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

　　兄妹幾個看到她， 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原本和樂的氛圍略略淡了一些， 王海娟自己也知道她現在在秦家是不受待見的，心裡覺得尷尬，扶著腰往灶房轉了轉就又回房裡待著去了。

　　她關了門一人坐在床邊，神情有些怔忡。其實她自己也沒有想過嫁進秦家短短一年不到她會跟秦家人處成這樣， 現在想想， 一開始只是有點不平衡，及至後來愈演愈烈的， 到現在這樣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被扔在娘家兩個月，看多了鄰居猜疑的眼神， 受多了大嫂眼裡的譏誚， 也夠她從憤怒、不平、委屈中冷靜下來了，看看她自己，再看看讓秦家上下都喜歡的顧婉，她沒見過她，卻在今天真正從內心中正視這個大嫂。

　　她對顧婉的事只從自己家裡人和秦志剛耳中聽到過一點。

　　顧婉願意嫁給秦志軍的時候， 是在他傷了腿還被人毀了婚的時候，後面為秦志軍找藥又差點丟了命， 前者有情後者有恩。

　　聽秦志剛說，顧婉拒絕要自行車這些大件， 王海娟自己生在農村， 農村是個沒有秘密的地方， 形形色色的事她見得不少， 說起來在聘禮這事上，大多婆婆分兩種。

　　一種是巴不得一文不花，娶你花的錢越少還越輕賤你的，另一種是打心底看重自己的兒媳婦，盡可能把聘禮置辦得體面的，她的婆婆林春華顯然是後一種。

　　所以顧婉替秦家省錢不肯要自行車，不僅不會被婆婆輕賤，反倒會讓林春華覺得她貼心懂事顧婆家，只會更憐惜她。

　　給家裡人做衣服，秦志剛結婚又肯往家裡給錢給票，有孝心還肯幫扶弟弟妹妹。

　　王海娟冷靜下來把她知道的關於顧婉那點少得可憐的資訊這麼一分析，再反觀她自己簡直像個小丑。

　　想起秦志剛以前也好好給她說過顧婉的聘禮為什麼要厚一些，她那時候聽不進去，覺得公婆偏心連男人也不向著自己。

　　因為嫉妒，眼睛像被蒙住了一樣，顧婉給公婆小姑買衣服，她心裡不舒服，覺得就她會討巧賣乖，男人賺的錢不用往家裡交全攥在她手上，她當然能大方。

　　分家後她自己拿到錢也沒給公婆買點什麼，她又覺得那是因為秦志剛的收入遠遠沒有秦志軍高。

　　她覺得婆婆應該理所當然的對她好，她什麼也沒付出也是因為家裡條件要差些。

　　就是太理所當然了，被秦志剛扔回娘家，嫂子不待見，她媽也怕嫂子對她長住娘家有意見。王海娟那時候才意識到這世上沒有誰是該你的，自己的爸媽尚且因為她出了門子要顧忌嫂子的眼色，她憑什麼苛求婆婆無條件把她捧在手心？

　　她現在挺著個大肚子做家務已經不敢有怨言了，因為在娘家她就得做，如果她媽幫著做了，嫂子一定站在邊上笑著說幾句她福氣好一類的。

　　想起來，剛進秦家時她的日子其實非常好了，婆婆照顧她，妯娌沒有在一處住，小姑子不會挑事，秦志剛對她也好。

　　可她爭來爭去，最後把原本擁有的東西反而都給弄沒了。顧婉不爭不搶，得到的卻遠比她多。

　　王海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裡希望這一胎能生下個兒子。不是要跟大嫂攀比什麼了，誰家公婆都會更喜歡孫子吧，秦志剛也該是喜歡兒子的。

　　娘家她是看明白了的，她媽性子軟，大嫂又厲害，娘家容不下她，她也不想把自己再弄到被男人趕回娘家的地步，那樣被村裡人在身後嚼舌頭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過了。

　　認錯是不可能認的，她也要臉。

　　只要生下個兒子，總能緩和下和男人還有公婆的關係。往後她也不再事事去跟大嫂比，說實話她也看明白了，比不上，也犯不著。她把人立在前頭比，人家可能都不知道她王海娟是誰。

　　王海娟這裡受打擊過頭反倒是想明白了許多事，可和秦家相鄰的宋梓珊就只有被噎死的份了。

　　原來錄取通知來的第二天，YL中學校長、高三一班班主任和B市人民日報的記者一起到了軍區駐地。

　　因為不止被B市中醫藥大學錄取了，還是B市這一年的文科狀元。國家如今對教育這一塊非常重視，報社的記者就想做一篇這樣的專訪，等找到YL中學的時候，聽說這位文科狀元其實是一位軍嫂，整個高中三年的學業是一年跳級讀完了的，而且後邊幾個月還是請假在家裡自學為主，記者的眼睛就更亮了。

　　這絕對是個好新聞啊，這位學生的身份和經歷都非常值得報導，等稿子出來了一定能排上好版面。

　　一行人到駐地的時候，當然不可能讓他們直接進家屬樓去採訪，門崗處把電話直接撥到了團裡請示了政委，政委那邊問是哪個戰士的家屬，聽是一營營長秦志軍的愛人，就讓人把記者先請到了團部的小會議室去了。

　　他轉過身就把電話撥到了一營，接電話的是周文兵，聽說駐地來了B市人民日報的記者採訪秦志軍媳婦，讓秦志軍趕緊帶著人到團部去。

　　周文兵有點懵，採訪顧婉？

　　那邊也沒跟他細說就把電話掛了，周文兵只得趕緊往訓練場去了一趟，把秦志軍喊出來說了團裡的指示，好奇的問：「人民日報採訪你媳婦什麼呀？」

　　秦志軍搖了搖頭，只是想到自己媳婦兒那589的高分，心裡有點猜測，不能確定的事，他也沒多說，回去親自陪了顧婉去了趟團部。

　　那記者路上已經瞭解到顧婉請假是因為懷孕了，考慮到顧婉雖然是已婚人士，但到底是高中生，懷孕的照片放上去可能不太合適。

　　所以路上已經打算好了就做一篇文字類的報導就好，結果等見到顧婉真人的時候他就改變主意了，不止是學霸、不止是軍嫂、還是個美人。就出主意說讓顧婉坐在會議桌邊拍張照片上報紙，這樣會議桌正好遮掩住了肚子，人家也看不出什麼來。

　　顧婉卻是不肯配合，她並不喜歡自己的照片上報。見她夫妻二人都不願放照片上去，那記者才略有些遺憾的把相機重新放回了包裡。

　　這次採訪，著重點不止在她軍嫂的身份和自學跳級上，更有高三一班班主任說的志願填報。顧婉志願填報跟旁人還是很不同的，她一、二、三志願全部填的是B市中醫藥大學。

　　「當時我勸她，可她堅持，說學中醫藥就是她的志願。」高三一班的班主任笑著說道。

　　那位元記者想的沒錯，這篇報導被放在了次日的頭版頭條，因為顧婉不止是文科狀元，更是一位軍嫂，在處處提倡擁軍愛黨的當下，這樣的新聞自然拿到了最好的版面。

　　不止是顧婉上報，連秦志軍所在的團和所屬的第二十三軍團都一起被寫了進去。這動靜就有點大了，宋梓珊那樣天天在泡在文工團裡的人也很快看到了報紙。

　　她一門心思還等著顧婉被打臉呢，結果打什麼臉，竟然直接考成文科狀元還上了報了。

　　她心裡那一口血梗的，想著那回她把秦志軍攔在山道上說的那些話，就覺得這報紙上報導的事化成了顧婉和秦志軍一個響亮亮的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不過她就是噎得要死，也就是在文工團跟她死不對付的丁文君在旁邊冷眼看笑話看得熱鬧，總歸秦志軍也好，顧婉也罷，誰也沒當她是回事。

　　秦志軍打從顧婉的肚子顯懷後，每天回到家裡的日常就是跟顧婉一起琢磨給還沒出生的寶寶取什麼樣的名字，假如是男孩該叫什麼，是女孩兒又該叫什麼。

　　然後秦志軍就覺得自己肚子裡墨水太少了，挖空心思想的那些名字覺得哪個名字都配不上他兒子或是閨女，他媳婦兒這麼漂亮，孩子肯定也討人喜歡啊，一般名兒配不上。

　　可不一般的名字他想不出來啊，兩個名字從八月初想到八月末都沒想出一個滿意的來，前幾天周文兵給他出了個主意，翻字典，這不他連字典都借回來。

　　到夜裡回了房的時候，他總要摸著顧婉的肚子跟裡邊的孩子聊會兒天，這一天他手放上去才剛叫了一聲寶寶，掌心忽然就被敲了一下，顧婉被那動靜唬得低呼了一聲。

　　秦志軍整個人一僵，眼睛一下就睜得圓了，愣愣的看著顧婉問：「媳婦兒，他剛剛動了，是不是？」

　　顧婉連連點頭，眼睛很亮很亮。「嗯。」

　　秦志軍聽她確認了忙把自己的手拿了起來，又激動又興奮的盯著她的肚子看，夏天的睡衣非常輕薄，一點兒不影響他的觀察。

　　等了大約有三十多秒，顧婉左邊的肚子突然鼓起了一個小包，那小包很快就落了下去，但把秦志軍和顧婉興奮壞了。

　　秦志軍揚著頭問顧婉：「寶寶這樣你會不會疼的？」

　　顧婉搖頭，眼裡都是新奇，「不會，就像被輕輕動了一下那樣。」

　　聽著不會疼，秦志軍就不擔心了，注意力又都到了顧婉的肚子上，可裡頭的小傢伙不動彈了，他試探著用手輕輕摸了下顧婉的肚子，一邊摸一邊道：「寶寶，我是爸爸，再跟爸爸媽媽打個招呼。」

　　他這話音才落，顧婉啊的一聲低呼，秦志軍就見她肚皮上鼓起了一個包，然後咕嚕嚕的像串小氣泡一樣從肚皮下翻滾過去，有那麼一下正好又滾過了秦志軍的手心。

　　秦志軍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剛才被蹭到過的地方，忽然笑了起來，「小傢伙真聽話，還挺活潑的。」

　　聲音裡透出愉悅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