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夫郎們心裡啐了她兩下,又忍不住發酸,瞧瞧寧家,現在兒子出息了,給家裡蓋大房子,雇人煮飯不讓夫郎和娘忙活,每天舒舒服服吃好的,沒事去新家看看進度,還特意準備了話本解悶,就這,還裝模裝樣要教這個老的讀書識字。
他們心裡都覺得一把年紀了,半輩子不識一個大字,突然要學習感覺很匪夷所思,但還是忍不住羨慕寧何氏,至少人家兒子和夫郎有這份心。
有人道:“春香姐兒,要不你就學學字,這話本子咱們都看不懂,靜秋哥兒一天也就講一次,我們還想再回味一遍都不行,你學了,講給我們聽。”
其他人一聽,紛紛附和,道:“春香姐兒你去學吧,為了我們這些好姊妹哥兒,你學學字,大家都盼著你呢!”
寧何氏被眾人這一吹捧,架起來,心中又得意又掙扎,支支吾吾道:“我哪學得會,我看到那些字就頭暈……你們這些蹄子,平日管我叫寧家婆娘,現在管我叫姐兒,我一個人學我不樂意,憑啥都指望著我啊!”
人群裡立刻有人道:“我和你一起!”
眾人看去,竟是柳相途家的夫郎,柳周氏,不過是他願意學,也不奇怪。
柳相途每天拉車,有個穩定收入,他們家兩個兒子都有出息,一個在城裡擺攤賣貨,一個在家種地乾活,又都孝順,柳周氏是他們村最讓人羨慕的夫郎之一。
他平時不用乾活,家裡都有兒媳婦主持,他偶爾幫忙帶帶孫兒就行,閑不下來時還跟著他們一起去山上撿點貨,他們撿山貨是為了給家裡糊口,他單純是打發時間,順便給家裡打打牙祭。
柳周氏確實有這個閑情學字,不像他們,每天忙上忙下,能來聽個話本,還是擠時間來的。
寧何氏見是柳周氏,眼睛一亮,若是別人她才不樂意,說是這樣說,她就是故意矯情炫耀,可不是真想讓柳靜秋去教別人,她以前為了送寧景讀書不知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銀子,憑啥現在讓人不要錢跟著學。
但是,柳周氏可以。
當初寧景他爹走了,寧何氏在和安村舉目無親,最難的時候兩天沒飯吃,借遍了村子裡的人,那些人見他孤兒寡母,都不借糧,還被人為難,只有柳周氏二話不說給她背來兩袋糧,忙前忙後幫她。
寧何氏不是個好人,但也不是一點良心沒有,柳周氏對她的恩她一直記著。
“那說好了,你得陪我一起!”
柳靜秋一直不作聲,看他們自己商量。
自寧景去玉周城後,七天了,他引導寧何氏學習終於有了一點起色。
起初,寧何氏是不樂意呆著聽柳靜秋講的,哪怕話本再有意思,聽的人心不在焉,就像學渣聽課,隻覺得催眠。
柳靜秋也不急,第二天就找了幾個婦人夫郎一起來聽,這一下就帶動了寧何氏的興趣,慢慢的,還是走上這條學習的路。
這就是方法。
柳靜秋嘴角悄悄勾起,這種引導人學習的感覺,他非常享受。
他曾經有過很多夢想,這些夢想指到底都是只有一個目的——想為這個世道下哥兒女子做點什麽。
柳靜秋非常敬佩自己的老師,若不是老師在鎮上開了私塾,這一片地帶的女子哥兒不會有機會接受教育,他們會一輩子懵懂無知的活著,茫茫然然,愚昧不得教化。
他知道老師為了穩住這個私塾付出多少心血,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找茬,他們看不得這些女子哥兒有自己的想法,開始“叛逆”,不再順從,就總想毀掉這個“窩點”。
柳靜秋知道自己是個平凡的人,做不出什麽傑出的事,能教幾個村裡的婦人夫郎向學,已經很滿足。
他走回書房,抽出一紙書卷,緩緩展開,上面寫著六個字,柳夫子小學堂。
前些天柳魚璃看到了還取笑他,沒想到他在家還寫這種小東西玩。
他有些好笑,將書卷遞給他,道:“你看著像我的字跡麽?這是夫君寫給我的。”
這確實是寧景寫了送給他的,當初寧景把打算告訴他,他就連夜想了很多對策,然後把想法都告知了寧景。
而寧景只是含笑看著他,給他提了這行字。
柳靜秋一時愣住,不知道是寧景寫著玩,還是真的知道他心中所想,鼓勵他這樣做。
不過不管如何,柳靜秋確實動了這個心思。
柳靜秋看了一會,緩緩將之收起,鄭重的放回去,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正想著事,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飯香從外面飄來,他似想到什麽,推門出去,就看到寧何氏提著個飯盒走過來,已經打開飯盒看裡面的東西了,見裡面魚肉青菜都有,色香味俱全,不由嘖嘖稱讚。
“這小蹄子別的不提,做飯手藝沒話說。”
見柳靜秋走過來,寧何氏道:“你那個弟弟過來了,又送了吃的來,咱們中午不用做飯了,還有這個,給你的。”她遞過來一封信,眼睛狐疑的盯著柳靜秋,心裡猜想這兩個人有什麽事不當面說,還寫信,莫不是商量見不得人的事?
哼,等她識了字就偷偷看看裡面寫了什麽,莫不是背著商量怎麽算計她家東西吧?
柳靜秋沒關寧何氏緊盯的目光,拿過信拆開來一看,眸子垂下,臉上無悲無喜,許久微不可察歎了口氣。
柳和宜對柳家開始動手了,讓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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