不止霍思雨，閔如風和席鳳玲也留下幫忙了。

殷九燼牽著顏瑾虞往基地外走，他已經讓人備好車在外面候著。

殷瀟瀟和鳳黎鳳昀父子與他們一道。

除了他們，還有霍煊駱亦坤凌·瓊斯袁熙等人以及……黑曜。

柳廣的這個基地不算大，卻也不算小，從事發地到基地大門處，用了二十多分鐘。

這期間，誰也沒說話。

直到出了基地，準備分道揚鑣，才終於有人開口。

是黑曜最先出聲。

他走向顏瑾虞，「虞兒，能否借一步說話？」

顏瑾虞腳步一頓，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覺腰間一緊。

殷九燼緊緊將人攬住，抬眸朝表情複雜的黑曜看去，「要說什麼就在這裡說，小虞兒的事，沒有我不能知道的。」

他知道黑曜當初不是真的背叛，知道黑曜對小姑娘的感情非同一般，他也有些同情黑曜的遭遇。

本來如果沒有那麼多事，黑曜和小姑娘也不會決裂至此。

當然，也僅是有些同情而已。

他不會給予黑曜過多的同情，更不會因為那一點點對黑曜遭遇的同情就將他的人拱手讓出去，哪怕只是單獨說說話，他也不允許！

他就是這麼自私。

他的人，就是不準任何人惦記！

黑曜的視線從顏瑾虞身上離開，看向殷九燼。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打量殷九燼這個人。

殷九燼確實不愧為帝都各大世家年輕一輩中翹楚裡的翹楚，不說他的身份地位自身成就，就說他這張臉，也比很多人優越太多。

單就外表而言，這兩人確實很般配。

黑曜放在兜裡的手輕輕一握，眼睫微斂。

罷了，就這樣吧。

這樣也很好。

比當初在鬼剎島朝不保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丟命，不得不隨時保持警惕的日子要好太多。

而且和殷九燼在一起，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當然，也只能是她自己選擇。

她不想做的事，還真沒人能逼得了她。

「……我想為當初的事說一聲抱歉。」黑曜說。

顏瑾虞眼睫微顫。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也沒想過得到你的原諒，雖然我很不喜歡這種形同陌路的感覺，但我想說，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對於選擇留在柳廣身邊這件事，我從未後悔，也永遠不會後悔。」

「我走了，保重。」

說完轉身就要走，顏瑾虞眸色微頓，終是啟唇出聲，「你還真是偉大。」語氣有幾許譏誚。

黑曜腳步頓住，遲疑一下，回頭。

卻對上顏瑾虞帶著冷笑的雙眸，「覺得犧牲了你一人換得柳廣的勢力徹底拔除，很偉大？」

「說真的，這種偉大我還真不稀罕。」

「怎麼，瞧不起誰呢？覺得我沒資格一起對敵？覺得我會拖後腿？還是覺得區區柳廣能奈何得了我？我連鬼剎島都能毀了，還怕柳廣餘下的這點勢力？」

「你是做出了犧牲，但你也別妄想能得到原諒，感情牌在我這裡沒用，我也不吃這一套。」

「自你選擇背叛，哦，現在看來也算不得背叛了，但在我看來，與背叛並無差異。」

「因為當初計劃的暴露，我和阿風他們險些直接和鬼剎島一起被炸毀，我自己死活無所謂，阿風他們是被我拉進這件事裡來的，我決不允許他們出任何意外！」

「只差那麼一點，他們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