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王見寧景態度自然下來,邊給寧景倒了一杯茶,邊道:“此事先不急,本王也是聽說了景先生於永安城的所作所為,心中有幾個問題想一問景先生。”
寧景鄭重的接過遞來的茶,道:“王爺請問。”
衡王微微一笑,道:“據本王所知,地龍翻身之事,最先發現是景先生,並且在三月七日當天晚上,景先生還去見過貴夫郎一次,安排了貴夫郎與其同窗先行離開,自己則留了下來。”
他一頓,道:“本王冒昧一問,景先生是如何確定地震一定會發生?”他目光定定看著寧景,一股無形的威壓落下,迫得被他看著的人根本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寧景神色自若,眸光凝實起來,他道:“回王爺的話,既然王爺連在下提前安排夫郎離開一事都已知道,那在下和楊縣丞之交談想來也是知曉的,發現地震之事,卻是由於在下熟讀《五行地志》,上面記載過地龍翻身之諸多前兆,恰恰和永安城當時情況高度符合,井水變色變味,家畜家禽不寧,各種異象頻發,而且在下偶爾還聽聞有人議論,當晚曾聽到過地下傳出異響——”
他毫不心虛的看著衡王,對視回去,目光坦然,道:“說在下太過疑神疑鬼也好,在下確實對天災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算在下判斷失誤,最多不過被人笑話兩句,但若因為自身對此事不以為然,掉以輕心,導致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天災發生,百姓家破人亡,在下這顆心怕是一輩子也難安,所以,在下思前想後,才決定把這件事告知出去,在下把能做的都做了,至於最後結果如何,我寧景卻是問心無愧。”
兩人目光對視良久,衡王的眼中閃過繼續思量、懷疑,似是不信寧景的話,寧景也是一言不發,坦蕩自若的回視,目光灼灼如赤子。
氣氛有些凝重,聽風樓主和蘇先生都一言不發,兩個木頭一樣站在後面。
良久,一聲輕笑突然響起,衡王笑看著寧景,本來緊張的氣氛因為這一聲笑輕快下來,仿佛之前都是錯覺。
寧景微微勾勾唇,面色依舊淡然自若,袖中的手卻微微握起。
他撒謊了。
他沒有把那個神秘書信的事說出來,說實話若不是那封書信,他不會注意到那些異象。
因為他不是永安城人士,也不過是過來轉一圈,而且他也沒有那麽細心注意到那些東西,再說句不好聽的,說不定那些異象是人家永安城的特色呢?
總而言之,他撒謊了,他故意的。
這也是寧景的一個試探,衡王既然連他偷偷讓柳靜秋提前離開都知道,那肯定是仔細調查過他,那衡王知道他收到過那封信麽?
這就是一個比較。
衡王乃是皇室,手下勢力無數,這天下很少有人身份能比他高,那他掌握的信息也不是常人能比。
可寧景直覺,衡王不會知道他曾經收到過那封神秘書信。
若衡王知道,那那封書信之主人的地位就是略低於衡王或者是同一地位。
反之,衡王不知道,那送信之人的身份就在衡王之上。
而整個薑朝,如此身份的人屈指可數,排除一下,也就那麽幾個人了。
寧景承認自己這個做法有點冒險,若是衡王知道他收到過書信,卻不坦白,那他就把衡王得罪了。
他一個小小說書先生得罪堂堂王爺,唉,太作死了。
但是,他就是敢。
而且他也實在好奇,那封神秘書信是誰人給他的,他到底成了誰手裡的棋子。
衡王搖搖頭,歎氣一聲,有些無奈。
他也承認,他剛剛是在故意詐寧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寧景,若是心理素質差一點的人,怕是馬上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裡說錯了,或是說漏了,然後立馬胡亂解釋一大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而人一旦慌張,下意識就會抖落很多消息,從中仔細盤查,這個人就會沒有秘密可言。
可是,寧景太穩了,說話滴水不漏,把該說的說了,然後就一句多的不說,任憑你怎麽看,反正他穩如泰山。
這讓衡王知道,他是套不出什麽話了。
“原來如此,”衡王笑了笑,下一刻臉色卻突然一板,道:“那景先生可知,你此舉卻是為自己招來了大麻煩。”
“……”寧景沉默了一下,目光有些疑惑,看向衡王,抬手一禮,道:“不知此話何解,還請王爺明言。”
衡王莫名哼笑一聲,眼神有些冷意,他語帶譏諷,道:“景先生想來也是博覽群書之人,那本王考考你,《竹書紀年》中,對地龍翻身之事前因後果有一段描寫,景先生還記得麽?”
寧景微愣,腦中翻了翻原主的記憶,還真記得這一段。
他下意識回道:“崇宇七年,西定州余陽三城地龍翻身,屋舍崩塌,地宇開裂,如道道龍蛇騰起,傷者六萬之數,亡二萬五千余人。”
那次地震絕對是薑朝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大地震,永安城這次地震已經足夠嚇人,但在其面前,也就是個弟弟。
衡王笑了一聲,道:“後面呢?”
寧景繼續道:“後,經各方盤查,知地龍翻身乃有妖邪作祟,致天運失其道,降此災禍,妖除,災平。”
“……”
寧景眨了眨眼,看向衡王,後者似笑非笑看著他,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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