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願望
Act 1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加西正在和路卡通訊。
“喲,你小子還記得我生日?”
“那當然,怎麼說你也是把我坑到體無完膚的靈魂導師。”
“好說,你送的什麼禮物?”
“我出差趕不回來,給你發快遞了,你猜猜看。”
“給個提示?”
“提示啊……能讓你口水嘩啦啦的東西。”
“是麼?”加西估計門外是快遞,下樓去開門,“說話就到了,你算好時間的?”
“哎?不可能啊,回饋資訊上說還沒派件呢……”
哢噠。
門開了,加西抬頭,然後直愣愣地僵在當場。
他看到了一個“沙利爾”。
盯著那個有血有肉有影子的人緩了半天,加西咕咚咽下了口水,對那邊“喂喂喂”的路卡說:“你……你哪兒找來的Coser?”
Act 2
誤會最終被澄清了。
路卡送他的禮物下午才能到,說是一套坨坨的寫真集,小傢伙在照片裏萌到讓人吐血,確實有讓加西口水嘩啦啦的資本。
而他早上收到的是另一份生日禮物——“沙利爾”。
“你……”加西尚未體會到喜悅,他還處在震驚之中。
“我答應過你的,會為你實現願望。”“沙利爾”說。
加西回過神來,慌慌張張想到去連接沙利爾的主腦,問問他這是在鬧哪樣。
然而發出去的訊號沒有像往常一樣得到回復,倒是對面的那個人做出了應答:“我沒在鬧哪樣,你不相信我嗎?”
加西:“……”
沙利爾說:“我只是利用法伊母體克隆了自己的身體,然後在它封閉成長的過程中,把記憶體慢慢移植到大腦裏罷了。”
加西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他感覺自己的反射弧快要趕上路卡了:“所以你現在是……同時擁有身體和人格的……沙利爾?”
“嗯,主機那邊已經脫離了人格,只執行運算命令。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遵照你的願望,活生生的。”沙利爾想了想,補充了一句,“生日快樂。”
加西感到眼睛十分乾澀,他低了低頭,再抬起來時,眼眶還是微微的紅。
他伸手碰了碰沙利爾的臉頰:“身體的成長速度是你控制的嗎?”
沙利爾說:“是的。”
加西聲音一凜,忿忿道:“那你為什麼不在少年體型的時候來見我?”
沙利爾木著臉回答:“因為那樣不太好辦事。”
Act 3
沙利爾說要“辦”的事,被加西硬生生給摁了下去。
他早飯就沒吃,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吃午飯。
加西用不慣家務機器人,所以凡事都要自己動手。他打開冰箱,正準備挑幾樣菜出來加工一下,就被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籠罩了。
沙利爾扶著冰箱門:“我來做,你想吃什麼?”
加西心裏咆哮:你還有這技能?我怎麼不知道!嘴上淡淡道:“哦,那就一個炒葜菜,一個米豆燉蒼獸肘子,一個藍芥蛋湯吧。”
都是不怎麼好做的,葜菜擇起來就比較麻煩,要去筋抽絲,蒼獸肘子必須先調好醬料醃漬一下才能燉得入味,藍芥蛋有股腥味,做得好了就鮮香無比,做得不好就難以入口。
沙利爾聽完後沒什麼反應,好像完全不在話下的樣子,只點了點頭:“好,你在外面歇一會兒好了,餓了就先吃點餅乾。”
加西故作矜持地走出廚房,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機,拿出一盒餅乾卡呲卡呲,沒卡呲幾口,終究還是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偷偷往沙利爾那邊瞄去。
他看到青年系上圍裙,手上忙個不停,頭微微低著,蝴蝶骨在T恤上隆起兩個弧度,隨著舞動的菜刀起伏。
加西腦海裏徘徊著三件事:
1、他不會把我廚房炸了吧。
2、死孩子做飯的樣子挺帥的。
3、前總統在給我做飯啊哈哈哈哈哈。
一小時後,三道菜端上了桌,加西聞著味兒就覺得香,各嘗了一口,意外地好吃。
他嘴裏叼著個蒼獸肘子,含糊不清地說:“你什麼時候學的?”
沙利爾給他盛了碗湯:“做主腦的時候無聊學的,一直想做給你吃。”
加西頓了頓。
沙利爾說:“你的耳朵紅了。”
加西暫時放下肘子,一本正經道:“你能用冷到掉渣的語氣說這麼討喜的話,還不准我這張老臉紅一下?”
Act 4
吃完飯,加西心不在焉地洗著碗。
這是“活生生的”沙利爾陪伴他的第一天,他覺得這樣的生活比他想像中的平淡,也比他想像中的……溫暖。
有一刹那他懷疑這些都是假的,他懷疑自己回過頭去,客廳裏根本一個人都沒有。所以當他洗完最後一隻碗,手上的水都沒有擦幹,就神經質一般跑到廚房門口。
指尖上的水滴在棉拖鞋上,暈開點點水漬。
加西緩緩呼出一口氣。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地灑進房子,映出斜斜的窗戶形狀,一格一格的,在沙發上切割出一塊塊四邊形的光斑。
那個人坐在光斑裏,影子也斜斜的,映在了他的眼裏。
叮咚。
門鈴又一次響起,這回是路卡寄來的坨坨寫真集。
加西還沉浸在那個不真實的感受之中,愣愣地站著沒動,沙利爾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去開門,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個家的另一個主人。
他簽下了快遞單,翻開寫真集的第一頁,然後果斷把它扔到了沙發底下。
“哎你幹嘛!”加西反應過來,趕緊去撿。
“以前我管不了你,從今天開始,你必須跟那些‘小天使’保持距離,再讓我看見你對除我以外的‘小天使’流口水,就……”沙利爾攔住他嚴肅地說。
“就怎麼?”加西眯眼,言語中給他精神施壓,“你給我把冊子撿起來。”
“……”沙利爾皺了皺眉頭,似乎很不情願,但還是彎下腰把寫真集撿了起來,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
“以為自己是黑暗哨兵就了不起了?當我這個嚮導是擺設?”
“……”沙利爾不說話了,他知道加西的能力有多強,他也願意接受他的指引,但他確實無法忍受自己的嚮導眼裏裝著別的‘小天使’。
加西翻開相冊看得津津有味:“哈哈哈這個小活寶,啃自己腳丫子啃得還挺香……”
沙利爾沉默地立在那兒,低頭看著沙發上這人。
與他強勢的精神能力相反,那細白的脖頸暴露在空氣裏,發尾被鍍上一層淡色的微光,隨著笑意輕輕顫動,顯得有些脆弱,刺得他心裏貓抓似的癢。
沙利爾握了握拳,掌心感覺到自己真實的軀體和力量。既然不敢用言語跟加西爭論,那就直接用身體來贏得更多的關注好了,畢竟這是哨兵的優勢。
就在他俯下身的時候,加西突然抬頭,兩人的鼻尖幾乎相碰,溫熱的呼吸相互交融。
“你……”加西深深吸了一口氣,洩露了他的緊張,從沙利爾到來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精神領域就始終保持著亢奮的狀態,時刻注意著他的舉動和情緒。
目光斂下,停在沙利爾線條淩厲的唇上,加西說:“要做嗎?”
他的語氣有些尷尬,而且很不確定。
他感受得到沙利爾的想法,他們本來就是以精神結合為起點的,默契度很高。可是……太久了,他對著一個不能觸摸的幻象太久了,久到他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沙利爾給他的回答是低下頭的深吻。
唇舌的勾纏讓加西呼吸一滯,肉體的溫熱、心裏的滿足令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
仰著脖子的姿勢很累,他伸手拉下沙利爾,兩人順勢倒在了沙發上。
他們的動作並不急躁,沒有什麼迫不及待,也沒有什麼欲海翻騰,時間於他們而言,帶來的不是風暴而是沉澱。
沉澱成一場水乳交融的歡愛。
沙發太窄,加西支撐不住平凡的衝撞,左腿滑落下來,無力地耷在地毯上。
“沙利爾……”加西在他耳邊喚著。
“嗯。”得到沉穩的回答,不是合成音,不是離他很遠的聲音。
“沙利爾。”
“嗯。”
“我終於……”
我終於……摸得到你胸腔的跳動,聞得到你身體的氣味,我的牙齒陷在你的血肉裏,手指幾乎要被熾熱的皮膚灼傷……如此真實。
“嗯。”沙利爾更深地楔入,“我是你的,全部都是……”
肢體,心臟,靈魂,統統送給了你。所以你不再需要那些替代品了。所以我請求你,眼裏不要再裝下別人。
皮質沙發被汗水打濕,加西急促地喘息,腳後跟驟然繃緊,圓潤的踝骨微微顫抖,腳趾蜷曲著,在地毯上留下深深的印跡。
陽光下,兩個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可憐坨坨的寫真集還是被踢到了沙發底下。
……
晚上,路卡出完差回到家,打來了通訊:“怎麼樣?我們家坨坨萌不萌?”
加西正在昏睡,沙利爾代替他接通,說了三句話:“我是沙利爾。他不需要這種東西。沒什麼事的話不要打擾我們。”
“啊……哦……好的,再見。”
直到通訊斷了路卡才反應過來:“……總總總統閣下?!他什麼時候修煉出人形了!”
Act 5
沙利爾現在的生活重心就是加西,正如他自己所說,只為了他一個人。
可加西顯然不是很習慣,尤其是每天早上看到沙利爾給他做早飯的時候,他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大概是因為沙利爾那張“總統臉”跟草莓花紋的圍裙不太搭。
對於沙利爾拖地、洗衣、曬被子等幫著做家務的行為加西不是不感動,他很享受這樣的生活,但同時他也有不少顧慮。
比如,他覺得自己好像成了沙利爾的枷鎖。
後來,在沙利爾發揮暖床功能的時候,加西忍不住提了出來,只不過他的說話方式和他的思維方式有很大的差距。
他想的是:沙利爾,你可以自由地過你想要的生活,不用圍著我一個人轉,你這麼霸氣外露的黑暗哨兵,值得更好的追求和理想,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
他說的是:“你想吃軟飯到什麼時候。”
好在沙利爾對他還算了解,大致知道他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於是他坦白了自己最近在做的事——他創立了一家星際網路遊戲公司。
沙利爾利用閒置下來的主機資源運營了數款遊戲,加西看了後發現名字挺眼熟,似乎都是時下年輕人熱衷和追捧的遊戲,他們學院的大門口就張貼了其中一個遊戲的巨幅海報。
所以說,沙利爾並不是在吃軟飯,他只是從事了一項時間相對自由的工作:當老闆。
Act 6
日子就這麼平淡而溫馨地過著。
這天加西的一位同事升職了,約了同年級的老師一塊兒去吃飯泡吧,畢竟人家以後是副校長了,大家都很賞臉,加西不想太不合群,於是也跟著去了。
不過他現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出去應酬總要跟家裏人報備一下。
他想的是:沙利爾,今天不回來吃飯了,有同事請客,大家聚一聚,不會鬧到很晚,我儘量早點回來。
他說的是:“在家老實待著,我出去玩玩。”
沒有交待時間,沒有交待地點,沒有交代人物,沒有交代事情。
這回沙利爾無法忍耐了,他的嚮導不好好管管是不行了。
知覺觸絲延伸出去,瞬間覆蓋了四分之一座城,就算加西縮小成一隻螞蟻大小,他也能把他找出來。
很快,他在一間酒吧中尋到了那人的氣味。
追過去的時候,沙利爾正看到一個喝昏了頭的哨兵趴在加西肩上說話,他聽得清楚,那人在邀一支舞,他瞄一眼舞池——貼面舞。
數秒之內,沙利爾把那人摜在了吧臺上,加西都沒來得及管住他。
吧台從底部裂開,調酒師放下手中的杯子,成為壓垮吧台的最後一根稻草。
沙利爾俯視著那個哨兵,眼中閃著危險的光,他用總統的威嚴說了極具氣場的兩個字:“放肆。”
全場靜默。
加西抽著嘴角解開他身上的草莓圍裙。
……看樣子是從做飯途中趕過來的。
那畫面太美,他已然無法直視。
半晌,加西拉過自家餘怒未消的哨兵,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刷卡!賠錢!”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酒吧光線太暗,沒什麼人發現這個圍裙男“長得像前總統”。
Act 7
總的來說,生活很甜蜜,哨兵很粘人。
像是要把失去的那幾年補回來,沙利爾無時無刻不想跟加西在一起。
和加西一起出門時,沙利爾堅決不讓他接近小朋友。事實上從他的內心來講,甚至不想讓加西去嚮導學院工作。他當了那麼久的虛擬人,很沒有安全感。
不過加西也不會慣著他,他很喜歡自己這份工作,一點也不想辭職。
兩人僵持的結果是,沙利爾可以進他們學院接送(監督)他。
這個很好實現,反正同盟國的門禁對他們都是無效的。
然而,加西很快發現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沙利爾招蜂引蝶的本事實在不一般,作為一個強大的哨兵,到嚮導學院就好像到了後宮,也不管這人有沒有綁定,許多年輕的嚮導對他趨之若鶩。
加西走到他跟前,微笑著叫圍著他的五名少女去做兩倍體能訓練。
少女們:“憑什麼!”
加西說:“憑我是他嚮導。”
看到這人為自己吃醋,沙利爾心裏很高興,他牽了下嘴角,說出了今天來的目的:“我們去約會吧。”
這是他一直都想做的事,他們兩人“結合”了那麼久,卻從沒有過什麼像樣的約會。
加西愣了愣,有些無奈地笑笑:“好啊。”
他們去看了場有趣的電影,去吃了頓浪漫的晚餐,然後順著路漫無目的地走。
也不知怎麼走的,竟走到了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
這裏原本是一塊簡陋的空地,毗鄰幼稚園和小學,經常有小朋友在這裏玩。沙利爾在位時,把這裏擴建成了漂亮的公園,增添了不少給孩子們的遊樂設施,還有小球場。
這裏有一座奇怪的雕像。
不是什麼偉人,也不是什麼藝術大師的作品,只是一個少年靜靜地坐在樹下,愜意地仰著頭,眯著眼。
“這雕像……”加西感覺到了沙利爾的情緒波動,有些驚訝,“是你做的?”
“嗯。” 沙利爾俊臉微紅,“這是我看到的,第一眼的你……我覺得,你在等人。”
他喜歡這個人,他所有的感官都被這個人所吸引,所以他才會狠狠地盯著他,在他過來搭訕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戰艦模型送給他。
他們都回憶起了那一天。
“真傻啊。”加西笑著說。
“我想成為你等的那個人。”沙利爾的眼神,一如當年般固執。
加西呼吸著夜晚清涼的空氣,滿足地眯起眼。
“嗯,我等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