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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尊今天也在艱難求生 - 第45章字體大小: A+
     
    第45章 桃花

      燈火通明, 笙樂四起,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間,百般姿態皆展現。

      奢麗精緻的畫舫上,有胭脂粉黛嬌美人兒在軟聲嬌語地召著客人, 風拂起她們繡著花蝶彩紋的百褶裙襬,揚起惹人心動的弧度。

      「走罷。」沈知弦姿態散漫地抬步走上其中一座畫舫, 他又將他的摺扇掏出來展開搖啊搖了——身為翩翩公子,無論酷暑還是嚴寒,手裡都該握著把摺扇,那才叫風流倜儻。

      晏瑾抿著唇, 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視線定在沈知弦身上,瞧也不瞧旁人一眼。

      「來……給本公子安排個雅間。找幾位漂亮美人兒來斟酒, 歌舞也可來些。」年少時原身出來歷練時, 機緣巧合之下, 是來過這等場所的。沈知弦循著記憶, 輕車熟路地一邊往裡走,一邊吩咐著候在旁邊的小廝。

      順手再扔出幾塊銀子並一張銀票。

      那小廝接著了銀子,掂量幾下,又悄悄覷了眼銀票上的數額,立刻心花怒放眉開眼笑地在前頭帶路:「兩位公子, 您請,您請……」

      沈知弦略略頓了半步,等晏瑾跟上來與他平齊, 拽了拽晏瑾的袖子,示意他看對面的畫舫,小聲道:「瞧見那花裡花俏的一排兒花燈沒?」

      晏瑾匆匆望了一眼,又收回了視線,沒說話。

      「這座畫舫未掛花燈,裡頭都是清倌,賣藝不賣身。」沈知弦解釋道,「那邊掛了花燈的,才是真正縱情聲色的地方——往後來這等地方,可別走錯了。」

      晏瑾忍了忍,又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輕聲道:「歲見對這等地方很熟悉。」

      沈知弦唔了聲,假裝沒聽懂他的言下之意,笑吟吟地拉著他,進了小廝給安排的雅間。

      雅間佈置得很雅緻,熏香淡淡,案几上擺著酒壺酒盞一應物件。沈知弦挑了個位子坐下,見晏瑾緊接著要跟過來挨著,連忙抬手止了止他的腳步:「去對面坐。」

      晏瑾腳步停住,不情不願地在對面坐下。

      門吱呀一聲復又被推開,婷婷裊裊十餘位姑娘蓮步款款地走進來,前頭四位兩手空空,一邊分過來兩人,要替他們斟酒捏肩鬆筋骨,剩餘抱著樂器的身著舞衣的,往空地處一站,便是嬌歌軟舞,一片靡靡之景。

      沈知弦臉上掛著散漫又悠閒的笑容,擺擺手示意身旁兩位姑娘只斟酒便可。

      他悄悄拿眼覷晏瑾。

      晏瑾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身邊姑娘斟酒。

      那姑娘顯然不是第一次見這麼正經的客人,輕車熟路地斟完了酒,就要端起來喂他,邊軟著嗓音兒調笑著:「公子冷著臉好生沒趣,賞個臉罷?」

      另一個姑娘一雙素手指若蔥尖,就要替他揉捏手臂。

      晏瑾倏地站了起來,動作之大,將兩位姑娘都撞開了幾步,似嗔似怒地望過來:「公子……」

      沈知弦適時開口:「不喜歡小姐姐?那換人罷。」

      那兩位姑娘便哀怨地應了聲,裊裊娜娜地退下了,不多時,又換進來兩位唇紅齒白的少年。

      那倆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左右,正是最年少無暇的年紀。之前退下的那兩位姑娘察言觀色,覺得晏瑾約莫是不喜歡濃妝豔抹脂粉氣太重的人,便特意喚了兩個容貌極好的少年,卸了濃妝才進去的。

      可晏瑾仍舊是冷著一張臉,神色是越發嚴峻,筆直僵硬地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視地盯著案几上的酒盞。

      兩位少年對視一眼,就要往他身上靠,那手就要環上晏瑾脖子時,對面沈知弦又慢悠悠地啜了口酒,開口了:「只管斟酒便是,不許做別的。」

      兩位少年:「……」

      他們收回了手,朝沈知弦身後的姑娘悄悄望了眼。

      ——不讓服侍,就這樣傻站著嗎?

      那舉著酒壺的姑娘見沈知弦杯中空了,溫軟笑著斟了酒,才站直身來回望過去。

      ——客人不讓,那就傻站著唄。

      橫豎他們本來就是清倌,客人若是連席面上的表面服侍都不讓……那就更省事兒了嘛。

      面前的歌舞恰到高`潮,舞姬提裙旋身,腰間綴著的一串串玉珠鈴鐺叮噹作響,音色清脆,合著錚錚箏音,叫人移不開眼。

      沈知弦看得津津有味,像是全然感受不到晏瑾望過來的目光,杯中酒被飲盡,他頭也不轉地微微抬了抬手:「斟酒。」

      酒壺微傾,酒液堪堪落下一滴,晏瑾便忽地起身,幾步走過來,一把將酒壺抄過來,冷淡著眉眼神色,生硬道:「我來即可。你們都出去。」

      他替沈知弦將酒杯斟滿,沈知弦輕啜一口,微微合著眼,晃著酒杯不語。

      少年和姑娘對視一眼,又看向沈知弦,見沈知弦不說話,也不反對,他們便屈身一禮,悄無聲息地往門口退去。

      將要離開時,沈知弦終於開了口,卻是對那群樂師舞姬:「你們也出去罷。」

      他的聲音不咸不淡,不算很大聲,但稍稍用了術法,準確無誤地送去眾人耳中,清晰明了。

      樂聲立時停住,久經訓練的舞姬一個旋身穩穩落地,裙襬鈴鐺猶在晃動,他們已恭敬地行禮,如來時一般,很快又出去了。

      離開時還順手掩上了門。

      「不喜歡嗎?」沈知弦輕聲問。

      「歲見喜歡嗎?」晏瑾在他身邊坐下,將酒壺擱在案几上。

      沈知弦對這個問題避之不答,垂眸看手中酒盞,清澄的酒液在琉璃酒盞中微微晃著,清冽酒香撲鼻而來,他道:「你對他們如此排斥,許是因為你見得太少。這塵世間好東西這般多,往後你還能瞧見更多的事更多的人……」

      沈知弦帶著笑意略嘆一聲,隱約有些悵然:「……或許以後,就能見著更喜歡的了。」

      他似是意有所指,晏瑾抿了抿唇,灼熱的目光直視著他,毫不退縮:「可是他們都不是你……」

      沈知弦微微一怔。他抬眸望向晏瑾,晏瑾神色平靜,可他卻隱隱約約地通過契約,感受到了一點兒……

      委屈和難過。

      沈知弦凝視他許久,忽然就心軟得一塌糊塗,隨手將酒盞擱在案几上,略略傾身拍了拍晏瑾搭在膝蓋上的手:「好啦好啦,不是我……」

      正哄著,忽然一聲鑼響,外頭靜了一瞬,又爆發出更大的喧鬧叫好聲,隱約在喊什麼名字。

      約莫是這畫舫的台柱兒出來表演了。

      既然都來了,熱鬧就要看全。沈知弦拉著晏瑾,走出雅間去。

      他們是在畫舫的二樓,這畫舫設計巧妙,在二樓倚欄而望,恰恰能看見一樓那戲檯子上的全景。

      娉婷裊娜如弱柳的女子提著裙襬,輕盈地走上了檯子。

      有人吹了聲口哨:「桃花兒!」

      那女子便盈盈含笑,偏過頭來望瞭望,聲若鶯啼:「桃花兒見過諸位。」

      身為這座畫舫的十二花之首,她向來是人氣很足,有人曾一擲百金,只換她一笑,再擲千金,只求她一曲。

      樂師奏樂起,桃花兒清了清嗓子,便唱起小曲兒來。

      她的嗓音柔軟婉轉,唱著的是個初春時節,少年少女們踏春相遇一見鍾情的景象。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這小調兒聽著很舒服,沈知弦忍不住跟著哼了兩句,看著那桃花兒的身形,忽然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

      恰此時,那桃花兒半闕唱完,轉過身來,輕輕巧巧地一抬眼,就往沈知弦這邊望過來,粉若花瓣的唇微微一勾,就朝他笑了一笑。

      電光火石之間,沈知弦當機立斷地掩面轉身埋進晏瑾懷裡,避開桃花兒的視線,一咬牙,倒抽了一口涼氣。

      ——是她!

      晏瑾不明所以,攬住他,疑惑地問了聲怎麼。

      沈知弦埋首於他懷裡,含含糊糊的,聲音聽不大真切:「怕是見著舊人了……我們走罷。」

      晏瑾垂眸,那桃花兒一瞥之後便轉過了身,繼續將那半闋唱完。他凝了這女子半晌,才順著沈知弦的意,要離開。

      可剛轉身,走了幾步,便被幾位少年姑娘攔了個結實。

      「兩位公子是怎麼了?才剛來便要走麼?」貌若嬌蘭的姑娘似嗔似怒,「是我們服侍得不好麼?」

      「兩位公子再留下來小酌幾杯罷?」唇紅齒白細腰不盈一握的少年軟聲挽留。

      晏瑾渾身都在散發著冷氣,沈知弦從他懷裡脫身出來,摸出一把銀子給他們,漫不經心地笑著:「讓讓。」

      那幾位少年姑娘卻不接銀子,只推推搡搡地阻攔在他們面前,溫言軟語地笑著勸他們留下。

      這一番耽擱,沈知弦也沒留意底下的婉轉曲子是何時停的,只聽得輕盈的腳步聲悠悠然地從樓道傳來,爾後面前這幾位姑娘少年就倏地化作輕煙一縷,沒入後頭那人身上。

      粉裙裊娜的桃花兒提著裙襬,輕盈地走過來,泛著粉意的眼角微微一挑,就朝著沈知弦笑了笑,當真是嬌弱可憐楚楚動人:「歲公子,好久不見。」

      沈知弦下意識想抖開摺扇,一摸腰間,發現摺扇落在屋裡沒有拿,他便只能抬手屈指抵唇,作若無其事狀:「姑娘怕是認錯人了。還請讓讓。」

      桃花兒盈盈含笑地望著他,一步也不讓,只道:「歲公子風采,桃花兒不敢忘。當年若不是歲公子仗義出手,桃花兒便要被那紈褲子弟欺辱了……」

      她將舊事掀開來講,沈知弦敏銳地察覺到晏瑾扣在他腰間的手一緊,沒奈何地嘆了口氣,愁苦道:「你一隻幾百歲的畫皮妖,我就算不出手,你也有一百個法子安然脫身……」

      腰間被勒得有些疼了,沈知弦不動聲色地動了動,藉著袖子的遮掩,悄悄地掐了一把晏瑾的手:「再說了,我當時心思,不過是替天出道為民除害……」

      桃花兒望了他一眼,又望瞭望晏瑾,似乎是明了了什麼,唇邊的笑意越發溫柔了,她幽幽道:「歲公子當年不告而別,桃花兒心甚念之,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如今好不容易相見,當舉杯共飲,訴一訴衷情。」

      沈知弦:「……」

      原身年少無知闖的禍,為什麼要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他來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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