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鬥輕飄飄地說出了所有人一致不想提起的事情,強行扯開了自我蒙蔽的遮差布,將不堪回首的裂口再次披露,亮出羞恥晦暗的內裡。
“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你還不是一樣,輸給他們了!”
有人不服氣地反駁,惱怒地瞪過去,握緊了拳頭,似在壓抑著什麽。
夏元捏了捏眼鏡架沒說話,目光冷峻。安瑪斯臉色微沉,皺著眉。溫綸笑眯眯地盯了那人一會,若有所思。楊語小心地看向星鬥,有些惴惴。
“我知道。”
星鬥半點異樣也沒有,坦然地承認了這一點,以完全不在意的口吻應下了自己的失敗。
“所以才要報仇。”
“既然明白了,事到如今,你還在說什麽?明明那天已經證明一切了不是嗎?我們根本沒辦法贏,即使是現在,我們之間的差距也根本不可能逆轉!”一人說著,越說越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激動。
“沒錯,那種情況,除了認輸我們還能怎麽樣?現在又在說什麽夢話!還沒看清自己,要去自取其辱嗎?”
“即使再不服氣,事實也不會改變。三年級的實力就是強大到以我們的水平連邊都夠不上,你還以為是在和同等級的人比試嗎?”……
接二連三的聲討中,除了怨憤,還有些難以察覺的自我厭棄。
可能連說話的人自己都沒有實覺,那些憤怒並不完全針對星鬥,更像是在對他們自己。
輸給三年級卻掩耳盜鈴的自己。
星鬥將這些情緒聽得分明,臉上沒有出現被質問的怒火,只是靜靜注視著他們,挨個掃過這些年輕氣盛的面孔。
那平淡又漠然的目光,不知為何讓被看到的人下意識一愣,然後縮縮脖子,不覺間閉上了嘴。
他們聽見這位失去王冠的王者在一片寂靜中淡淡發問:
“那麽這樣就好了嗎?什麽都不去做、被打敗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這樣就可以了嗎?”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
“這就是你們選擇的現實?”
一字一句,叩問真心,詰問靈魂。
少年們憤懣的表情沉寂下來,隻余下一抹沉默的肅然,沒有人能在這個時候輕松地笑出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
空蕩蕩的教室裡,除了那人質問的聲音,一時竟只有略顯凝重的呼吸回蕩。
安靜得像是失去了變成照片裡的一道剪影,時間在這一刹那被切碎定格,漂浮出令人難受的泡沫。
“你們不想說答案?還是不敢說?”
對很多人來說,星鬥的聲音似乎從未如此尖銳,尖銳地不容他們有一絲一毫的躲避與畏懼,非逼著他們直面鮮血淋漓的現實,望見狼狽不堪的自己。
“那我來給個參考答案。“
星鬥一字一頓,深翠的眼裡宛如波濤翻湧著揚起,一層層的情緒蕩漾開來:“這樣就好了?怎麽可能。”
“這樣就可以?誰會原意。”
“這是結局?誰會答應!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那無謂的失敗來的!”
如玉石冷泉的噪音,沉下卻有著暴風驟雨將襲來的威壓,重重地砸在每個人的心頭,將看似堅國的外殼擊碎,從裂縫中流出那些深藏的不甘。
“那你說……我們要怎麽做才行?”半晌,有人聲音發澀,艱難地開口,像是破壞了巫師的魔法,僅僅一句就打破了過於緩慢的時間。
“復仇。”他再次吐出熟悉的字眼。
“我們輸了,這是不能改變的過去,但未來可以改變。輸了一次,只要贏回來就好了。勝負不能相抵,可必須將在輸的那一天丟掉的東西找回來。”
“丟了的東西?”
“你不明白嗎?”黑發綠瞳的少年直直望向他,似是穿過他看向很多人,“是尊嚴、自信、熱血、希望、榮耀、快樂,還有……你自己。”
他環顧周圍,將所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篤定道:“你們還停留在那天不肯走,不是嗎?”
短短幾句話,就將他們極力想要掩蓋的客迫扒得乾乾淨淨。好似他們最狼狽的一面已經被這個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隱藏。
不知為什麽,這回沒人再出來反駁說你也一樣的話了。
可能是因為,這個人說著這些,卻完全不是嘲笑諷刺的態度,目光清正平靜,用著再平常不過的口吻,甚至連慣例的冷淡感,都讓人松了口氣。
他不是為了讓人難堪才這樣說的,他也感受過同樣的痛苦。
楊語理解了這一點,順著星鬥的話,謹慎地開口:“你想讓我們怎麽做?要怎樣才能復仇?”
盡管這是星鬥提出的辦法,他也覺得有些天方夜譚,過於不真實了。那天的壓迫與實力可不是錯覺,實打實地將他們壓製得翻不了身。比賽中,雙方不是水平相當的對手,甚至一方可以碾壓另一方時,談論旁門左道的技巧都沒有意義。
其余人的目光也匯聚過來,注視著那個不服輸的家夥。
星鬥面對這些含義不明的視線,眨眨眼,扯出個意味深長的弧度:“首先,讓我們回到同一個起跑線:……”
那個計劃比他們原先設想的還要不可思議,或者說,比起所謂勝券在握的最佳決策,更像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一旦輸了就會萬劫不複。
“你真的要這麽做?”夏元似是提醒,嘲諷的話都委婉了起來,“你不會不知道如果我們沒能達成目標,會有什麽樣的結果?一時衝動解決不了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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