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聖誕節，楓花園汽車電影院入口處擺了一棵彩燈裝飾的聖誕樹，上方醒目提示「停車購票」。

知道邊學道是名人不好露面，廖蓼想下車買票，邊學道拉住她說：「讓李兵去買。」

賣票窗口裡坐著一個看上去30多歲的短髮女人，短髮女人旁邊站著一個40多歲帶套袖的中年婦女，兩個女人都是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正一邊吃瓜子一邊聊天。

看見唯雅諾停過來，短髮女人不急不忙地嗑了兩粒瓜子，把手裡的瓜子殼仍進腳邊的垃圾桶里，跟旁邊的中年婦女使了個眼色，小聲說：「看見沒？專業的。」

隔著玻璃看了兩眼唯雅諾，中年婦女曖昧地笑了笑，沒出聲。

這幫在汽車電影院門口賣票的女人見的多，眼睛毒，什麼人是來看電影的，什麼人是來車震的，一眼就能看個八九不離十。

不只看人，還會看車。

私下裡，汽車電影院的工作人員有一個最適合車震汽車品牌型號排名，在榜單里，賓士唯雅諾以能實踐90%以上體位而穩居前三。所以，一看見唯雅諾，兩個女人立刻擠眉弄眼地暗示對方——又來一個會玩的！

還真就冤枉李兵了。

第一次來汽車電影院，他不太懂規矩，隔著窗口問售票員：「你家怎麼收費？」

短髮女售票員面無表情地說：「按車收費，100元一張票。」

李兵拿出兩張100元的紙幣遞進去，說：「兩張。」

看著李兵走回車的背影，又看了看停在唯雅諾外側的賓士S600，中年婦女小聲問短髮女人：「這倆車是一起的？」

短髮女人說：「他買兩張票，估計是一起的，你能看出那輛車是什麼型號嗎？」

中年婦女搖頭說：「是賓士，拿不準型號，不過看側面絕對是好車。」

就在這時，李兵開車門上車，中年婦女眼尖，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短髮女人說：「唯雅諾里坐了好幾個男的。」

短髮女人看過去時，車門已經關上了。

很快，兩輛車都動了，唯雅諾在前，另一輛車的型號也露出來了——賓士S600！

看著兩車駛進露天影院大門，短髮女人腦洞大開，她壓著聲音問中年婦女：「你看這倆車像幹什麼呢？」

中年婦女緩緩搖頭：「看不出來。」

「像拍片的。」

「拍片？」中年婦女一頭霧水。

短髮女人用手捂著嘴，神秘兮兮地說：「7月份的時候，內場的小吳遇見過一次，兩男一女，在一輛飛度里，兩個忙活一個錄像。」

中年婦女睜大眼睛問：「錄像？」

「對。」往窗外看了看，短髮女人接著說道：「後來小吳上網一搜，在一個付費論壇里找到了視頻，視頻背景就是咱家……」

看對方還是一臉問號，短髮女人乾脆放下捂著嘴的手：「哎呀，你怎麼還不明白呢？你和你家老段一起看過毛-片吧？

「……」

中年婦女當場一臉黑線，沒等她說話，短髮女人一臉篤定地說：「小吳說的那個，拍出來放到網上賣錢，今天這個……我看也像。」

中年婦女終於開口問：「開S600拍那玩意？」

「租的唄！」

「至於這麼下血本？」

「用好車拍，然後放到網上，起個標題『某富二代和某女明星車內激-情-短-片』……肯定有人好奇付費看啊，這不就來錢了？」

中年婦女驚嘆道：「你都是從哪兒學的這些？」

短髮女人抓起一把瓜子，說：「網上看的，咱也得響應號召『與時俱進』啊！」

……

……

廖蓼眼神兒好，李兵買票的時候，她坐在車裡把A、B、C、D四個觀影區的放映目錄全看一遍，心裡有了選擇。

S600跟在唯雅諾後面開進場地，廖蓼伸手指著一塊大熒幕說：「去A區。」

「A區？」

「我喜歡A區的片子。」

「……」邊學道臉上憋著笑，不說話。

瞥見邊學道臉上彆扭的表情，廖蓼問：「你想什麼呢？」

A區……

邊學道原以為冬天來汽車電影院的人不會太多，結果，現場車輛數目表明他低估了人們看電影的熱情（車震的需求）。

大約一年前，有一次跟於今、陳建幾人吃飯，聊到過車震的話題。

當時「車震達人」陳建的說法是：車震最主要的優點是刺激，佔用時間少，隨機性強，不像開房，被人一堵一個準。

而於今的說法則招致大家一頓嘲笑，於今說：「開房很累人，一次吧女人覺得你不行，多了吧自己是真不行。」

一邊開車，一邊看著停在前排的那些車，邊學道在心裡腹誹：「不知道這裡多少人是因為開房玩不動來這裡找刺激的。」

在A區中排找一個車位，邊學道停了過去。

唯雅諾的司機見了，想挨著S600停車，穆龍拍了他一下，示意停在直線距離很短、視野很好的S600側後方。

司機也是個明白人，笑了一下，按照穆龍的話做了。

賓士S600里。

因為是冬天，邊學道沒熄火，他解開安全帶，關掉車燈，扭頭跟廖蓼說：「如果一會兒我忘了，你記得提醒我，隔半小時開一會兒車窗，」

廖蓼「嗯」了一聲，探身打開收音機，開始調頻率。

前頭大熒幕上正在放映《中-南-海保鏢》。

邊學道看了兩眼，只看畫面都知道電影大概放到了一半，劇中的李連杰和鍾麗緹之間正瀰漫著若有若無的曖昧。

正看著，車裡有聲音了。

去過汽車電影院的人都知道，在汽車電影院看電影，音效完全取決於車的檔次。車載音響系統好，音效就好，反之看的就會比較掃興。

邊學道這輛S600防彈車從裡到外一水兒的頂配，在封閉的車裡聽電影原聲，幾乎不遜色於電影院的音效。拋開音響系統，座椅加熱、隱私玻璃、四區空調、後排大空間，用陳建的話，這車根本就是為車震而生。

好吧，按照陳建的標準，100萬以上的豪車全是為車震而生的。

可惜邊學道沒有一點車震的心思，調整座椅，找了個舒服的角度，津津有味地看起電影來。

他已經有陣子沒這麼放鬆地看電影了，而且實事求是地說，坐在車裡看電影，私密空間與露天熒幕相結合，感覺很新鮮，很與眾不同。

邊學道不說話，廖蓼也不說話。

不同於邊學道盯著前面的大熒幕，廖蓼左看右看，努力尋找震動的車輛。

別說，還真讓她找到了。

前排右側一輛香檳色寶馬5系，起初是微微晃動，不注意觀察根本看不出來。幾分鐘后，晃動升級，從微晃變成輕晃，顯然，車裡戰況激烈，已經控制不住火熱的情緒了。

車裡，廖蓼推了一下邊學道的胳膊，揚著下頜示意邊學道往右前方看，小聲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邊學道盯著寶馬看了幾秒，笑著說：「5系有座椅加熱功能，這季節剛好有用武之地。」

廖蓼問：「你這車有那功能嗎？」

過了好幾秒，邊學道說：「有。」

20分鐘后，電影進入最後的大高潮。

李連杰擋了一顆子彈，鍾麗緹勇氣爆發要擋子彈，被李連杰推開。

音樂響起時，廖蓼悠悠說：「再厲害的防守，也防不住愛情。」

邊學道調低音量，看著車外的大熒幕說：「你覺得他倆之間是愛情嗎？」

廖蓼扭頭問：「都擋子彈了還不算愛情嗎？」

邊學道搖頭說：「許正陽是9分責任1分本能，楊倩兒是9分好奇1分衝動，按照電影里的人物設定，真讓這兩個人結婚一起生活，我敢打賭，用不上三個月就得分手。」

看著邊學道的側臉，廖蓼很想問一句「你和徐尚秀結婚能琴瑟和鳴嗎」，最終，她忍住了。

放完《中-南-海保鏢》，開始放《速度與激情》第一部。

說老實話，坐在車裡看《速度與激情》特別容易讓人產生自慚形穢的情緒。

不過邊學道很快就從這種情緒中擺脫出來，他全程盯著熒幕上年輕得不像話的保羅-沃克。

邊學道知道，如無意外，保羅將在2013年的一場車禍中離世。看著保羅，邊學道想起一句話——生命就像燃燒的蠟燭，越來越短。

保羅還有5年命。

自己呢？

也許是6年。

正想著，廖蓼忽然問道：「這些演員的車技真的有那麼好？」

邊學道詫異地看著廖蓼：「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那些星際電影中的演員難道都會開飛船？」

「你這是抬杠！」

「好吧。」邊學道笑著解釋說：「據我所知，這個系列電影中只有保羅-沃克車技不錯，就是那個小白臉警-察-卧底。其他人，尤其那個看上去很牛逼的光頭，車技很爛，估計都不如我。」

「不如你？」廖蓼顯然不信邊學道的話。

「你別不相信。」邊學道指著方向盤說：「電影里那些高難度飈車，基本全是專業賽車手當替身，加上電腦合成拍出來的。你看那個光頭小鏡頭裡掛擋掛的很溜，弄不好都是坐在固定的車裡拍出來的。」

廖蓼聽了，撅嘴說：「好好一部電影，讓你說的我都沒興趣看了。」

邊學道意外地問：「這是2001年的老片，你沒看過？」

廖蓼反問：「那麼多電影，有幾部沒看過很奇怪嗎？」

邊學道無語了幾秒鐘，說：「還是看看吧，這部挺不錯，就靠這一部的基礎和口碑，後面拍了7……呃……好幾部續集。」

卧槽！

今天這是怎麼了，定都閣出錯，說話也犯錯，這種情況平時很少見。

好在廖蓼似乎沒注意到邊學道順嘴溜出來的「7」字，她先是靠在椅子上捂著臉念咒似的念叨著什麼，然後放下手說：「我不想看了，換地方吧。」

邊學道看了看錶：「要不我帶你去吃飯？」

廖蓼臉色微紅，看著邊學道的眼睛說：「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呃……

邊學道拿起手機說：「正好李裕在我家，沒準於今也在，人多過生日熱鬧。」

廖蓼一眨不眨地看著邊學道，眼中似有一團火在跳動，卻用極平靜的語氣說：「把他們都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