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景淡淡看著他,眼眸靜如一潭深邃寒淵,與他對視久了,仿佛就能失了魂,墮入這深淵之中。
齊鶴來卻哼笑一聲,不甘示弱對視回去,道:“荊夫子與我父親如手足,待我如親子侄,當初我不過和他說了一聲,你便被逐出學院。”
“寧景,你一個被趕出學院,身有汙點的學子,憑什麽覺得鬥得過我,只要有荊夫子在,你就算將此事上報上去,也驚不起一點水花,真是可惜啊,你忍辱負重布局這麽久,嘖嘖。”
他說著,猶不解氣,道:“不過,你既然敢設計我,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父可是主簿,你就等著被抓進衙門吃牢飯吧!”
他想又想起什麽,道:“還有冉書同,你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冉書同已經消失了兩天,齊鶴來本來就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但是一直很忙,沒來得及去想,現在寧景一“暴露”,他自然知道冉書同也是跟著騙他的。
不過一想這兩人只有這點伎倆,齊鶴來心中就是冷笑一聲,真真是跳梁小醜。
剛剛齊鶴來一直喋喋不休,寧景都沒有說話,直到這時,他才淡淡開口道:“看來,你是第二種了,蠢而不自知。”
這一句話,差點把齊鶴來氣吐血。
“你——”
寧景看了看天色,也不欲再與齊鶴來多說,他這番過來,就是特意羞辱齊鶴來一頓,他很小心眼的,前段時間雖然是算計齊鶴來,他才忍著被齊鶴來冷嘲熱諷不還嘴,但他寧景最記仇了。
所以,趁著今天還有這點時間,他特意來氣一氣齊鶴來,不然日後,就沒有機會了。
他沒有理會怒目而視他的齊鶴來,走到門口,快要出門之際,忽而一個回頭,道:“齊鶴來,其實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時,我一直想對你說一句話。”
“你齊鶴來,可能騎鶴去?”
寧景道完,閃身出了房門,門關合之際,正好一個茶杯砸落在門上,清脆一聲響,粉身碎骨。
因著寧景大早上這一遭,齊鶴來心神不寧許久,可是他怎麽也想不透自己漏了哪一點。
他有心去找自己伯父商議一番,可是和寧景糾纏這一通,這會兒時間已經不早,去往齊永元處再回來,可能趕不上他下午說書。
齊鶴來思來想去,還是舍不得下午那場說書賺的銀子,要知他現在登台一次,最少能拿到二百兩的賞金,不過短短說書這幾天,他就賺的比他父親辛苦勞碌十年還多。
罷了,等他說完這場,就去找伯父商議一二,左右不差這半天時間。
齊鶴來安慰下自己,手下意識又撫上自己的右眼,感覺到指腹下跳動不停的眼皮,他心裡遏製不住的想起寧景那句“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頓時心裡怒火就是騰的燒起,氣的他抬手又砸了一個茶杯。
“無稽之談!荒謬至極!見鬼去吧!”
而他不知,此時一隊人馬已經從青山學院下山,直奔玉周城內而來。
荊高義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褐色長衫,頭戴方巾,腰掛青山學院夫子印信玉佩,打馬在前,身後跟著一眾同樣騎馬的學子,再往後,還有一些聞風而動的學子疾步跟著過來。
他被眾人矚目著,心中不由浮起自得之意,更捏緊了一下手中錦書。
就在今日一早,他接到了院長傳令,讓他持院長親筆手書,下山去往望春樓一趟,見寧景面,將手書給寧景。
這一封手書,卻是斥責寧景諸多行為,於學院之時,不思學業,不友同窗,不敬師長,被逐出學院後,心術不正,棄書生風骨,為銀錢折腰,行事肆意妄為,提倡不正之風,累及青山學院名聲受損。
且,院長聽聞寧景曾於家鄉劣跡斑斑,聲名不端,實在有辱其秀才之身份。
特此,昭聞天下,逐寧景出學院,奪寧景秀才之名,今後凡聖賢之地,皆不納其人!
荊高義當時一看到這份手書,心中驚駭難以言表。
院長這不僅是要昭告所有人,寧景行為不端正,人品瑕疵,被學院逐出,還要剝奪了寧景的秀才功名。
剝奪功名,是青山學院院長才有的權利。
凡是學子,拜入學院,就是院長之徒,承受其師恩。
薑朝十分尊師重道,身為傳師授業的師父,青山學院院長有著諸多權利,其中一項就是奪去院中學子功名,哪怕已經被逐出學院,亦能。
憑著這一點,哪個學子在他面前都服服帖帖,畢竟誰也不想辛苦考取的功名一朝被奪去。
而且,被剝奪功名是其一,其二含義,卻是親自被院長逐出了師門,剝奪了讀書人身份!
學院學子,哪怕是被逐出學院,依舊是能以院長弟子自居,表明他曾於學院中進學,是讀書人之間最常見的自薦之法。
而寧景今後,卻是不能再以此自稱,他就算空有一身學問,但不被學院承認,其他同樣的讀書人也不會承認他。
寧景往後,連以讀書人自居都不能。
青山學院院長是位寬厚仁慈之人,從未如此懲戒過一人,寧景,是第一個。
荊高義不知寧景這是犯了何事,惹得院長如此嚴懲,但是,這不妨礙他高興啊!
他幾乎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把這件事宣告了出去,他沒有急著下山去找寧景,而是一個個去告訴自己的好友,告訴自己的學生,讓人一傳十十傳百,恨不得要整個青山學院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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