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張建國辦公室， 秦志軍借村裡的電話給周揚打了過去。周揚拿起聽筒聽到是秦建軍的聲音時， 心裡很是訝異：「志軍？」

　　秦志軍嗯了一聲， 問周揚道：「我記得你在B市市區是不是有套房子空著？」

　　周揚點頭， 道：「是有一套，怎麼？」

　　「我想跟你租半年。」

　　周揚愣了一下，心裡想到一個可能， 問道：「你媳婦要跟著過來？」

　　秦志軍笑了起來， 說：「是啊，我回去就打隨軍報告，不過家屬區住房緊張，上回聽老周說要新建的家屬樓最快得半年後才能入住，駐區附近的老鄉家裡借住我不放心， 想著問問你。」

　　周揚聽笑了起來，道：「你小子行啊，成，哪一趟車大概什麼時候到， 我到時過來接你們，再帶你們過去安頓好。」

　　秦志軍把車次和到站時間告訴周揚， 掛了電話心裡才真正放心下來， 小丫頭願意為了他吃苦， 可他不捨得她冒哪怕一絲險。

　　從口袋裡拿出兩塊錢電話費交了，謝過張建國就回了家。因著行程緊張， 顧婉只帶了些隨身的衣物， 麥乳精和還剩的一些糖果巧克力， 臨行前夫妻倆去了一趟顧家，把顧婉跟著隨軍的事說了一聲，顧金盛自然支援的，叮囑了幾聲也就別過了。

　　這個點已經沒有往城裡去的村巴，兩人是步行去的鎮上，直接搭乘了往市裡去的大巴，輾轉到火車站時已經是傍晚五點了。火車站並不算大，出行的人也不多，秦志軍領了顧婉到售票窗口排隊買票，他所在的部隊隸屬B市軍區，這時候往B市去的火車還是挺多的，買了時間最近的一趟晚上六點五十的臥鋪。

　　又牽了顧婉出了火車站，站邊有一排臨時搭建的棚子，有飯店，也有擺著各種商品的小賣部。

　　秦志軍看著時間，帶顧婉進了一家飯店，點了兩碗鮮肉餛飩。顧婉看看牆上貼著的價目表，餛飩四角五分錢一碗，她小聲道：「秦大哥，這太貴了，縣裡兩角錢一碗。」

　　秦志軍笑了，覺得小丫頭其實挺會當家的，靠近她小聲說道：「這裡吃不用票，火車站裡的東西是要比外面貴些，這次時間緊，下次咱們在市裡吃。」

　　餛飩上得很快，熱騰騰的，湯麵上還飄著碧綠的蔥花，聞著香得緊，秦志軍道：「趁熱吃，火車上的飯菜味道很不怎麼樣。」

　　「嗯。」顧婉乖巧的點了點頭，拿白色的湯匙舀了一隻餛飩，小飲了一口餛飩湯，蔥花和麻油的香味融合得恰到好處，就這麼一口湯也好喝得緊，餛飩不大，皮極薄，一口一個正好。她嚼了嚼，餛飩肉只怕是沒指甲蓋那麼大一丁點，心道好虧好虧，兩碗餛飩的錢都可以買上一斤肉了。

　　她不時不著痕跡的看看手錶上的時間，秦志軍留意到了，安撫道：「別急，提前半小時檢票，時間還夠。」

　　吃過餛飩，顧婉以為該進車站了，結果秦志軍帶了她直接到了旁邊的小賣部裡，問她想要吃些什麼。

　　顧婉看看小賣部裡的東西，麵包、罐頭、水果，還有包裝得花花綠綠的零食，更有一些她都不知道是什麼。這裡邊的東西，她大都沒吃過，想想剛才餛飩的價格就知道這裡的東西也不會便宜到哪裡去，顧婉就搖著頭要拉秦志軍出去。

　　「不用再買這些了，我們剛剛吃過了。」

　　秦志軍拉住扯著自己衣擺的手，輕輕捏了捏，道：「火車路上要開36個小時，這還是不晚點的情況下，晚點的話四五十個小時也是有的。」

　　顧婉傻眼，這麼遠的嗎？

　　秦志軍也不叫她選了，自己挑著一些不錯的拿了出來直接放櫃檯上，他一邊拿老闆一邊在櫃檯上放著的老舊算盤劈哩叭啦撥動算珠，顧婉拉攔也沒用，等秦志軍拿齊了東西，那小賣部老闆樂呵呵的道：「六塊八毛五。」

　　顧婉瞧著那一點東西倒抽口氣，差不多七塊錢。

　　「秦大哥。」她顧不得有外人在就去拉住秦志軍要掏錢的手，道：「我們不用買那麼多。」

　　她瞧著，光麵包就有四個，還有幾袋包裝上寫著速食麵和火腿腸的東西，兩個蘋果，兩瓶魚肉罐頭。就算坐三四十個小時車，買這些也太奢侈了。

　　秦志軍卻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照舊掏了錢付了，小賣部老闆樂呵呵的拿袋子給他們把東西裝好了遞過去。

　　秦志軍領著顧婉走了一小段路，拐進了一家棚子裡，讓老闆包了兩個包子六個饅頭，饅頭一毛一個，包子兩毛一個，總共一塊錢。

　　顧婉站在那定定看了秦志軍好一會兒，秦志軍察覺到她的視線，衝她笑。顧婉一口氣梗在胸口，心說有這麼實惠的饅頭包子，幹嘛又是吃餛飩又是買那些麵包罐頭速食麵啊。

　　秦志軍對她臉上的小怨念隻作不見，看看手錶道：「走吧，咱們進去排隊，差不多該檢票了。」

　　就這麼在站外轉了一圈就花了近九塊錢，顧婉心疼得慌，巴不得趕緊到候車室裡邊待著。

　　秦志軍瞧小丫頭對這一排棚子避之不及，咧嘴笑了，其實往常他自己坐車都是提前備些乾糧就行，可帶著小丫頭，哪裡肯讓她跟著啃乾糧，要是先叫她知道有饅頭賣，她怕是不肯吃別的了。

　　顧婉心裡想著的是下回坐車得自己備乾糧，照這種花法，手裡那些錢也不夠花多久的，琢磨著等到了B市得想辦法找份事做一下，至少得能養活自己，別給秦大哥添了壓力。

　　兩人進了站，檢票還沒開始，可候車的人不在座位上坐著，已經早早的排起了長隊，秦志軍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帶了顧婉也站到了隊伍後邊。

　　見小丫頭站在自己身後，他拉了拉，示意她站到前邊來。總要把人護在眼皮子底下才安生。

　　這年頭的火車站偷兒很多，不過出門前他把錢票都自己收著，倒是沒有再跟顧婉說什麼，免得小丫頭緊張起來，回頭一路上都提心吊膽的反倒不好。

　　人潮忽然湧動起來，顧婉聽到有人高聲喊道：「排好隊開始檢票了。」

　　隊伍緩慢前行，相比較大多扛著蛇皮袋左三包右三包的旋客，顧婉這樣空著手的倒是輕鬆得很。

　　她們帶的東西不算太多，全被秦志軍拎了，檢票進站後跟著人流走動，顧婉其實並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往某個方向走，秦志軍一邊走一邊示意她看指示牌，讓她對應票上的提示去看，她這才明白了。

　　這一站並不是始發站，月臺上等了十幾分鐘列車就到了。

　　相較於硬座車廂的擁擠，臥鋪車廂就很舒服了，這年頭能買臥鋪的大多是幹部，普通人拿著錢也買不到的。加上並不是什麼出行高峰期，秦志軍和顧婉找到自己的床位時，小隔間裡只有他們倆人。

　　他買的是一個下鋪和一個中鋪，把行李放妥當後，兩人就在下臥上坐了下來。列車停得不久，很快開動了起來，顧婉對於坐火車很是新鮮，車上播放著舒緩的音樂，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倒退的月臺，眼睛亮得像個孩子見著了新奇的玩具。

　　她看風景，秦志軍卻始終含著笑看她。

　　再好看的風景也有看膩的時候，八點一到，秦志軍問顧婉要不要睡一下。顧婉點點頭要爬上中鋪，秦志軍卻道：「你就睡下鋪，我陪著你。」

　　他幫著把被子鋪開，讓顧婉躺好，自己坐在床尾的位置，把她的腳擺到自己腿上，道：「睡吧。」

　　顧婉頭枕著雪白的枕頭，看著秦志軍問道：「你呢？」

　　秦志軍笑道：「我靠著睡會兒，累了我會到上面睡的，睡吧，乖。」

　　顧婉衝他柔柔的笑了笑，道：「那秦大哥別坐得太晚，早點兒睡。」

　　見秦志軍應了，她聽話的閉上眼，許是累了，不過十幾分鐘也就真的睡了過去。

　　秦志軍看著枕畔上顧婉嬌美的臉想，比起躺到臥鋪上睡，他更願意就這麼靠坐一晚陪著守著他的小丫頭。

　　從下午小丫頭攬住他的脖子，說要跟他一起來開始，直到現在他心裡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顧婉竟然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跟著他往B市來了，心裡被什麼情緒填得滿滿的。

　　她睡著了，他可以更肆無忌憚的去看她。

　　以往十年，他覺得訓練之外的事情都是在浪費生命，爭分奪秒的訓練自己，讓自己變得更強。那時候的他完全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會希望可以看一個人看到地老天荒，她一顰一笑一個垂眸都能牽引著他去注視，就是睡著了，他也不捨得移開眼。

　　秦志軍笑了起來，覺得自己真是著魔了。

　　不知過了多久，車廂裡響起了熄燈提示音，他看顧婉，見她並沒有被音樂和廣播聲吵醒，這才放下心來。

　　廣播停了後，車廂裡一下子暗了下來，同一節車廂的其它鋪位有人在聊天，但聲音並不高。秦志軍動作幅度極小的脫了自己的鞋子，把腳抬起放在對面下鋪的鋪位上，靠著車廂緩緩閉上眼養神。

　　他坐的位置是臥鋪入口處，腿那麼放，誰要往這裡面來勢必會驚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