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瘋到這種程度,已經根本不可理喻了。
孟塵壓下心頭湧動的情緒,面容平靜問:“所以,你準備再殺我一次?”
“阿塵別說氣話。我怎會舍得殺你?”裴玉澤說著目露歉然,“上一世我害你廢了修為,是因心魔太過,無法控制自己才釀成大錯……對不起。”
“但我也很生氣。”裴玉澤說,“你不知道,每次看你寧願自盡也不願和我在一起,我心裡有多痛,多恨。”
“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讓那種事發生了。”裴玉澤輕笑,“礙事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一個薛朗。估算一下時間,他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吧。”
孟塵心頭涼的厲害,手指輕輕顫抖,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周身無形的桎梏:“你想做什麽?”
裴玉澤卻不答,只是笑著拿出白玉長笛:“說起來,我記得阿塵小時候很喜歡聽我吹曲子。我再給你奏一曲可好?”
——
薛朗一踏進修羅殿,就知道出事了。
整個修羅殿寂靜無聲,彌漫著一股陌生的氣息,莫名令人心頭髮怵。
他心頭一沉,立刻循著那股氣息衝進了後花園,在看見孟塵的一瞬才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
不過,他緊接著看見了另一個男人。
裴玉澤看著薛朗沉冷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你好像並不驚訝?”
“我驚訝什麽?”薛朗冷笑一聲,“怎麽,你終於肯從旮旯角裡出來了?當初那封挑撥離間的密信,就是你送的吧。”
裴玉澤:“你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聰明一點。”
薛朗嗤笑一聲,不再看他,大步走向孟塵,一臉緊張問:“沒事吧?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他伸手去拉孟塵,可出乎意料的,孟塵卻退後一步避開了。
薛朗半空中的手一僵,似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孟塵?”
孟塵置若罔聞,伸手抽劍,泛著寒光的劍尖穩穩指向薛朗的心口。他輕輕抬眸,瞳仁漆黑空洞,如深沉無際的大海,照不進一絲光亮。
薛朗心下一寒,陡然意識到了什麽,驟然看向裴玉澤,雙目幾乎射出兩點火星:“你對他做了什麽!?”
裴玉澤愉悅的輕笑一聲:“我只是讓他重新變回那個聽話的阿塵罷了。”他目光溫柔的看向孟塵,吐出的字眼卻滿是寒意,“阿塵,殺了他。”
話音剛落,孟塵劍勢一動,即刻向薛朗刺去!
薛朗一驚,立刻後退躲閃,一邊避開那雪亮的劍刃,一邊著急高喝:“孟塵,是我!”
但沒有用。裴玉澤本就擅長精神操縱術,如今元神歸位,擁有前人聞所未聞的仙之力,連大乘強者都會被他迷惑,更何況孟塵。
薛朗心焦不已,一時又想不出辦法讓孟塵恢復神智,只能不停的躲避。按理說,以他渡劫境的修為要擊敗壓製住孟塵很容易,但孟塵已經受了裴玉澤控制,他萬萬不敢再給孟塵施加第二次壓力了。
他不願讓自己傷害到孟塵一分一毫。
孟塵的劍術本就厲害,薛朗又不敢動用功力,很快落了下風,衣服被劃破了好幾處,連左臉都被劍氣劃出了一道細小的傷口,沁出鮮紅的血跡來。
裴玉澤十分愜意的看著這一幕,似乎改變了主意,不想讓遊戲這麽快結束,於是出聲喚:“阿塵。”
孟塵聽見他的聲音,劍勢一頓,側臉看他。
裴玉澤:“過來。”
孟塵收劍回鞘,冷漠躲開薛朗匆忙去拉他的手,走向了裴玉澤。
裴玉澤含笑看著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青年,心中升起巨大的滿足和快意。
三千年前他就不明白,孟塵為何會選擇薛朗。
明明他才是一直陪在孟塵身邊的人,明明他是那麽全心全意的愛著孟塵,可為什麽對方只是見了薛朗幾面,就從他身邊離開了?
不僅是第一次,後來的每一世每一次,都是這樣的結果。
他想不明白,更不甘心。
薛朗憑什麽?
到底憑什麽!?
他心中有一口看不見底的深淵,淵下是累世的悲慟仇恨和嫉妒,只是殺了薛朗,根本不足以消解那些黑沉的怨氣。
他心中留著濃黑的毒液,面上的神情卻更加柔和,伸出右手對孟塵道:“阿塵,到師兄這裡來。”
孟塵於是繼續向前,側臉白皙沉靜,像一具乖巧的提線傀儡,循著裴玉澤的動作暗示,伸手環抱住對方的腰,安靜的將側臉靠在了對方的胸膛上。
清脆的骨節聲緩緩響起,薛朗緊握的指節已經變的一片森白。
“看見了嗎?”裴玉澤愉悅至極的笑起來,伸手溫柔的撫摸著孟塵的黑發,遙遙看著一臉青白的薛朗,字字清晰的告訴他,“他現在是我的了。”
裴玉澤由此想到了一個極好的主意。
把薛朗全身的筋抽掉,然後砍去四肢,割去舌頭,塞進花瓶擺在修羅殿。隻留下一雙眼睛,讓他日日看著自己和阿塵成雙成對,恩愛不離,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他因這個場景發出一聲低笑,正準備親自將其變作現實,卻突然覺得右側肋骨疼了一下。
那疼痛並不尖銳,要形容的話,更像是一股寒冬臘月的雪水,悄無聲息的浸入了骨縫,然後順著骨節相接的地方,一點一點爬滿全身。
裴玉澤臉色一變,陡然推開了懷中的人!
孟塵抬起眼眸,瞳仁清亮,泛著一股冰冷的諷刺,哪裡還是方才那副魂魄恍惚、任人操縱的模樣。
他竟是裝的!!
裴玉澤愕然失神間,孟塵已經足尖一點飛回薛朗身邊,薛朗立刻死死拉住他,不放心的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沒事吧!?”
“沒事。”孟塵看著他臉色泛白的模樣,有點心疼,“不是之前商量好了嗎,怎麽還嚇成這樣?”
“你演的太像了!”薛朗到現在還心慌手抖,“我生怕你真的——”
他喉嚨乾澀,後面的字眼幾乎說不出來。
孟塵攥著他冰冷的手,無言的抱了抱他,在他後頸上安慰的捏了兩下。
——
孟塵之前就猜,裴玉澤很可能會來找他。
“為什麽?”薛朗聞言一愣,有些不解問,“他就算入了魔,修為大漲,但再漲也不可能超過我吧?他敢現身,豈不是自投羅網?”
就像當初悄悄送那封密信一樣,裴玉澤若有那個能耐,早就直接找上門來了,還用在背地裡耍這些陰招?
“據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善罷甘休,或者說……他是一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人。”孟塵慢慢道,“我不相信他甘心只是在暗中看著,什麽也不做。”
“而且,你之前說過的一件事,我很在意。”孟塵看向薛朗,“你說三千年前,曾有一個‘姓裴的’對你下戰書,你還廢了他的手腳,是不是?”
薛朗一愣,這的確是他回想起來的一個從前的片段。他正想問這兩者有什麽關系,腦子突然想到什麽,眼睛難以置信的瞪大了:“……不會吧?難不成你想說,裴玉澤就是那個‘姓裴的’?”
孟塵:“對。”
“不可能吧!”薛朗隻覺得匪夷所思,“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巧合!”
孟塵提醒他:“恢復記憶之前,你好像也不相信自己會是薛朗。”
薛朗:“……”
這倒是。
“可……”他雙眼發直,還是覺得這事有點離奇。
“我也只是猜測,還有一部分直覺。”孟塵說,“我和你的魂魄既然都來自三千年前,那還有第三個人也不稀奇。更何況,他們都姓裴。”
這個姓並不十分常見,孟塵很難相信這全然只是一個巧合。
薛朗消化了一下這個可能,思考了一會兒道:“如果假設成立,那他真實的境界,很可能不在我之下。”
畢竟三千年前是能對薛朗下戰書,並讓他掛彩的人,境界估計也在渡劫境。
而且,裴玉澤這個人,最可怕的從來都不是修為。
梅笑寒和李鋒在一邊聽的認真,前者忍不住插嘴問:“為什麽這麽說?”
孟塵:“我這位大師兄,從小最擅長的不是劍術,而是符咒陣法之類的精細玩意兒。”
而這些,都需要最縝密深沉的心思。
“就算他恢復了渡劫境修為,他也不會直接找上門來。”孟塵淡淡說,“我猜,他會先想辦法把薛朗支開,然後用某種控制術操控我,讓我親手殺了薛朗,然後再把事實擺在我面前,笑著誇我做的漂亮。”
梅笑寒:“……”
他震驚的張大了嘴巴:“你這個大師兄,是變態麽!?”
孟塵不知想起了什麽,語氣淡淡:“他就是變態。”
他抬眸:“總之,雖然只是一個可能,我也不想掉以輕心,以免將來落入被動的境地。”
他忍了那麽久,熬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好不容易才和薛朗過上了安寧的生活。
那些痛苦和別離,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所以,笑寒,我想讓你幫個忙。”
梅笑寒立刻直起上身:“什麽忙,盡管說!”
“幫我調兩味藥。”孟塵說,“一味是能讓人保持神志清醒的藥,另一味,是毒藥。”
越毒越好。
——
雖然事先已經有了準備,甚至猜到了裴玉澤很可能也是三千年前的某個故人,但即使是孟塵也沒想到,事情真相會是如此。
尤其是裴玉澤竟已達到了“仙”之境,更是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梅笑寒調出的毒藥名“枯骨一瞬”,普通修士沾上一點,頃刻間便會皮肉盡化,變成一具枯骨,煉虛境以上的強者則會毒發入骨,動作逐漸僵硬,若不及時將毒逼出,下場也難逃一死。
可若是用在“仙”身上,效果還能剩幾分?
誰也不知道。畢竟梅谷主在這之前,從未研製過針對“仙”的毒藥。
最起碼裴玉澤看起來並不像不久於人世的模樣。他的目光落在孟塵身上,面色分明是平靜的,卻讓人渾身都緊繃起來。
他說:“阿塵,你騙我。”
孟塵不言,手指握緊了劍柄。
“你騙我。”裴玉澤重複了一遍,“你第一次主動抱我,原來是……想要殺我。”
他久久的注視著孟塵,突然笑了:“殺我可以。但是,你要和我一起走。”
他的臉色已經有些發青,顯然是“枯骨一瞬”開始發揮了作用。但仙人境比孟塵想象中的還要可怕,裴玉澤的行動竟未受多少限制,身影突然鬼魅般消失,下一瞬陡然在孟塵身前,雙目陰狠,伸手就要去抓他!
也就是在這時,平地陡然刮起一陣罡風,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刀影在虛空中浮現,如翻湧奔騰的黑夜,咆哮著向裴玉澤劈去!
“你他媽的想碰誰!?”薛朗反手給孟塵套上一層防禦結界,上前一個暴吼,“當我死的啊!!”
從方才孟塵為了卸下裴玉澤的防備、走過去抱他那一瞬開始,薛朗就已經怒火中燒。
如今這姓裴的居然還想從他身邊搶走孟塵,他終於像個憋久的炸/藥桶,徹底爆發了!
而時至此刻,裴玉澤也終於卸下了那副君子面孔,眼中爆發出毫不掩飾的刻骨仇恨,厲喝一聲,將魔息催動到極致!
當世兩位最頂尖的大魔交鋒,完全是一場災難——濃鬱漆黑的魔氣翻江倒海,籠罩了天空,連漫天烏雲都被瘋狂攪碎。礫石翻濺泥沙飛滾,地面爆裂聲接連不斷,無數條扭曲的裂縫蜿蜒縱生,像千萬條猙獰遊動的黑蛇,急速向四面八方裂開!
可怕的、千年未有過的力量交鋒引來了天象異變,頃刻間黑雲齊聚,驚雷伴隨著雪亮閃電當空劈開,狂風傾碾而過,大地瘋狂震顫!
兩股魔息轟然相撞,巨大的威壓以摧枯拉朽之勢掃蕩開去,方圓百裡的建築全部夷為平地,尖嘯咆哮幾乎要刺穿人的耳膜。縱使有薛朗的防禦結界,孟塵也差點被狂風橫掃出去,用盡全力才穩住了身形,眼睛死死盯著力量漩渦中的情景——
“轟”的一聲巨響,薛朗被狠狠擊飛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
這就是仙人境的力量。
既稱“仙”,凡人境界再高,也實在難以與之抗衡。
裴玉澤面容發青,神情扭曲,整個人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眼中閃爍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一步一步走向薛朗。
“你為什麽要出現?”
“你出現之前,他身邊的人一直是我,一直是我——”裴玉澤眼中寒光大盛,嘶聲咆哮,“你為什麽要出現——!!!”
黑壓壓的魔息從高空瘋狂盤旋,逐漸凝聚成無數道巨型黑劍,劍尖對準地上的薛朗,凝滯一瞬後,激射而下!!
孟塵的心臟在一瞬間幾乎完全停止,他想即刻衝到薛朗身邊,可薛朗這個保護結界竟不知下了什麽禁製,居然將他死死鎖在了裡面
他驚懼嘶喊:“薛朗!!”
在他喊出的一刻,薛朗終於翻身而起,“踏流波”催動到極致,險而又險的將萬劍避了過去!
裂痕縱生的地面上又多了無數個大大小小的窟窿,薛朗劇烈喘息著,竭力壓下胸腔的悶痛,舌頭狠狠舔了舔口腔內壁的血。
不得不承認,他和裴玉澤之間的確有差距。
其實這還不是仙人境真正的力量,若是裴玉澤沒受“枯骨一瞬”的影響,操縱魔氣的速度遲緩了不少,方才那招萬箭齊發,他或許根本躲不過去。
而且,他也不可能一直躲。
他身後還有孟塵呢。
薛朗偏頭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右手重新握上了刀柄。
連自己媳婦都護不住的男人,還他媽算什麽男人!?
他橫刀,直衝而上!
兩個男人再度廝殺在一起——真的是廝殺,雙眼猩紅,喉嚨裡是不似人的咆哮,仿佛是兩頭失去理智的獸,隻想用利齒將對方撕成碎片!
然力量的差距不是僅憑仇恨和意志便能消弭的,廝鬥了不知多久,薛朗被裴玉澤當胸擊中,胸口霎時凹陷下去,身上的骨節頓時發出可怕的破裂聲,轟然一聲頹然倒地,鮮血從嘴巴鼻腔汩汩流出來!
孟塵眼底一片血紅,眼淚洶湧的流了滿面,發瘋一般攻擊著困住自己的結界。
裴玉澤也好不到哪裡去,血跡斑駁,一身狼狽,劇毒順著骨縫向全身蔓延,讓他露在衣襟外的皮膚一點一點變成青白色。
他卻渾不在意,而是調轉目光,越過地上的薛朗,向孟塵這邊走過來。
“阿塵,我這次好像沒有力氣讓時間倒流了。”裴玉澤的嘴角流下一道細細的黑血,“這真的是我們的最後一世了。”
“說實話,我也累了。”裴玉澤走到孟塵面前,隔著那層透明的結界對裡面的人伸出手,溫柔說,“那就讓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薛朗目眥欲裂,竭力從地上撐起身子,青筋爬滿脖頸和側臉:“裴玉澤,你敢——!!”
裴玉澤置若罔聞。
枯骨一瞬的毒效已發作到極致,他又在方才薛朗不要命的攻擊中受了重傷,縱使是仙人之境,也撐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不打算把最後這些時間浪費在其他人身上。
“阿塵,”裴玉澤打碎了薛朗布下的結界,青白的手掌溫柔的撫上了孟塵蒼白的脖頸,看著他的眼睛道,“再叫我一聲師兄吧。”
孟塵雙眼血紅的盯著他,手指死死掐在裴玉澤的手臂上,卻無法將放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撼動分毫。
“那就算了。”裴玉澤遺憾的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惜,“阿塵別怕……師兄這一次,不會讓你這麽痛了。”
下一瞬,窒息感如洶湧不見底的海洋,撲面而來!
薛朗看著這一幕,隻覺渾身上下都被撕裂了,仿佛被掐住喉嚨的是他自己。
三千年前,他就是因為護不住孟塵,才讓對方被迫墜入輪回,經歷了一世又一世的絕望慘痛。
難道如今,他還要眼睜睜看著孟塵再在他眼前死一次麽?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
腦海中有什麽屏障被徹底打破,薛朗隻覺渾身筋骨皮肉被撕裂又全部愈合,魂魄被從軀殼生生扯出又再度放回——
他像死了,又像重生。
土地徹底開裂,猶如綻開的地獄之蓮;無數黑霧從深淵之下騰然而起,直衝雲霄。
毀天滅地般的景象讓裴玉澤微微晃了一下神。
是了……他踏入仙人之境時,好像也是這樣的。
他沒有幾乎再去思考更多了。黑霧衝上雲霄,又倒流而下,從四面八方不同方向,狠狠刺進了他的身體。
骨頭都被攪碎,皮肉盡數綻開,如此慘烈的酷刑,裴玉澤卻像感受不到了。
他只是遲緩了動了動眼珠,將最後的目光重新落到孟塵身上。
孟塵甩開掐在脖頸上的手,滿目冰冷厭惡的看著他,伸手用力將他推開了。
直到這時,裴玉澤才感受到一股掏心剜骨的痛。
盡管他的骨和心,都已經徹底被碾碎了。
三千年,四世輪回。
他終究還是得不到麽?
裴玉澤的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說句什麽,可那些黑霧從他身體中穿進又穿出,最後把他整個人一口吞噬進去,什麽也沒留下。
孟塵閉了閉眼,彎腰咳嗽了兩聲,伸手摸了摸生疼的脖頸,還未睜眼,已經被一個人緊緊擁進了懷裡。
他的側臉被死死按住對方的肩膀上,鼻端是煙塵和血腥味,卻因為摻雜了某個人身上熟悉的氣息,而變的格外讓人安心。
驚雷漸漸遠去,重重黑雲散開,被嚇的瑟瑟發抖的月牙抹了抹淚,小心翼翼的重新探出頭來。
清輝灑落在大地上,煙塵落定,被微涼的夜風卷起帶走,消失不見。
薛朗輕輕吻了吻孟塵的發頂,低聲問:“嚇到了沒?”
孟塵在他懷裡搖了搖頭,啞聲說:“你給我種的花,沒了。”
薛朗:“重新種。你想要多少,我給你種多少。”
孟塵:“房子也沒了。”
薛朗摸摸他的頭:“正好,新房子按你的喜好來,想要什麽樣,咱們就建成什麽樣。”
孟塵眼角濕潤,臉上終於淺淺浮起一層笑意。
“沒關系。”他安靜的抱住薛朗,說。
“只要你在,就夠了。”
薛朗握住他的手,將十指密密的交纏在一起。
“嗯。”
我當然在。
所有的離散、飄零、流浪到此為止——
往後余生,我再也不會和你分開。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