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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受罪 - 第38章字體大小: A+
     
    十八

    不論時事如何艱難,日子總得繼續過下去。

    日軍奉行以華制華的方針,前腳攻占天津,後腳就成立了個叫“天津治安維持會”的傀儡組織,其速度之快,卻是早有預謀。商會早被日本人把持在手裏,實則七七事變當日,商會的人帶著那個日本人來找沈涼生,就是為著遊說他做這個“治安維持會”的委員──日本人是沖著沈克辰的名頭來的,治安維持會的名單上,從委員長到委員全是在北洋政府倒台後蟄隱於津的舊官僚,當年野心不死,現下終於有了升官發財的機會,一個個上趕著擺出一副配合嘴臉,有那沒被日本人看上的,還要覺得失了面子。

    沈涼生雖被日本人找上門,卻婉言謝絕了──他算盤打得比日本人還響,深知這份好處不是白拿的,上船容易,想再下來可就難了。於是托辭道父親年事已高,自己只懂看看帳,別的什麼都不會,委實難以勝任。

    “二少太謙虛了,”當日來做說客的商會常務見沈涼生推辭,怕日本主子不高興,趕緊從旁道了句,“商場上誰不知道您是打英國名校回來的高材生,這話說得可太謙虛了啊,哈哈……”

    這頭常務還在幹笑,同來的日本人卻直接用英文問道:“沈先生是不是在劍橋讀的書?”

    沈涼生聽他這麼問,心裏有些詫異,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點了點頭:“小早川先生也是?”

    “我修伯格教授的課時,沈先生已經畢業了,”小早川本就覺得沈涼生面熟,當下確認了,笑了笑,補了一句,“我見過你同教授的合影,他很賞識你。”

    “伯格教授為人古板得很,肯把私人合影拿出來,定也非常欣賞小早川先生。”沈涼生這話恭維得妥當,小早川立時覺得很受用,加之念書時讀過沈涼生幾篇報告,本就對他有些好感,便也沒想硬逼他做這個委員,心裏盤算著等日軍徹底拿下天津時再說。

    商會的人見小早川沒有什麼不快,又聽說兩人是校友,暗自松了口氣,笑著圓場道來日方長,往後合作的機會還有的是,是以那日周秘書最後見一行人面上還都融洽。

    這事兒沈涼生都未跟沈父講,秦敬自然就更不會知道了。當日轟炸時,因日本人深恨南開這面津城高校的抗日旗幟,幾乎把整座學校連同附屬的中學、小學一塊兒夷為平地。好在報名參戰的愛國師生獨立編隊,主要負責疏導交通,傷亡損失不大,秦敬的師兄也平安無恙,可算不幸中的大幸。百廢待興之時,秦敬自是全心全力幫襯朋友,連著一個禮拜都是早出晚歸。沈涼生之前一直管著他,現下卻好像不介意了,只囑咐他注意安全,按時吃飯,每日叫廚房熬些解暑的湯水給他喝。秦敬感謝他的體貼,卻也沒提謝字,覺著話說明了反而顯得生分。

    不過有些事兒秦敬不提,小劉卻一直惦記著。南市雖是三不管地帶,但因毗鄰日法租界,總算逃過一劫,沒怎麼挨炸。小劉見街面上逐漸平靜下來,自己家房子又沒事兒,便跟秦敬說要搬回去住,順便打聽沈涼生什麼時候有空──西小墊在法租界頂西邊兒,他是眼見著炮火連天的時候,不少人拖家帶口地想進租界避難,卻被擋在外頭進不來。自己家欠了沈涼生這麼大一份人情,就算不知道能怎麼還,最起碼得當面好好謝謝他。

    秦敬也不是不懂事兒,知道沈涼生對自己好,便連自己的朋友都照顧到了,再怎麼不提謝字,也不能把這當成是理所當然。於是這晚睡前跟沈涼生說了小劉要搬回去住的事兒,又說先替小劉謝謝他,明天他要有空,小劉想過來親自道個謝。

    “不用了,”沈涼生擰滅床頭台燈,邊躺下來邊回了句,“也不是什麼大事。”

    秦敬心說這哪兒不算大事,卻也知道沈涼生是個一句話不說二遍的脾氣,他說不用那就是不用了,只是心裏總歸過意不去,琢磨著怎麼跟他再說說。

    “他要是真想謝,”沈涼生似是猜到秦敬的心思,先開口補了句,“你就跟他說,等茶館再開張,你們倆什麼時候再搭檔說回段子,記得叫我過去看。”

    “這就完了?”秦敬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茬,這話又說得像個玩笑,便也難得放松了一下繃了許久的心情,隨他玩笑了句,“你倒還是那麼好打發。”

    沈涼生笑了笑,因為兩人並肩平躺著,屋子又黑,秦敬也沒見到他面上笑意,只聽到他說:“也就只聽你說過那麼一回。”

    “你得了吧,又不是真喜歡聽,”最近兩人很少有這樣安閑的時候,秦敬低聲陪他聊下去,“平時還老嫌我貧。”

    “沒真嫌過,你挺有意思的。”

    “你會不會誇人?”

    “那回去找你,看你站在講台上頭,挺是那麼回事兒。後來站台上說相聲,也挺有意思。就想著不知道你在床上是個什麼樣兒,舌頭那麼利索,口活兒估計能學得不錯。”

    沈涼生的話越說越不正經,卻因為他說話的語氣──平淡的、懷念的、甚至是有些惆悵的──並覺不出丁點調情的意味,倒像是在追溯什麼再不複來的前塵舊景,聽得秦敬突有些心酸。

    是再不複來了。那時雖然時局也壞,但好歹……秦敬心口悶得想不下去,翻了個身,湊過去抱住沈涼生的腰,把臉埋在他頸間,沈默了好一會兒,方重提起點精神接上剛才的話頭:“那時候咱倆不才剛認識,你就不說走點兒好心思。”

    “大夏天的,你也不嫌熱,”沈涼生卻不再多說,只拍了拍秦敬摟在他腰間的手,“躺好了睡吧。”

    “嗯。”秦敬也覺著再跟他身上膩乎未免就像在暗示他什麼了,自己本來也沒那個心情,於是老老實實地躺回去,闔起眼睛醞釀睡意。

    “秦敬,”來回翻了幾次身,終快要睡著了時,秦敬卻又模糊聽到沈涼生在自己背後道了句,“人情不用你還,你以後也不用再惦記著了。”

    按理說是挺平常的一句話,聽上去也沒什麼不對,秦敬那點睡意卻一下就被攪合散了。迷蒙間心裏竟是突然咯!了一下,沈完又一空,莫名有些惶惶,可又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秦敬想了想,沒想出個所以然,最後歸結於剛才自個兒半睡不醒的,腦子暈暈乎乎,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小劉既都搬回去了,秦敬想著也該抽空修整一下自己家的房子,便跟沈涼生說要回去住幾天,把房子拾掇利索了再回來。沈涼生也沒反對,問他要幫忙麼,聽秦敬說不用,便不再堅持了。

    實則光收拾房子也用不著幾天,只是秦敬想著現下局勢不比以前了,怕沈涼生認為住在租界外頭不安全,催自己搬去茂根大樓那頭住。他雖然不大想搬,但更不想為了這事兒再跟沈涼生鬧什麼不愉快,於是惦記著趁這幾天把家裏各處都好好弄一弄,就算搬走了,這也是父母留下的房子,自己打小兒長起來的地方,一磚一瓦都有感情,好好拾掇一下,就當是提前告個別。

    幾日間秦敬把整間小院兒灑掃一新,窗戶抹了新膩子,上房重鋪了鋪瓦,堵死了堆雜物的偏房裏早說要堵的耗子洞,眼見再沒什麼能收拾的了,才又回了劍橋道。

    一進沈宅大門,秦敬便見老李頭正彎腰修剪門口花壇裏的月季。花草不曉人事,依舊!紫嫣紅開得熱鬧,老李頭卻像心情十分不佳似的,修理花枝的剪子都帶著股惡狠狠的味道,哢嚓一下,哢嚓又一下。

    “秦先生來啦?”老李頭抬頭看見秦敬,這才有了點笑模樣,點頭招呼了一句。

    “……您家裏最近還好?”秦敬看他心情不佳,怕是幾天沒見,他鄉下家裏出了什麼事,便多問了一句。

    “還那樣兒,沒什麼不好的,勞您惦記了。前兩天我小兒子進城,還說大寶兒自打被接回去就吵著要回來找秦哥哥……”老李頭說了兩句,也覺著自己太嘮叨了,便打住話頭道,“您趕緊進去吧,別跟我在這太陽底下曬著了。”

    秦敬笑著點點頭,剛要往裏走,又聽老李頭在後面猶猶豫豫地補了句:“秦先生,您要是找少爺……”邊說邊往宅子裏瞅了瞅,明知裏頭聽不見,還是下意放低聲道,“可是來個小日本鬼子,這幾天都來第二回了,不知道是幹什麼來的。”

    秦敬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宅子側門的青條石階下頭多停了輛車,特地走前幾步,繞到能看見車頭的位置瞧了眼,果見插著面狗皮膏藥旗,便又退了回來。

    “您不進去?”

    “嗯,先不想進去,陪您剪剪花兒吧。”

    秦敬話說得坦白,老李頭也明白他的心思,繼續一邊幹活兒一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家常。過了約莫十來分鍾,便見沈涼生跟一個人肩並肩地走出來,邊走邊聊,分明是熟人間才有的氣氛。

    “文森,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晚上見。”

    “好的。其實小早川先生不必親自跑一趟,下回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沒什麼,反正我最近也不很忙。”

    來的這人和沈涼生的關系的確不算生疏──自打第一回見過之後,小早川果然依言約了沈涼生敘舊,後來倆人也一起吃了好幾次飯。其實論起年紀,小早川比沈涼生還小兩歲多,不過是因為他父親在日本軍方的職務,才年紀輕輕便坐到了現在的位子,被指派到天津協助監管經濟方面的事務。

    他剛到津兩個來月,尚沒拓展開交際圈子,就因年輕氣盛同茂川派系的人暗地裏有了點摩擦。雖說明面上還過得去,可權利多少被架空了,便覺得有些不得志。小早川本心裏看不起中國人,但沈涼生這副不討好也不疏遠的態度反而投了他的脾氣,加之兩人又同在劍橋念的經濟,有不少共同話題,一來二去的也就算熟了起來。

    其實沈涼生自打出門就掃見了秦敬,面上神色卻一如往常,客套著送小早川上了車,目送車開出鐵門,既沒進樓,也沒出聲招呼,只立在當地望著他,像是在等他自己走過來。

    秦敬站在花壇邊與他對望,八月盛夏的陽光火辣辣地潑下來,地面都被澆得冒熱氣。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望著他,因著日光白花花地刺眼,並看不清他面上神情。被毒辣的日頭曬久了,身體似已對冷熱的知覺混淆了,熱得狠了,反而有種要打冷戰的感覺。

    默默對視半晌,最終還是秦敬自己走了過去。而沈涼生搶在他前頭開口,仍是慣常那副平淡語氣:“先進去再說。”

    兩人進到客廳裏,秦敬本以為會換個地方說話,沈涼生卻站住了,朝沙發比了比:“坐吧。”倒搞得跟秦敬第一回來似的。

    “沈涼生……”實則秦敬還沒想的太嚴重──報上雖未把治安維持會的名單全登出來,秦敬卻也聽到不少風聲,知道裏頭基本都是舊北洋政府的人。他本以為日本人找上沈涼生八成是為了這個事,現下只想著同他好好談談,希望能說服他不要與日本人合作。

    “秦敬,我家裏的事兒,我也沒特意瞞過你。”沈涼生卻打斷他,撂了句沒頭沒尾的話,似在等秦敬自己想明白。

    “…………”秦敬卻未反應過來,腦子跟被堵住了一樣,沈默了幾分鍾也沒接話。他不清楚沈家生意上的事兒,沈涼生也沒跟他提過自己早晚要出國這一節,但沈家內部的矛盾他還是知道的。可然後呢?秦敬傻愣愣地坐著,覺得自己想不明白。

    “秦敬,我有我想要的東西,”沈涼生等了他幾分鍾,看他仍愣愣地坐著,心知等他自己想清楚是沒戲了,幹脆把話攤開說明,“坦白告訴你,我並不打算參政,但生意上肯定要與日本人合作,你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算了。”

    “…………”秦敬仍未出聲,聞言默默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沈涼生也沒跟他說你慢慢考慮,一時想不清楚就多想幾天,只探身去茶幾上取煙點了,靠回沙發裏靜靜地吸著煙。

    客廳裏的下人早看出場面不大對勁,一個兩個都識趣地退了出去。底樓空曠的大客廳裏沒人說話,只有煙是活的,嫋嫋地飄起來,嫋嫋地散開去。

    沈涼生抽完一支,探身又拿了一支,卻見秦敬也隨他取了支煙,夾在唇間點了──秦敬是不吸煙的,只偶爾情事過後,沈涼生靠在床頭抽事後煙,秦敬才會跟他一起湊熱鬧,膩膩乎乎地爬到他懷裏去,找個舒服的姿勢靠了,拿過沈涼生的煙吸進嘴裏又吐出來,還要貧氣著問他:“煙抽多了不好,我這可是為你分憂解難,你要怎麼謝我?”

    秦敬雖點了煙,但只在點煙時吸了一口,後頭就任那煙自己慢慢燒完了。而後終於開口,卻是句無關之言:“往後少抽點吧。”

    “…………”

    沈涼生不答話,秦敬撚滅煙頭站起身,又說了句:“那就算了。”

    沈涼生點了下頭,也隨他站起身,耳聽秦敬說:“回頭我……”知道他是想說房子的事,打斷他道:“不用了。”

    “回頭我把房契拿給你,”秦敬卻望著他,顧自把話說完,“過戶要辦什麼手續,你再叫我。”

    “好。”其實沈涼生也曉得秦敬是不會收的,當下不再廢話,幹脆地答了一聲,多少有點像是個談生意的態度,條件講定了,便該要送客了。

    秦敬也不再廢話,沒有出聲道別,只又點點頭,轉身朝門口走去。

    客廳大門敞開著,外頭一片白芒。秦敬步步走向那一片茫茫的陽光,突地想到那天晚上沈涼生說人情不用他還,也不用他再惦記,如今才終於回過味來──沈涼生怕是早料到這天了,那樣一句話,原來也是提前告個別,應是也存了個兩不相欠的意思。

    ──兩不相欠,也再不相幹。

    沈涼生立在他身後,面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更不見什麼難過不舍的神色。硬要說的話,只是張嚴肅到了平板的臉。

    他確實早料到會有這天──自己在生意上同日本人合作,秦敬准定不能接受。但若說全無轉圜余地,卻也不盡然。嘴皮子一碰就是話,端看人怎麼說了。秦敬又不大懂生意上的事,想要糊弄他自己本意不想與日本人有瓜葛,實在是被迫如此也不是沒法子。糊弄完了,把姿態放低一些,好好哄他段日子,總能把人哄回來。

    沈涼生並非沒有自知之明──自私、薄情、見利忘義,哪一條都沒冤枉他,說實話他也不在乎。他承認自己喜歡秦敬,可也一邊喜歡著一邊算計著,連先前做人情給他幹娘家都是為著之後鋪路。

    只是那一天,在陪他站著的那四個小時裏,沈涼生卻發現自己徹底改了主意。

    那天他陪他站在昏暗的地窖裏,聽著外頭遠遠傳來的轟鳴,偶爾覷一眼秦敬面上的神情,驀地想到許久前一個遊湖賞花的春日,想到他對他說了什麼,因著全沒上心所以忘了,唯記得他彼時的神情──

    彼時的恬靜與深情,與現下像被漫長的轟鳴淩遲一般的痛。

    那樣的愛與痛都是沈涼生沒法感同身受的,但是於那一刻他終於意識到,這一次他絕不能再哄他騙他──但凡他對他有過一毫厘的真心,就不能在這件事兒上糊弄他,必須給他一點最起碼的尊重。

    這一點尊重也不難給,無非是四個字:

    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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