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確實生氣，卻不是氣你，而是氣我自己。」
顏瑾虞一頓，就這麼看著他，「九哥……」
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如果氣她，她解釋一番就是了。
偏偏他是在氣他自己，或者說，責怪他自己。
責怪他早年對她不夠看重，沒在她心裡佔分量；更責怪他早年沒去找她，讓她經歷了那些……
這些，顏瑾虞都是知道的。
良久，顏瑾虞低嘆一聲，「九哥，你當這是命運對我們再相遇的安排就是了。」
「或許九哥你該感謝，不對，應該說我們都該感謝白夜的存在，如果不是阿風突然聯繫我，說查到了我欠過人情的白夜之死可能和殷家有關，讓我動了回來的心思，你現在也許都看不到我了……」
渾渾噩噩三年，她早就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如果不是太過惜命……哦，阿風聯繫到她那段時間，她好像都沒有以前那麼惜命了，三年時間，沒有任何目標，是很容易消磨人意志的。
而她當時唯一剩下的意志，就是珍惜這條命。
若是連這個都被消磨掉了的話，那她……
如果不是那時候阿風聯繫上她，又剛好告知她這一件事，讓她找到了那麼一點點活下去的動力，她現在……
收回思緒，顏瑾虞對殷九燼展顏一笑，「當然，我恐怕也遇不到九哥了。」
殷九燼卻直直盯著她，十分嚴肅的問：「什麼叫我現在也許都看不到你了？」
心中，竟是沒來由多了一抹後怕和恐慌。
或者也不算沒來由，而是殷九燼其實已經猜到了點東西，只是內心裡拒絕去相信罷了。
顏瑾虞笑笑，「還能是什麼，就是如果不查白夜的死因，我估計不會回來唄。而如果我不想回來，又有意隱藏行蹤的話，別人是找不到的，哪怕是九哥你。」
「找不到我，自然就見不到了。」
「你剛才說的，不是見不到，而是……看不到。」
他眸光犀利，眼底情緒複雜，顏瑾虞不著痕跡的移開視線，不再與他對視，「不都是一個意思麽？」
才抬眼再次和他的視線對上，「我想說的是，你其實不用想那麼多，我們能再次遇到，其實就是一種緣分，是冥冥中自有註定。至於其他人，又何必去多追究？」
「而且，說起我們之間的緣分，當年在月牙大森林，要殺你的柳俊青死在我手裡，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殷九燼定定看著她。
沉默。
他知道她沒說實話，但他內心裡，還真就希望只是這麼簡單。
「九哥，其實這件事也怪不得誰。」
「在回北城之前，真要論起來，我對白夜確實比對你熟悉，而那時在你看來，我也就是個你只知道名字的失蹤未婚妻而已，就算是聽到我的另一個名號，你也只會覺得那是和你沒有任何關聯的人，即使有關聯，最多也只是擔心將來會否成為敵人的關聯。」
「能相遇就已經是上天的眷顧了。」
顏瑾虞這種隻信自己，不信天不信命的人，居然也用上了「上天的眷顧」這幾個字，足可見，她是打從心底裡慶幸能遇到殷九燼。
殷九燼知道她的身份，突然聽到她說這個話，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有些事不挑明了說，或是自欺欺人的暗示自己並不是那樣，也否決不了它的存在。
這些殷九燼都清楚。
或許小姑娘曾經真的……
如果真是那樣，他上哪兒去找這麼一個討喜，偶爾呆傻偶爾睿智偶爾凌厲的靈動小姑娘？
這麼一想，對那個白夜就只剩感激了。
這麼刻意的將白夜和鳳昀分開，是因為他對鳳昀壓根就責怪不起來，照著血緣關係，他還要為鳳昀感激小姑娘的用心。
他才不想。
所以才說，他生氣，其實更多的是氣他自己。
「九哥，別生氣了好嗎？」
已經氣不起來了。
就是心裡悶得慌，他覺得他上輩子估計是欠了鳳昀的。
殷九燼低低一嘆，抬手揉揉她的腦袋，認真說：「以後好好待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去，我會陪著你護著你一輩子的。」
顏瑾虞一頓，然後把他的手拿下來，雙手將其握著，咧嘴一笑，「當然啊，我這輩子就賴定九哥了。」
陪著護著一輩子，這個話剛回顏家時，她就在電話裡和阿風說過，她說既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而活，就守著護著殷九燼一輩子……
想不到現在殷九燼也說了同樣的話。
而且有些事，就算沒挑明，她也知道殷九燼猜到了。
後方的車鳴喇叭，是前方終於可以通行。
殷九燼收回手，看著她又是那傻裡傻氣的笑，心下一嘆的同時，又沒忍住，抬手捏了捏她細嫩的臉頰，「嗯，記住你說的話。」
車繼續前行，顏瑾虞問：「那九哥，我們現在去哪？」
「時間還早，帶你去西山別墅看看。」
然而，就在幾秒前，與他們的車擦肩而過的車裡坐著的人，正好看到殷九燼親昵的捏著顏瑾虞臉頰的畫面。
臉都扭曲了。
嚇了前面開車的司機好大一跳，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一路上開車都是戰戰兢兢的。
而這輛車後座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秦白露。
從北城回帝都到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秦白露都在查邱簡的下落，卻依舊沒有半點消息。
然後她媽媽告訴她，既然九爺每次回帝都都會往留園去，那玉清婉在九爺心中的分量或許真的很重。
有媽媽的支持，她當然要在九爺沒回帝都前給玉清婉點教訓。
偏偏留園有不少九爺的人守著，她別說給玉清婉教訓，就是接近玉清婉都難。加上她有兩場芭蕾舞比賽要參加，這番下來，更是沒時間做其他事。
等她終於比賽結束回來，九爺就在帝都鬧了那麼大的動靜，嚇得她短時間內根本不敢再有什麼動作，生怕被正在氣頭上的九爺抓住什麼把柄，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直到昨天，媽媽告訴她，九爺帶著顏瑾虞回了帝都，還帶回了殷家，她就坐不住了。
但面對做事這麼絕，一怒之下廢了帝都那麼多家企業，教訓了那麼多人的九爺，她壓根就不敢輕舉妄動。
可她又實在不甘心。
顏瑾虞隨九爺進了殷家大門，說明什麼？
說明顏瑾虞已經得了殷家的認可！
殷夫人不是有看好的兒媳人選嗎？怎麼會容許顏瑾虞進殷家大門？！
為搞清楚狀況，她忍著不甘，讓媽媽將殷夫人約出來旁敲側擊。
媽媽本是要獨自去見殷夫人，可她又實在想知道殷夫人對顏瑾虞的態度，根本坐不住。
想跟過去看看。
偏偏是長輩們的小聚，她一個晚輩跟去又不太合適，思量再三，她決定叫上閔絲絲。
閔絲絲倒是同意了，畢竟在明面上，她和閔絲絲的交情還算不錯。
現在，她就是去閔家接閔絲絲。
沒想到在路上都能撞見九爺和顏瑾虞，兩人還那樣親昵！
不甘！嫉妒！
她堂堂秦家二小姐，難道還比不過顏瑾虞一個鄉野丫頭？
九爺為什麼對那個鄉野丫頭那麼好，卻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
顯然，不甘和嫉妒已經完全讓秦白露忘記上一次被顏瑾虞嚇得落荒而逃的事。
「二小姐，閔家到了。」
閔家大宅外，陷入憤怒不甘以及嫉妒等情緒中的秦白露被司機的聲音喚回神。
正準備掏出手機給閔絲絲打電話，就看到一輛車從他們身後的路上竄出來，差點撞到一旁的大樹上，幸虧開車的人及時反應過來剎了車，不然，秦白露怕是要目睹一場車禍發生的過程。
嚇得她手裡的手機都差點掉了。
因為她認出了那是誰的車。
閔家大少閔楠的車。
這是酒駕？！
不然，像閔大少那樣成熟穩重事業有成又車技不錯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去比賽的秦白露並不知道如今的閔家發生的事，在她的認知中，閔楠就是閔家優秀的繼承人，閔如風就是個靠女人的私生子，閔霆就是個紈絝子弟。
至於閔楠的車技，是因為她曾經看過閔楠和閔霆一起去賽過車。
雖然閔楠的車技遠不如閔霆這個好玩的紈絝子弟，但也是很多喜歡玩賽車的人比不上的。
所以秦白露才會覺得他的車技好。
「二小姐，好像是閔大少的車。」
「我知道，你去閔家叫人，我去看看情況。」
秦白露這樣，當然不是擔心閔楠的死活，而是不希望閔楠這時候真出什麼事，那她就白跑這一趟了。
如果閔楠有事，閔絲絲身為閔楠的親妹妹，絕對不可能丟下閔楠跟著她出去。
閔絲絲不跟她一起，她又該找什麼借口去參加長輩的小聚弄清楚殷夫人對顏瑾虞的態度？
下車朝閔楠的車走去，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閔楠。
閔楠看起來沒受什麼傷，卻是面色一片煞白，額頭冒著冷汗，渾身還發著抖。
敲敲半開的車窗，「閔大哥，你這是怎麼了？發燒？」
閔霆抬頭，看到他的眼神，秦白露下意識的倒退兩步。
不是被嚇的，而是吃驚。
如果她沒看錯，剛才閔楠眼底是……濃濃的恐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