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好，你沒騙我，否則……」御之絕終於出聲了，只是每個字都好像從牙齒裡擠出來了一樣，帶著不易察覺的寒意和顫抖。

　　原本清脆悅耳的男童聲音此時帶著少年變聲期不協調的粗啞，卻意外地讓人心軟。

　　否則什麼？像書上那樣毀滅世界？

　　凌夏頓時囧了，毫不猶豫地肯定道：「我自然永遠都不會騙你。」

　　他輕撫著御之絕的背心安慰著，想起書上最終反派大人的臨終宣言。這個孩子太缺乏安全感也太過執拗了，所以很容易走入歧途……

　　而且話說兩人抱的時間也太長了吧？……

　　凌夏鬆開手想要站直身體，奈何對方還是摟的死緊。察覺到他的掙動，御之絕只是略鬆開手，換個姿勢接著摟著。

　　「……」這四年來這孩子怎麼變得這麼黏人啊？喂喂，這樣至情至性的少年會成為反派boss？！該死的作者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也是，對自己來說四年時間不過一瞬，但對這孩子來說卻是分開那麼久，恐怕他還一直帶著負疚感……凌夏重新回抱了御之絕，輕輕歎了口氣。

　　宋小虎已經帶著飯菜回來了，阿離蹲在他頭上，一人一獸推門看見屋裡的緊緊相擁的兩人，都是愣了一下。

　　御之絕只是用眼角餘光掃了一下，乾脆利落地一掌就把門拍上了，宋小虎手裡的飯菜辟里啪啦掉了一地，鼻子也被撞了，痛苦地捂著鼻子蹲下去，氣呼呼道：「該死的阿絕！小心我和你打一場啊！……」

　　阿離躲得快，也是憤怒地在地上咆哮，只是它現在那小巧的體型，跟發脾氣的小貓也沒什麼區別。

　　「改天。」御之絕冷冷道，換個姿勢把下巴擱在凌夏肩膀上，睫毛垂了下去，似乎準備就這這個姿勢小睡一會兒似的。

　　這個人的氣息，總是特別讓人舒服……

　　「……」凌夏有些無力，輕聲笑道，「我們坐下聊吧，阿絕，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

　　怎麼過的？御之絕似乎又看見了那個昏暗無力的下午。

　　他被關了一個月禁閉放出來，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看見的卻是他最討厭的女人。對方一句話叫住了他：「因為我師兄尚顏的事……你哥哥有幾句話要我傳達給你！」

　　什麼叫「我不會死」？

　　什麼叫「和小虎好好相處，好好做兄弟」？

　　什麼叫「我一點都不疼，沒有受苦」？

　　下來翠羽紅著眼圈說的話他都聽不見了，他只知道，那個人為自己扛下來一切！

　　當他瘋狂地趕到執法堂時，只看見刑木和繩索處凝成黑色的血跡。

　　這些血都是那人替自己流的……

　　只是這麼想著，想像了一下，心已經抽痛的難以呼吸。

　　那人說他不會死，他便相信，會一直等他回來！

　　從今以後，只有一個目標，就是變強！

　　別人讓他流的血，那人太心軟了，他便幫他十倍百倍地還回去！……

　　等他回來的時候，不會讓他再受別人的欺辱，也不會讓他離開自己！

　　御之絕緩緩放開手，跟兇猛的野獸似的狠狠盯著凌夏，語氣帶了幾分怒氣：「我這四年很好，你為什麼失蹤這麼久！」

　　聽著熟悉的語調，凌夏算是放下心了，淺淺笑了一下伸手幫御之絕整了整額前微散的頭髮：「對不起，我也是剛醒來不久。」

　　宋小虎揉著鼻子推門進來，罵罵咧咧帶著幾分炫耀說：「死阿絕，凌大哥還沒吃飯呢！呵呵，是我先找到凌大哥的哦……」

　　「……」凌夏清晰地感覺到，因為宋小虎這粗神經的一句話，他家那小心眼孩子的臉色更陰沉了。

　　話說先見後見這種事情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地方吧？

　　看來兩孩子這四年來還是對手關係啊……凌夏忍不住笑了。

　　飯菜很快重新送上來了，宋小虎居然還要了一罈酒。凌夏看他端起酒碗的熟練樣子，都快氣死了，未成年人不能飲酒不知道嗎？

　　他趕緊按住阻止，宋小虎不解地抓了抓著刺蝟頭道：「喝個酒有什麼啊？凌大哥你不知道，阿絕還喝醉過兩次，被師傅責罰了呢。」

　　御之絕聽宋小虎揭發自己也沒什麼窘迫的表情，只是看了看凌夏慢慢推開了酒碗說：「你不讓那我便不喝罷。」

　　何況，他喝酒那兩次，不過是因為它可以使人暫時忘記現實罷了。

　　他低聲道：「你這幾年到底去哪裡了？」

　　總是「你你你」的，要麼就是直呼大名，這死孩子從來就沒有叫過自己一聲哥！

　　凌夏熟練地把碗裡的雞腿餵給阿離，笑道：「我被一個前輩救了，就是之前給你提過的那個，教給我煉器之法的。哦，這是阿離，阿離是那位前輩托付給我的，他現在有事不能照顧它。當年我的心脈受了點傷，所以那位前輩花了一點時間幫我康復，我醒來後就出來找你們了。」

　　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的，反正這些事也都過去了，關於聖女峰那段當然更不能提。

　　阿離抬起頭朝御之絕呲了呲牙，它清晰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對自己的惡意，而且這人身上的屬性和散發出來的陰寒氣息它也很討厭。

　　御之絕冷冷瞥了阿離一眼，凌夏還從來沒給自己餵過飯，憑什麼給這畜生餵食？

　　看著這兩隻相似的嫌惡的表情，凌夏卻是有種想笑的感覺。他就覺得阿離有時候和御之絕很像，性格相似就會相互排斥，果然不假。

　　御之絕盯著他問道：「那麼你以後去哪裡？……還要回去找那個前輩嗎？」他的手不由握緊了，如果凌夏不想回少陽派的話那自己便帶他離開，反正少陽派他從來沒放在眼裡……

　　凌夏忍不住像以前那樣摸了摸御之絕的頭，笑瞇瞇道：「我回來自然是找來你們的，不會走的。」這孩子雖然表面長大不少，實際上一些小動作還是沒變，他很容易就能察覺到御之絕的緊張。

　　御之絕垂下眼眸，握著的拳頭卻不覺放鬆了，心裡慢慢升騰起已經消失許久的喜悅。

　　已是半夜了，凌夏把喝的半醉的宋小虎送回房間，順便把睡著的阿離也放了進去，省的它和御之絕真開打。宋小虎嘴裡還在嘟嘟囔囔不知說些什麼，說一會傻笑一會的。雖然主角能喝酒是收小弟的關鍵點，凌夏還是決定了，一定要告誡宋小虎少飲酒多吃飯，現在還是未成年呢。

　　等凌夏再回去，御之絕已經脫了外套坐在床側，身著一身雪白的中衣，墨色的長髮隨意披在肩上。當那雙丹鳳眼斜斜看過來的時候，縱然都是雄性，凌夏還是看著他愣了愣神。

　　凌夏突然就想起了那本坑爹文裡那些什麼「宛如最誘人的罌粟」「優雅而高貴」等等大段大段關於御之絕外貌的描寫詞句。這孩子還真是越長越禍水了……

　　御之絕胸口赫然便是之前他送的那塊掛飾。那物件有些大，掛在脖子上自然是不像樣，可這孩子居然這麼珍而重之地珍藏這麼多年……凌夏微微有些動容。

　　御之絕察覺到凌夏的目光也是發窘，隨手把那掛飾取下來放在枕邊：「你還不過來休息嗎？」

　　凌夏寬了外衣，御之絕的表情分明是要他睡床裡頭，難道自己還會跑了不成？他笑道：「這件法器不好，以後我給你煉更好的。」

　　兩人並肩躺著，御之絕始終不發一言，凌夏累了半天終於是沉沉睡著了。

　　御之絕卻是眼眸眨也不眨，他察覺到身邊平穩綿長的呼吸便轉過身，仔細看著凌夏的眉眼和嘴唇。這個人的表情總是帶著那麼淡淡的笑意，對誰都很親切，就算對待仇人都彷彿不會怨恨似的。

　　他輕輕抬起手，將一根手指放在對方的嘴唇上輕輕摩挲著，很軟，溫熱……

　　御之絕突然產生了一種灼熱的陌生的渴望，他想狠狠地舔咬過去，把對方血液的味道深深地刻在心裡，讓對方也同樣把自己刻在心裡！

　　看見凌夏的那刻他心中頓時升騰起一種無法克制的酸澀，那種味道堵在胸口，讓他難受到了極點。可是凌夏還是以前那副樣子，對誰都很好，對誰都一樣！

　　就好像自己跟宋小虎，甚至跟那隻畜生，在他眼裡都沒有兩樣！

　　那麼下次，凌夏是不是還會像救自己一樣，拿出命來救別人？

　　御之絕微瞇的眼睛隱隱帶著幾分嗜血的寒光，他不想這樣！就算是一起長大的宋小虎也不行！

　　血液中有種不知名的慾望在跳動著，讓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他心中突然升騰起一種恐怖的想法，想把這個人禁錮在自己身邊，永遠只看見自己……

　　他想完完整整地看著這個人在身邊，像現在一樣，觸手可及！

　　但是……那樣的話，會被這人討厭吧？

　　光是想像一下對方驚愕厭惡的眼神胸口就很難受……

　　御之絕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他試著把凌夏的頭抱過來，貼在自己胸口，又把凌夏的手搭在自己身上。

　　這人還真是沒有一點警戒之心，眉毛微蹙了一下，就又很快伸展開沉睡了。

　　御之絕心滿意足地用手緊緊摟在凌夏腰上，聞著熟悉的味道，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