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景眼眸一凝,眼中如同風暴匯聚,殺意刺骨,他廣袖一揮,喝道:“眾將士聽令,把所有反賊壓下,妄動者殺無赦,動手!”
無數身著盔甲的將士從他身後大舟上魚貫而出,衝入山上,如惡虎撲入羊群,他們的戰鬥力和人數遠不是普通官兵可以比的,不多時,那些氣焰囂張的暴/亂者就被當場扣押下,還有幾十人被直接斬殺。
這一刻,除了用不甘的眼神凌遲著寧景,這些反亂之徒再也做不了什麽。
寧景走到那個帶頭動手殺了官兵的男人面前,迎著男人不屑挑釁的狠厲眼神,毫不猶豫抽出旁邊侍從的劍,一劍將男人頭顱斬下。
場中寂靜無聲,同來的官兵們瀉了一口氣,緊繃的神情松下,心裡的火氣也消了,而另一幫人則是有人不甘,有人臉色發白,還有人目露絕望。
忽而,他們聽到寧景開口道:“我從未想過放棄任何一個人,你們心系家人,不信任我,我亦能理解,但我想請各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證明給你們看。”
“明日,我會親自帶著第一批大夫登上三山,三山疫病不除,我寧景永不下山。”
第297章 潮落江寧
這場瘟疫不是一人之事, 也不是一人可以解決,它需要眾志成城,需要經久歲月, 和疫病打一場持久戰,和閻王爺搶人。
寧景作為主事之人,他提出了那個決議,他便打定主意,自己定是要親自進去, 和那些患疫者同進共退。
連他都畏縮在後,誰敢信這場瘟疫能好, 那些被關押在三山上的重病者, 以及五山上的隔離者以後能活著走出去。
八座大山,每日都有兩千多人被一艘艘船運過來,帶進去, 再不見出來, 也不讓家屬探望。
這裡不是寧景前世的華夏,還能通過電視, 視頻讓人們聊有慰藉,他們只能看官府給的一個明確的態度,讓他們能抓到一點點希望, 寄托於此。
寧景必須進去。
不論外界因寧景的言論如何發酵, 收拾東西準備進去的那天晚上, 柳靜秋抓著他的手狠狠咬了他一口,眼淚滴滴落在被咬破血帶著口水的牙印上。
“寧景, 你到底有沒有心?一次兩次三次, 次次如此, 你去冒險, 你去做你的聖人,你想沒想過……你想沒想過……你要是死了,我和娘要怎麽辦!”
柳靜秋第一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像是個即將失去一切的孩子,他明明快二十歲了,如他這般大的哥兒,很多人孩子都四五歲了,能叫爹爹,母父了。
他很久未這樣哭過,便是有時候忍不住了也是流著淚不見聲,他總覺得眼淚是無用的,除了在乎自己的人會心疼,落在別人面前,都是丟人。
可是現在他好希望自己的眼淚和哭聲能讓寧景回心轉意,他們不做什麽救世主,就回家好好過日子,上山狩獵下田種地,開塘養魚,什麽都好,還能生育一對對兒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著。
他的夫君可以一點都不耀眼,被人唾棄也無妨,他多希望可以如此。
可是,他知道,寧景不會回頭。
“你好狠心……”
寧景將柳靜秋擁入懷中,緊緊用力,又小心翼翼,重了怕碎,輕了抵擋不住心下洶湧的情緒。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寧景真覺得自己做丈夫很失責,次次去冒險,任性而為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若他是孤身一人,便是這些事危險重重,但他不會拖累任何人,他想怎樣都可以,稱他一句瀟灑倒也妥帖。
可是,他有家有室,上有老母,旁有愛人,他每次行事,拿自己做賭注時,何不是同樣將他們的性命和未來壓上了?
若不是他幸運,他是國師命定的人,能一次次逢凶化吉,就他那些行為,但凡行差踏錯一步,他整個家都要萬劫不複。
他是自私的,他折不了自己的脊骨,咽不下那些不平之氣,見不得蒼生疾苦,他走的路是國師設計的,也是自己選擇的。
可是,背後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的是他的夫郎,他的家人,對他們何其不公。
若柳靜秋對他無情,他可以給柳靜秋最好的物質回報,然後放人離開,要是柳靜秋貪圖他能創造的財富地位不舍的離開,最後被他的冒險行為連累,寧景都不會內疚,這就好比一場交易。
但偏偏,他們不是交易,他們是一對夫夫。
在情感上,他們從來是不對等的,柳靜秋不會嬌縱,不會試圖去掌控寧景,哪怕知道寧景隱瞞了自己很多事情,他選擇的也是包容和等待。
他只要知道寧景對他是真心專一的,那其他的他不會去多管,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獨立的一面,便是夫夫,也無需用把自己完全刨開的方式來證實自己的真心。
可是這一次,柳靜秋真的崩潰了,他也自私,他隻想要寧景好好活著,不要進那屍山血海裡。
最後化成那裡面的一具屍骨。
……
寧景進入三山後,南三州都和平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結果——這個結果只需要第一批痊愈的人出現,就可以給南三州所有人,以及天下所有關注這裡瘟疫的人一個完美答案。
一批批來自九州各地的名醫聖手被送入三山五山之上,一道道燃燒屍體的黑煙在天中升起,一封封通知死亡的書信送入外間等待的家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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