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高義看著走過來的寧景,半白的眉梢動了動,目中是深深的驚異之色,還有不可置信——
這是寧景?
是他印象裡那個面如菜色,窮酸落魄,明明身形瘦高卻一直佝僂著腰,唯唯諾諾,見了他就驚慌失措,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寧景?
荊高義不敢相信,短短一年,人就能有如此大的變化。
他知道寧景如今的名氣和地位,但是對這人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甚至不能理解,為何城中百姓如此追捧寧景,所以他對此深深不屑,常常就能張口把寧景從內到外,從長相到學識批判的一無是處。
但,若是讓他見了這樣的寧景,他絕對不敢那般放肆嘲諷辱罵寧景。
荊高義大本事沒有,但是敢說他看人絕對準,寧景這身氣度,舉手投足的姿態,比那葉少爺還像大世家的嫡系少爺。
這樣的人,便是他表面上的身份是區區一個說書先生,也是絕對不好招惹的。
荊高義突然有些後悔搞這麽大的陣仗了,他心裡有不妙之感。
但是,他一握手中的院長手書,卻又有了底氣。
對啊,他這次代表的是青山學院院長,他不敢招惹寧景,那寧景就敢違抗院長不成?
哼,正好讓他來挫一挫這寧景的氣焰。
荊高義想著,下巴一昂,眼睛微微眯起,看著寧景,哼了一聲,道:“寧景,你總算出來了,夫子我還以為你要躲到天涯海角去呢!”
寧景微微一笑,道:“我何曾躲過,我一直在這等你啊。”
荊高義一愣,頓時有幾分惱火,怒道:“牙尖嘴利,虛壯膽,望你在我讀完院長手書後,還能如此雲淡風輕。”
對於此話,寧景只是點點頭,道:“你讀。”
這反而弄得荊高義有些忐忑,寧景太過淡定了,而且這種淡定並不是裝的,而像是真的不在乎。
莫非,寧景不知道這手書意味著什麽?
荊高義眸光閃了閃,一咬牙,直接舉起手中錦書,環視一圈,道:“如你所願,諸位,還請一聽,做個見證!”
他小心翼翼展開錦書,看著上面的字,一一高聲念出,“原青山學院學子,平遙秀才寧景……”
周圍的人都豎起耳朵聽去,剛剛只知道這些人是來找景先生麻煩,但是到底何事卻是不知,此時皆是想知道景先生到底犯了何錯,居然被人這麽大陣仗堵上門。
荊高義一字一句念著,手書上先是言說寧景此人,曾於青山學院進學,本身是平遙城出身的秀才,在學院進行五年,學問平平,去年因品行不端,被三位夫子聯名革除學子身份,逐出學院。
而近日,院長聽聞其於城中宣揚不正之風,損害自己名聲不說,還累及學院名譽,又派人於寧景家鄉中打聽此人,發現其在鄉鄰之間同樣聲名狼藉,為人詬病,愧對秀才身份。
院長聞之大怒,覺其不配為秀才,不配做讀書人,遂寫下此手書,正式昭告所有人,將寧景逐出學院,奪去秀才功名,革除弟子身份,往後在外行走,不得報青山學院之名,不得入任何學院聖賢之地,以儆效尤。
旁邊人就算不是讀書人,都聽出這裡面事情大發了,皆是暗暗吃驚,有人同情擔憂的看向寧景,也有人曾經狂熱的眼神冷漠下來,懷疑嫌惡的看著寧景,上上下下看著,似想要揭了寧景這身皮,看看內裡有多不堪。
“不是吧……景先生行為不端……”
“原來景先生真的被逐出過學院,奴家本以為是假的,沒想到……”
“能被青山學院除名,還是院長親自下的令,這景——呸,寧景能是什麽好人,以前裝的倒是人模狗樣,看來都是騙人的!”
“難怪要戴著面具說書,原來是真的見不得人。”
“這寧景以前說過要是他行為不正,名聲不好,就主動辭讓景先生的身份,也不知他這次能不能做到……”
“住口,景先生還沒有說話呢,怎麽能就說是真的,我不信!”
人群吵吵鬧鬧,而全程,寧景都默不作聲聽著,面無表情,眼眸平靜。
荊高義讀完,隻覺得心情舒暢,好似贏了一場勝仗。
而他身後的齊鶴來更是掩不住的興奮,神情都帶了一絲癲狂,幸災樂禍的看著寧景,迫不及待想要看寧景驚慌失措,痛哭流涕,看旁邊人對寧景嫌惡唾棄,人人鄙夷,這會兒倒是完全忘了自己剛剛的狼狽。
沒事,只要寧景比他更丟人,別人就不會注意到他,齊鶴來如此想到。
荊高義衝寧景揚了揚手書,道:“寧景,你可要我再讀一遍?”
他勾起嘴角,一臉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樣。
寧景看著他,因身量高了半個頭,狹長的鳳眸微垂著看過來,說不出的冷然輕蔑,他忽而一笑,道:“就是這件事嗎?”
“啊?”荊高義一怔,沒料到寧景是這個反應。
寧景道:“我還以為我燒殺搶掠,犯下了什麽彌天大罪,引得諸位如此大的陣仗上門拿我,不知道的人,莫不是以為我寧景是什麽十惡不赦之徒,原來,荊夫子是為此事而來啊。”
他這話像是突然揭開了人們的思路,剛剛好像天要塌下來一般大的事,這樣一聽,似乎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誒,對啊,就這嗎?你們青山學院是不是有點不饒人啊,已經把景先生逐出過學院一次了,還要來正式逐出一遍,你們是不是吃飽了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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