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修）

　　路上方子君就問她準備買什麼樣的傢俱， 這個顧婉從那天跟秦志軍去看過房子就有些想法了。大衣櫃肯定得有一個，寫字臺也少不了， 客廳裡的話，她挺想買方子君家那種沙發，不止是坐著舒服，看上去也給人溫馨的感覺， 再配一個五鬥櫥，加上部隊送的桌椅先得備起一套， 也就夠用的了。

　　結婚時也有全套的新傢俱，可房子的佈置她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進去， 甚至都沒住上兩天， 到了B市以後住的是方子君家的房子和秦志軍的單人宿舍，直到這會兒部隊分了家屬房， 她才生出歸屬感來。

　　那裡是往後她和秦大哥的小家， 她會每天在那裡候著他歸家， 他們會在那裡養育他們的孩子，只是想像一下往後生活的點滴， 顧婉心裡就有淡淡的甜， 對這房子的佈置也上了心。

　　她給方子君大致說了自己的想法，又問她：「你家裡那套沙發茶几貴嗎？價位上能接受的話我也想買一套沙發，覺得挺好看的。」

　　「全套下來兩百八十多， 我這套買了不到半年， 價位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這個得用特供的票， 部隊這邊沒發， 不過我家裡還有多的，你要買的話一會兒我送了小米兒回去給你把票帶上。」

　　方子君覺得客廳裡擺套沙發挺好的，家屬樓裡大多人家裡隻擺了部隊配發的那套小方桌，好一點兒的自己再買個五鬥櫥，客廳瞧著有些空蕩蕩的，來個人也只能圍著桌子邊坐。

　　不過這也正常，沙發在幹部和高知家庭裡挺常見，可對大部分人來說它其實算個奢侈品，像她家周揚一個月的工資九十六塊，她自己五十多，如果不是家裡條件好能貼補，她夫妻二人要買這麼一套沙發，不吃不喝的也得攢兩個月才成。

　　周揚還是正營級，她自己的工作也不錯，家屬樓裡許多連級幹部每個月工資只有七十多，媳婦兒就在家帶孩子，要是條件差些的錢還得往老家寄，養老人幫扶兄弟，誰能花那麼多錢買沙發啊，畢竟不當吃不當喝的。

　　顧婉聽得要兩百八，秦志軍的工資一分不花也得攢三個月。不過她手上錢不少，想著這種大件兒買了都能用十好幾年的，這麼算下來也不算貴了。往後就住在駐地這邊了，一出駐地大門到處都是山，哪愁掏換不到錢。

　　「那謝謝子君姐了，我拿布票和工業券跟你換票吧，不能回回都白拿你東西，往後你該不敢跟我逛街了。」

　　「誰說就你白拿我東西啦，你給我家小米兒買的東西還少啦？」方子君被她逗得笑，接著道：「這個不用換，我爸媽和公婆單位裡都發，這東西誰家年年置辦新的呀，那票又是有使用期限的，年年都送人的，送不出去過期了也就是廢紙一張。」

　　坐在方子君懷裡的小米兒頭點得搗蒜兒一樣：「大白和小白。」

　　方子君哭笑不得，「你小婉姨給你買衣服買吃的，你就光記著你的大白和小白啊。」

　　顧婉也笑，她聽方子君說過，她送的那兩隻兔子名字就叫大白和小白，小米兒給取的名。

　　把小米兒送回大院交給家裡的阿姨照看，正碰上坐在客廳看電視的周靖，顧婉見到他，大大方方的叫了一聲周大哥。

　　周靖有點愣，沒想到會在自己家見到顧婉，轉而想到他大嫂這會兒住在部隊家屬樓，如今看來兩人關係挺不錯，不然她不能把人往家裡帶。

　　方子君見小叔子也在，讓他幫著招呼一下顧婉，她自己去找買沙發的票去了。漫說她想不到周靖曾對顧婉有過情愫，就是顧婉自己對這個都是一無所覺得。

　　周靖打量顧婉，氣色比在青湖村好得多，人也更漂亮了，穿著打扮與那時完全不同，看來秦志軍把她照顧得很好。其實從秦志軍那一邊論，他該叫顧婉一聲嫂子的，不過心裡雖放下了，叫她嫂子卻還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聽她仍如從前一樣喊他周大哥，周靖鬆了口氣，笑著問：「在這邊都還適應嗎？」

　　顧婉點頭，說都挺好的，比老家更冷，但習慣了就還好。

　　然後就沒有再多的話題能聊了，端了阿姨給她的熱茶啜飲。方子君出來得很快，跟周靖打了聲招呼帶著顧婉就出了家門。

　　警衛員已經換了一輛軍卡在門口等著了，兩人上了車直接往傢俱城去。駐地太遠，傢俱要送貨上門挺麻煩，索性買好了讓警衛員開車直接送到宿舍去，也免了顧婉奔波勞累。

　　傢俱城裡人不算多，警衛員在外邊等著，顧婉和方子君進去慢慢逛。

　　喜歡逛街大概是女人的天性，顧婉也一樣，看什麼都挺有興致，叫人打眼一瞧就能感受到她的愉悅。

　　方子君笑她：「你這是近期把自己壓得太狠了。」

　　顧婉的名聲，不止是在高一二班和高二一班響亮，也是她們學校高中部老師們現在重點關注的對象了。

　　她說起學習，顧婉就想到了一件事，道：「子君姐，我還想托你幫忙找一套高三的課本。」

　　方子君詫異了。

　　「你高二下學期的課本寒假前才借去，這就要看高三的了？」她心裡隱約有個猜想，眼睛圓睜，問：「你不會又要跳級了吧？」

　　顧婉這時候對於七月份的高考已經有九層九的把握了，對一直幫她的方子君自然不隱瞞。點頭道：「我高二下學年的文科課程都啃透了，準備開學花一個月把理科吃透，就準備申請跳級高三。現在離開學還有近二十天呢，我也不想浪費了時間，琢磨著能把高三上學期的文科類自學了，這樣後邊能輕鬆些。」

　　方子君聽她這話裡的意思，這是準備直接參加這一屆的高考啊。

　　她好一會兒都緩不過神來，等消化了她話裡的內容，才問：「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啊。」

　　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人家學三年都不一定考個好成績，到她這裡，算上自學滿打滿算都不夠八個月的。

　　顧婉只能笑笑了，這個真不是她多聰明，還是占了那點子血脈的便宜。說起來最初知道自己是個半妖她有多抵觸害怕，如今卻因著這點血脈不知得了多少好處，不過都是因為有秦大哥。

　　沒有他的話，她得不到那些靈氣，妖化成不人不妖的怪物也未可知，沒有他，她哪裡能認得鐘道長，得了莫大的好處。

　　「書我過幾天給你帶回去。」找書不過是小事，方子君大方的應了，顧婉能讀得這麼好，她竟也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五鬥櫥和大衣櫃沒什麼花樣，款式都大同小異，不過這裡的不論是木料還是上漆的手藝都比當時結婚那一套好許多，價格也挺貴，五鬥櫥56元，大衣櫃87元。

　　大衣櫃有一款新出的帶玻璃門內襯彩綢的，得98元一個，顧婉要了87的那種，倒不是心疼幾塊錢的差價，而是那裡邊的彩綢她怕不禁用，反倒不如純木料的好。

　　寫字臺43塊錢，她也挑了一張。沙發和茶几，顧婉沒選那些木扶手，靠背包松鶴延年類喜慶圖案的。

　　她更喜歡全包的那種，選了一張三人沙發和兩張單人沙發，淺色系的，不過套子都能拆洗，倒也不怕不好打理。到時在五鬥櫥上鋪一塊鉤邊的白色蕾絲布，傢俱和沙發的顏色上也能相襯。

　　傢俱城大門外的停車場上，幾個工人抬著傢俱往卡車上搬，顧婉在旁邊瞧著，傢俱上車鬥的時候她偶爾幫忙托一托。

　　工人們原說一個小姑娘能幫得上什麼，倒沒想到她力氣是真大，嬌嬌弱弱的，還穿著粉色棉襖，一瞧就是家裡嬌寵著的，哪瞧得出來。

　　其實如果不是今天穿的是秦志軍給她買的粉色棉襖，顧婉挺想自己上陣的。

　　遠處的路上一前一後駛來一輛軍用吉普和一輛跟顧婉這會兒用的同款軍卡。

　　開吉普的是個看著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年，一手搭在車窗上一手握著方向盤，手指不時在方向盤上點著，似打著什麼節拍。

　　副駕上懶懶倚靠著一個穿黑色羽絨服的少年，他一手提著自己羽絨服的領子，大半張臉都埋在羽絨服裡，露出的上半張臉眼睛還是微閉著的，不知是補眠還是養神。

　　後座裡三個同齡少年望著即將到達的傢俱城，興奮得摩拳擦掌，一張嘴半點不閒著，跟前邊兩人的閒適形成了鮮明對比。

　　「宇飛，我跟你說，床要最好的沙發床，晚上玩累了哥幾個可就住你那了。」

　　「對，沙發要夠好夠大夠軟，我的那些珍藏品以後可就在你那裡安家了，錄影廳裡那機子看不過癮，家裡老頭子又管得緊，給我收繳銷毀好幾個了，我存下這點東西太不容易了。」

　　另一個少年哈哈的笑，「陳俊你個色胚，我以為你爸上回全銷毀了，居然還有存貨，你到底弄了多少貨呀，不過以後咱們可有自己的陣地了。」說到這裡，轉而羡慕的衝前邊的蕭宇飛嚷嚷：「宇飛我怎麼就沒有你那樣的外婆呢，賊闊氣了，生日直接送房。」

　　陳俊照著那少年腦殼子就猛敲了一記，道：「媽的你好意思講，說得好像那回你和賀三沒一起看似的，被發現了就叫我一個人背鍋。」

　　賀三嘿嘿的笑，陳俊那回被他爸拿皮帶抽得不輕，東西毀了事小啊，就在院子裡被扒了衣服抽，面子裡子都沒了，孟江這蠢貨還上敢著提這個，找收拾啊。

　　蕭宇飛笑了笑，方向盤一打，車子轉進了傢俱城外的停車場，他找位置停車時眼睛一帶，手上往左打得順溜的方向盤一滯，半拉車頭拐進停車位時他卻猛地一腳刹車踩了下去。

　　「靠，美人啊！」

　　陳俊和孟江聽到有美人，把賀三往後一按，兩人身子往前探。「哪裡？」

　　蕭宇飛朝傢俱城門口正裝貨的卡車邊抬了抬下巴，側頭叫副駕上的少年：「阿彥，看那邊，那姑娘生得也太好了。」

　　方彥懶，他是真懶，能靠著不坐著，能坐著不站著，能閉上眼養神絕不費神氣抬眼。

　　陳俊和孟江也看到了，陳俊靠了一聲，「比電視上看到的明星都漂亮。」

　　賀三扯了他自己往前擠，幾個人拉扯了一通，最後三顆腦袋貼到了一處往傢俱城門口瞧。

　　蕭宇飛自己再看了幾眼，不管後邊三隻了，一點油門把車停正了，幾人視線正好被旁邊停著的車遮擋住了。

　　美人兒怎麼能幹看著，必須上去認識一下才對啊。

　　幾個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顯然想到了一處，等車停穩了，陳俊率先竄了下去。不過他倒沒先衝著那姑娘去，而是先把副駕的車門開了，道：「彥哥，咱到地兒了。」

　　方彥眼皮掀了掀，看了陳俊一眼，這才捨得挪地兒下車了。

　　後邊大卡的副駕上狼狽的爬下一個女孩，下了車快速的整了整因為攀爬大卡亂了的衣服才擺出最甜美的笑臉往吉普停著的地方走去。

　　「彥哥……」

　　最後一個哥字被方彥淡漠的眼扼在了喉嚨裡，她有些訕然，改成了：「方大哥。」

　　孟江撇了撇嘴，「宇飛，咱一幫爺們出門你帶上她幹嘛啊？」

　　賀三敲他，「你蠢不蠢，幾時見宇飛給過她好臉了。」瞧著彥哥在巴巴跟上來的唄。

　　蕭宇飛冷笑，他當然能甩了蕭彤自己走，真以為靠老頭子壓得著他，他不過是挺樂意隔三差五看一看她小丑一樣追著男人跑的，跟她那媽像絕了，愛出醜他攔著幹嘛。

　　蕭彤被兩人一唱一和的奚落，咬著嘴唇去看方彥，那模樣兒好不可憐。

　　方彥沒看她，費神。

　　他把手插進羽絨服的大口袋裡，直接往傢俱城門口走去。

　　不經意的抬眼，一輛綠色軍卡邊上，穿著粉色棉襖的女孩繞著搬家具的工人轉悠指點，頭上粉色的毛線帽，帽頂上是一個茸茸的球，巴掌大的臉，比她帽子上那個粉色絨球還更嬌妍。

　　他腳步一停頓，身後跟著的人循了他視線看去，蕭宇飛撞了撞他的胳膊，笑：「我就說是個美人兒吧。」

　　沒人注意到，幾人身後的蕭彤瞪大眼看著他們談論的美人，牙關咬得死緊，指甲掐得掌心尖銳得疼。

　　她耳朵裡邊嗡嗡的響，世上不會有兩人五官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只是膚色不一樣……只是膚色不一樣，竟然美成這樣。

　　顧婉！那張臉，那身衣服，不是顧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