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兒，你……」遲疑半晌，孫湘湘還是開口，可她又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比起霍思雨和霍思思，孫湘湘顯然更信霍煊。

不僅因霍煊是她兒子，還因霍煊是整個霍家的當家人。

他能執掌霍家這樣的家族企業，還能得霍家上下信服，自身能耐是得到了肯定的。就連霍林，有時候都得聽霍煊的。

最終，還是將注意力轉到了霍煊的咳嗽和蒼白的面色上，「你……煊兒你沒事吧？先吃點葯？如果不想吃藥就先進屋，外面風大。」

霍煊看她一眼，視線也掃過霍林，「爸媽難道當真覺得，雨兒是那種會無故汙衊別人的人？」

「雨兒自回到霍家，是什麼脾性你們應該清楚。整整一年過去，你們敢說雨兒打心底裡接受你們了？這就是你們費時費力也要找回來的女兒？將人接回來又這麼對待，倒不如打從一開始就別接回來。」

說著看向霍林，「我媽就算了，爸，您也如此好歹不分？」

「且不說雨兒提的那件事有沒有證據，就說霍思思剛才這番話，您也聽不出來是抹黑挑撥？您莫不是休養在家太久，連基本的判斷力都沒了？」

霍林看他一眼，沉默著。

眼底也沒有憤怒。

只是淡淡掃一眼一旁的霍思思。

霍林不似孫湘湘，他早年好歹是霍家的掌權人，雖比不得霍煊掌權時大膽，卻也不是沒有一點判斷力。

霍思雨剛才那一番爆發，他就陷入了沉思。

誠然，霍思思能在他面前挑撥霍思雨，前提是他對霍思雨是真的關心，以為霍思雨在學校真的荒廢學業，擔心她會不成器。

至於不關心霍思雨的學習，沒問她的成績也沒打聽她在學校裡是什麼樣，也確實是他對霍思雨不夠看好。想著她在國外長大，回國後適應不了，內心裡就覺得她不行。

可是……

沒想到她會如此優秀，不用學也能考專業第一。

不可否認，那一刻，霍林心裡是驕傲的。

這就是他的女兒，和他兒子一樣優秀。

最要緊的是，他竟讓她說出在霍家不會住多久，到了年齡就嫁進秦家的話。

她真的有把霍家當家嗎？

或者說，他們真的給了她家的歸屬感嗎？

霍思思從小乖巧，他們對她的認知都定格在那裡，她說話又很會拿捏分寸，總是能讓人聽出來會憤怒，但這憤怒又絕不會波及到她身上，反而還會覺得她乖巧懂事。

只是，這些的前提是沒人公然指出她的不妥來，尤其還是沒有一個他們極其信任的人將霍思思話語間的不妥指出來。

這會兒霍煊說了，霍林哪會沒發現點端倪？

「如果爸媽是想讓雨兒對霍家失望，從此徹底離開霍家，隻管繼續。」

「竟讓雨兒寧願依賴一個外人也不願親近家裡人。」

「你們何曾見過雨兒那樣在誰面前軟過性子？對方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讓雨兒寧願依賴一個比她年紀小的女孩，也不願依賴我們這些家裡人……」這是霍煊親眼看到的，他走過來的時候恰看到霍思雨撲到顏瑾虞懷裡對她撒嬌。

是的，他酸了。

他妹妹回家一年多，都沒和他這個哥哥撒過嬌，還每每和他說話都客客氣氣的，感覺他就像個外人。

顏瑾虞一個外人都能全然相信雨兒，他作為哥哥，怎麼能被顏瑾虞比下去？

想到這裡，大抵是太氣惱，霍煊又重重咳嗽了一陣。

緩和過來，霍煊就端著冷邪的眸子看向霍思思，「記得，明天搬出霍家。」

「大哥……」這下霍思思是真的慌了。

見霍煊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看向霍林和孫湘湘，「爸、媽……」也不多說，就端出一副委屈模樣，唇角顫了顫，眼眶紅了紅，欲哭不哭，「好，我……我明天就搬出霍家，對不起，這些年是我打擾爸媽和大哥了。」

霍林看她一眼，神情沒什麼變化，只收回視線對霍煊說：「霍家的事，你做主。」說完就轉身進了屋。

「煊兒……」孫湘湘見霍思思這樣，有些不忍心，至於她有沒有因為聽了霍煊這番話對霍思思生出隔閡，旁人就不知道了。

「煊兒，思思是霍家養女，由爸媽親自接回霍家的。雨兒回來沒多久就讓思思搬出去住，傳出去對霍家的名聲也不好，旁人許還會藉此說雨兒的閑話。」

「再說，雨兒好不容易才有交好的朋友，特地請到家裡來做客，也不好當著客人的面鬧這樣的笑話。」

孫湘湘說著，看向面色難看又要努力維持著不崩人設的霍思思，「思思也是，往後說話注意分寸。也是幸得媽了解你，知道你不是個壞心腸的孩子，不然你剛才那番話，媽都要以為你是故意的。」

「雨兒這一年大都和灝兒待在一起，也就有瑾虞這一個朋友，你卻說有人挑撥雨兒。你是想說灝兒那個實誠孩子挑撥雨兒，還是想說瑾虞這個雨兒唯一願意相交的朋友？」

「灝兒是秦家大少，自身也是個有出息的，瑾虞身後的顏家雖是稍稍遜色些，但她身邊還有一個殷家二少，別說這種不負責又容易開罪人的話來給霍家，給煊兒惹不必要的麻煩。」

養女！

霍思思交握的雙手，指甲險些嵌進手心。

這是孫湘湘第一次和她說這種話，還是用著這樣的態度語氣！

分明以前都好好的，怎麼就……

霍思雨之前對她也不是這個態度，怎麼帶一個朋友回家就變成這樣了？！

一定是那個顏瑾虞在霍思雨耳邊說了什麼，不然……

難怪她第一眼看到顏瑾虞就不喜歡，長著那樣一張狐媚子的臉，偏生還要做出一副單純無知的模樣，不就是仗著男人都喜歡她這樣？

難怪能將那位九爺都迷得神魂顛倒！

這次顏瑾虞出現在霍家，她就有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尤其是看到待在公司兩個月不回家，突然回家的大哥，她的危機感更甚！

大哥還主動和顏瑾虞打了招呼，就算是霍思雨的朋友，大哥對顏瑾虞的態度也未免太過反常！

大哥是看在顏瑾虞是九爺未婚妻的面上才對她有這種態度？

不！

並不是！

大哥和九爺是商場上的對手，絕不會因九爺而對顏瑾虞態度這麼和善。

她了解大哥，這分明是……

對顏瑾虞很感興趣！

這怎麼行！

早年找不到霍思雨，霍家有意讓她來和秦家履行婚約，她都找各種理由推脫了，她才看不上秦灝那種二愣子！

她既然進了霍家的大門，就要一直留在霍家，不管用什麼方法！

垂著頭掩下眼底的怒意，「媽，對不起，我以後說話會注意的。」

「嗯，也別再提搬出霍家的事，霍家既然收養了你，還不至於養不起，別讓外人看了霍家的笑話。」

「是。」

「先進屋吧，盯著廚房做晚餐，既然要招待客人，就別失了禮數。」

「好的，那我先進屋了。」怯怯的看向霍煊，眼底有一抹迷戀，然後快速收回視線，「大哥身體不好，又不喜歡吃藥，媽多盯著些。」

說完也不等人回答，轉身走進屋。

做得可謂是恰到好處。

既關心了對方，又不讓人有反駁或是嘲諷她的機會。這樣一來，她的關心就會被放大。

當然，並沒有在霍煊這裡引起什麼波瀾，反而讓他眉頭蹙了一下。

看起來很是反感。

顯然，她這一招在霍煊這裡並不管用，也只有孫湘湘會覺得她還算懂事，這種時候還不忘關心哥哥。

「煊兒，先進屋吧。」

霍煊掃一眼孫湘湘手裡拿著的禮品袋，捂著唇咳嗽著點頭，「嗯。」

倒是見他的視線落在禮品袋上，孫湘湘笑著解釋：「哦，這個是瑾虞特地給我和你爸挑的禮物，瑾虞這孩子也是個有心的。看得出她和雨兒是真心交好，可以讓雨兒和她多接觸。」

不僅看得出是真心交好，還看得出雨兒對她是打心底裡的依賴。

孫湘湘心裡其實有些不是滋味。

女兒寧願依賴一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女孩，也不願依賴她這個媽媽。

也是她失職。

「只有您和我爸的禮物？」霍煊突然意味不明的問。

倒是讓孫湘湘有些詫異，看看手上提著的禮品袋，「只有兩個禮盒，想來是的。」

「煊兒，你不會是也想要雨兒朋友的禮物吧？人家小女孩大老遠的從北城過來，自身又有未婚夫，能考慮到爸媽的禮物已經算是周到，給你準備禮物，也不合適。」

「說來，你還比殷家二少大上幾個月，他都將未婚妻養在身邊了，你是不是也應該交個女朋友？或者媽幫你物色一個？」

霍煊重重咳嗽，面色還十分蒼白，是病態的蒼白，「媽，我這副身子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就別去拖累別人了。」

孫湘湘喉頭一堵。

有點悶得難受。

「都是媽不好，懷你的時候沒養好，才讓你……」

「好了媽。」

孫湘湘紅著眼看他，「煊兒，你放心，媽總能找到名醫將你治好的。如果閔家老爺子還在……都怪我，早些年閔老爺子還在世時，應該就帶你去給他看看，就算閔老爺子輕易不會出手，我就是求也該求他出手，現在……」

「我近來聽說閔桂離那個二兒子醫術其實很不錯，又是閔老爺子不顧他私生子身份接回閔家的，想來確實有幾分本事，既然閔桂離和他那個大兒子都對你的情況束手無策，我們就尋個機會去找閔桂離那個二兒子看看？」

「媽來安排吧。」霍煊這副隨意的姿態，顯然是對此並不抱希望。

或者說，他曾抱過無數次希望，但每一次都以失望告終，以致於他如今輕易都不敢再抱希望。

看到他這樣，孫湘湘心裡更難受。

卻還是紅著眼眶連連點頭，「好好好，媽來安排。」

*

「怎麼突然那樣了？」房間裡，顏瑾虞放好行李，看著在給她布置好的床上打滾的霍思雨，出聲問。

霍思雨打滾的動作停下，坐起來看著她，認真道：「虞美人，我覺得這裡好歹是我家，我就算不要，也不能便宜了那朵白蓮花在這裡作威作福。」

「而且，她居然敢一再算計到我頭上，上一次是我剛回來沒有防備，才不得不在那樣的情況下以那種方式查出幕後主使，這一次她在背後挑撥離間，又是因為我人在帝都管不得南城的事。」

「她有一還有二，我可不想她再有第三次機會算計到我頭上。大不了鬧翻了我就離開霍家，又不是沒有地方去。」

「要不好過，大家都別想好過。」

「你這就傻了。」顏瑾虞走過去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輕嗤一聲：「她算什麼東西？也配和你兩敗俱傷？」

「雨兒，你大抵是真的太久沒動手，生疏了。霍家是你的家，你不想傷害你的家人，不想給他們留不好的印象，這很簡單，咱們不動手就是。不就是偽裝，這方面我們還能差了別人？她矯揉造作討好賣乖，咱們比她更矯揉造作討好賣乖就是，這有什麼難？」

霍思雨嘴角一扯，「確實不難，可那是對外人，對霍家人，我好像做不來。」

「那就暫且將霍家人當外人來對待，等解決了霍思思，沒有她在你爸媽面前挑撥，你們一家人還怕沒機會培養感情？」

霍思雨想了想，覺得非常有道理。

「咻」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來，「走，虞美人，咱們下樓去矯揉造作吧！」

「她白蓮，咱們比她更白蓮！」

顏瑾虞笑笑，「嗯。」

「那虞美人，你說我是不是要換一條白裙子下樓？不對，我好像沒有白裙子，你有嗎？借我穿穿？我再去化個可憐一點兒的妝？就是那種看起來柔柔弱弱的……」

顏瑾虞笑容一頓，「……差不多得了。」

「南城這麼冷，我帶什麼白裙子？」哦，她還真有白裙子。

「演戲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化妝也能演出精髓來。」

霍思雨一聽，贊同的點點頭，「對對對，咱們能演出精髓的！走！咱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