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通報價讓寧景開了眼,萬沒想到一條條人命也能換算成銀錢,還如此清晰明白。
似乎見他不可思議的模樣,趙縣令哂笑道:“這自然只是個初步價,若對面能出得比你高,也別怪本官秉公執法了。”
寧景眸光一動,趙縣令說的秉公執法,不過是看誰出價多就幫誰。
這就得看賄賂的人舍不舍得,若他想穩妥,自然可直接出大價錢買對方的命,但若對方出的更多,也只能飲恨離去,送出去的錢自然也要不回來。
而且更致命的一點,出價的雙方都不會知道對方出了多少錢,案子怎麽處理,還是縣令的一句話。
看似能簡單出錢的事,實際處處是陷阱。
但好在他這次對手是周豪,一個窮光蛋,而且他壓根沒想過來賄賂官老爺,就不存在競爭,現在要看的是他一個態度。
寧景沉思了不過一會,就抬手一禮,道:“小生此來不僅為個人所願,也是村裡鄰裡所想,大人執法秉公正義,我和安村上下信服,大人怎麽處置都自有一番道理。”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錦盒,捧在手上,交給一旁的侍女,侍女又轉送到趙縣令面前。
“此是我和安村上下一片心意,沒有大人在上鎮守,我等也沒有現如今的安景生活,大人為我平遙屬地父母官,請受我等子民一點孝敬之心,萬勿推辭。”
趙縣令打開錦盒,懶懶看去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向寧景,道:“和安村有爾這個明事理的秀才是一大幸事,你的請求本官應了,退下吧。”
寧景再行一禮,後退著出了廳堂。
到了外間,看著明媚的陽光,寧景松了口氣。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其實都不太願意和官場上的人有一絲半點聯系,和這些人交流八百個心眼子都不夠用,太累心了。
但只要想生活的更好,走的更高,就不得不接觸,而只要交好了,方便之門就大開,反之就處處受限。
他這次送出去了五十兩銀子,買周豪一個普通貧民的命綽綽有余,看似他虧了,其實這是向趙縣令表達一個交好孝敬之心。
他只要生活在這裡,以後少不得繼續和趙縣令打交道,有一個好的開始,後面就好行事。
周豪之事已經沒有懸念,看著衙役將周豪壓下去,陸夫郎父子泣不成聲,村長歎息了一聲,唯有寧景神色如常。
既然這件事塵埃落定,也該處置某些遺留下的事。
寧景絕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人,處理事情只有兩種態度,一是不屑理會,二則是加倍還回去。
柳和宜敢睜著眼睛說瞎話陷害他,包庇周豪,寧景就不會放過他。
若說之前的事可以是柳和宜報復原主,那這次就是完全得罪了寧景。
也許是先入為主,寧景看過書,一直覺得柳和宜性格雖然睚眥必報,但骨子裡講道義,有底線,是個好的。
然而周豪的事情給他當頭一棒,他忽然意識到隨著他到來,一切都變了。
書中,寧家母子被柳和宜整得抬不起頭,夾著尾巴過日子,隻敢窩裡橫欺負柳靜秋,一家人像三隻縮在地溝裡度日的老鼠一樣。
而柳和宜過的舒心光明,他仇人一個個遭了報應,心裡的仇恨鬱氣散去,自然是那個有仇必報但明媚善良的主角受。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因為寧景,寧家越過越好,柳靜秋不僅沒有像劇情裡被折磨的不成人樣,過的比柳和宜還舒坦。
他舒服了,怎麽能讓柳和宜開心呢?
對絕大部分人來說,幸福是比較出來的。
也許有人心胸豁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大多數人都會因為得失而高興沮喪,也會因為與旁人的對比而得意或失落。
但柳和宜絕對不是這樣豁達的一個人,所以他變了,不再像劇情裡一樣美好了。
寧景其實知道這種變化遲早到來,也不以為意,畢竟他不可能永遠活在書裡。
當他變成秀才寧景時,這已經不是一本書了,而是他生活的世界,沒有誰是主角誰是反派,大家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選擇。
寧景隻想讓自己和身邊的人活得好。
當天晚上,寧家來了兩個人。
寧景讓寧何氏和柳靜秋都走開,將他們帶到了書房。
“寧秀才,這次是和宜對不住您!我這做娘的,代他給您磕頭了!求您恕罪!”柳楊氏進來就是跪地磕頭,她感謝寧景將其他人支開,給他們保留這份臉面。
寧景神色淡淡,看著柳和宜去拉柳楊氏起來,不過觸及到寧景的目光,柳和宜就心裡發虛,手上扶人的動作緩緩僵硬,到最後垂著手不敢動。
這樣的寧景,絕對不是以前那個寧景!
寧景平日裡在人面前多是溫和有禮,不刻意親近也不疏遠,原主性格孤傲瞧不起村裡人,和他們也不親近,所以也沒人發覺他不對勁,只是覺得成家後的寧景性格開朗了一些,比以往愛笑。
唯二能發現他不對勁的只有寧何氏和柳和宜,但寧景在寧何氏面前還是一如既往大多數時候都非常聽話孝順,不忤逆她,還和她一起“騙”柳靜秋銀子,所以她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兒子內裡換了個人。
其實寧景有在改變,只是在寧何氏這裡是潛移默化的變化,等她發覺時,哪怕寧景已經脫胎換骨,她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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