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喻霽唇上突如其來一陣刺痛,他縮了縮,推了溫常世一下,勉力將他推離了一些,低聲說:「好痛。」
他摸了一下嘴唇,覺得自己流血了,逼溫常世去開燈。
溫常世手長,他沒從喻霽身上起來,抬起手碰了一下觸屏開關,房裡亮了一盞落地燈。
「怎麼。」溫常世低頭看著喻霽,問他。
喻霽看看自己指尖,果然沾了點紅色。他把手指伸到溫常世眼睛下面:「被你咬破了。」
溫常世看著喻霽手上的血,愣了一下,才問喻霽:「疼嗎?」
他眼神與平日不太一樣,要溫和許多,喻霽跟他對視了一眼就移開了眼睛。
「你是小學生嗎,吻技這麼差,」喻霽垂眼說著,又去推溫常世,說,「你下去。」
他臉上燒的慌,溫常世被他推得動了一下,換了姿勢,喻霽腿根就頂上了個硬物。
喻霽臉更燙了,他嘴唇動了動,剛要說話,溫常世的手指按在他破了皮的下唇,低聲問:「很差嗎?」
喻霽想也不想地抬手遮住了溫常世的眼睛,堅持:「差死了。」
「是麼,你有對比樣本?」溫常世戳穿喻霽,「還是跟小學生接過吻。」
「你有病啊,」喻霽惱羞成怒,「快起開。」
溫常世似乎不是太想從喻霽身上挪開,但還是躺倒了喻霽身邊,手還放在喻霽腰上,一副怕喻霽跑了的樣子。
喻霽按著溫常世扣著他的手,想要溫常世把手也拿走,碰到溫常世的手背時,聽溫常世問他:「晚上做什麼去了?」
溫常世的語氣不復先前的不悅,平靜和緩了一些。
「就是吃飯,」喻霽說,「他們聊到你了,還說起了周億。」
溫常世沒回話,靜靜等著喻霽說下去。
「我爸說,有人在秘魯見到你了,」喻霽按在溫常世手背上的手,輕輕拍了一下,半是威脅半是玩笑地逼問,「說,你什麼時候偷偷去的南美。」
「我在哪裡你不是最清楚麼。」溫常世低頭碰了碰喻霽的臉,說。
喻霽缺乏光照,膚色蒼白,今天晚上被溫常世按著吻了這麼久,才終於泛起些粉色,觸摸起來,不再那麼冰涼。
「他們還說你做生意不守信用,」喻霽微轉了轉眼,說,「你看你風評也太差了,我就沒聽見過別人說你一句好話。」
溫常世沉默看著喻霽,不回話,喻霽又說:「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記得清楚麼?」
「記得你出千。」溫常世說。
「沒有證據別亂污蔑人,小心我告你誹謗,」喻霽虛指了指溫常世,警告他。
溫常世扯扯嘴角,沒說話。
「你那時罵我爸缺刺激倒是很好笑……」喻霽皺著眉,說,「你說話不會真的那麼不算話吧?」
他拽住了溫常世的手指,抓到眼前,說:「說話不算話就剁了你。」
溫常世低聲笑了,他像哄小孩一樣對喻霽說:「不敢。」
喻霽瞪他一眼,說:「你要是真的背信棄義,我就去茂市拉橫幅,說溫常世始亂終棄。」
「好。」溫常世說。
兩人又躺了一會兒,溫常世忽然又轉回了先前的話題,問喻霽:「晚上和朱白露沒怎麼樣吧。」
「沒有,」喻霽有些困了,半閉著眼說,「白露想讓我裝她男朋友。」
「裝?」溫常世捕捉到了話語間的重點。
「嗯,」喻霽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裝。」
「你同意了?」溫常世也撐起身,接著問他,
喻霽回頭望了溫常世一眼,突然靠了過來,緊緊抱住了溫常世的腰,像是倦鳥歸巢一樣,把臉埋到溫常世肩膀和頸間。
「你別問我了,」喻霽軟著聲音說,「溫總,我好難啊,你快好起來幫幫我嘛。」
這是喻霽跟人撒嬌的慣用語氣。
溫常世聽他跟張韞之撒過一百次嬌,要張韞之替他幹這幹那,也聽過喻霽和邵英祿裝傻,喻霽面對不想做的事、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會這麼說話。
但這是喻霽第一次跟溫常世這麼依賴地說話,理直氣壯地要求溫常世替他做事,像沒了溫常世不行一樣。
何況喻霽也沒抱過別人,他以前也不過是說。
溫常世的記憶缺省了一大塊,但他仍然篤定地認為這應當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完全有沒頭緒,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喻霽,什麼再追問的念頭都沒有了,只希望不要再跟任何人這樣說話。
如果喻霽只把全部軟言好語給溫常世一個人,溫常世也會給他一切。
喻霽沒在溫常世房間留宿,他說自己很睏,就回房睡覺去了。
溫常世翻來覆去失眠許久,早上起來打開門,就聽見乒乒乓乓的聲音,下樓一看,喻霽搞得廚房裡雞飛狗跳。
「你在幹什麼?」溫常世走進去,又後退一步,問喻霽。
「我想,」喻霽用鏟子把平底鍋裡的蛋翻了個面,「做早餐。」
放在不遠處的手機突然響起了短訊提示音。喻霽手忙腳亂地戳著雞蛋,回頭對溫常世道:「幫我看一下。」
溫常世拿起手機解了鎖,看見短訊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且號碼排序看上去像網絡虛擬號,短訊上寫:「邵先生 給喻老先生 加了『藥』。」
看了兩遍,溫常世眉毛擰了起來,不知這是什麼意思。
喻霽放棄了他的煎蛋,關了火,挫敗地走過來,看見溫常世的臉色不太對,便隨口問:「你幹嘛這個表情。」
他洗了手,拿過手機,看了一眼屏幕,面色一下變了。
「可能是護工。」喻霽呆愣片刻,沒看溫常世,像自言自語一樣地說。
他手有些顫,把手機放下了,立了一會兒,又拿起來,給邵英祿的盧助理打電話。
「盧助理,我是喻霽,」他的音色和方才又不一樣,像是很隨意,一點都沒有擔心和不開心,「我外公這幾天怎麼樣啊?」
盧助理說不是很清楚,需要問問醫院,再給喻霽回復,喻霽低頭抓著溫常世的手,下意識地捏住了溫常世的手心,好像在尋求安全感,嘴上卻不冷不熱道:「行,我不掛電話,你問了直接告訴我。」
盧助理靜了幾秒,說好,他讓喻霽等了五分鐘,才切回來,對喻霽說:「喻老先生有所好轉。」
「我這個月什麼時候去看他?不是說穩定了就讓我去看麼,」喻霽說完,發覺自己似乎太過急切,便又加了一句,「我還要排約會的。」
盧助理恭敬地說去問一問醫院,再告知喻霽,便掛了電話。
喻霽盯著手機,又站了半晌,直到溫常世把他手機抽走放高了,不作聲地陪他收拾起廚房裡的殘局。
可能是因為喻霽提到了「約會」,這一回去醫院的探望安排得很快,盧助理晚上就來了電話,問喻霽後天下午是不是有空。
喻霽找了張韞之,簡單說了短信和藥的事,張韞之第二天給他送了抽血的工具來,教喻霽抽血。喻霽不會抽血,但學得挺快,在自己手臂上試了一次之後,又被黑著臉的溫常世逼著在他手臂上試了兩次,就摸到了竅門。
到了夜裡,喻霽在房間整理第二天帶去醫院的東西,門敞著,溫常世走了進來。
喻霽正往包裡放假髮呢,看見溫常世,手頓了頓,問他:「怎麼了?」
假髮是黑色的,很長,裝在半透明的網袋裡。
溫常世見過喻霽的這些東西,喻霽便也未曾遮掩,把假髮放進去,又去疊那條紅裙子。
溫常世走到喻霽身邊,幫他把衣架上的裙子拿下來,也沒有嘲笑喻霽的意思,抬手碰了一下喻霽柔軟的、快長到耳下的頭髮。
喻霽衝他抿了抿嘴,忽然說:「你想不想看啊,我穿我媽的衣服。」
他把裙子放在沙發上,彎腰去拿假髮,靠近了溫常世,輕聲說:「護工說我穿女裝還挺好看的。」
他打開了網袋,把長髮拿出來,白皙的手指插在柔順的假髮中,抖了一下,突然聽見溫常世叫他名字。
「喻霽。」溫常世按住了他的手,低頭看著他。
「幹嘛。」喻霽的肩靠著溫常世的上臂,兩人挨得很近,喻霽手垂下來,假髮拖到了地。
「我不想看。」溫常世把假髮從喻霽手裡抽出來,放回了網袋裡,封了起來,丟到袋子邊上。
「哦,」喻霽沒抬頭,說,「不想看算了。」
溫常世手碰著喻霽的臉頰,俯身很輕地和喻霽貼了一下嘴唇,對喻霽說:「你這樣就夠了。」
喻霽嘴唇上癢了一下,眼睛閉了一下,抬頭看看溫常世,問他:「夠什麼?」
溫常世好像很不擅長說這種話,他看起來也非常不熟練,頓了片刻,他才說:「夠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