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雜交稻

　　清詞並不知道御書房這一小段插曲，她現在正忙著一件事——造紙。

　　大魏是有紙的，只不過成本昂貴。

　　現在的宣紙多用的是藤紙，但後世可以用竹子和樹木造紙，因為原材料來源廣，更為便宜，造紙成本也隨之下降。

　　很早之前她就在莊子上開了個小作坊叫人研究用竹木造紙，不過人力有限，又不好大肆宣揚，是以進展緩慢。

　　後面她接手府中事物後，又找了些精通此道的工匠過去，前兩天終於有成果了。

　　清詞看著呈上來的紙，用手摸摸，觸感不如宣紙平滑，異味較小，多是草木味道。

　　接著她又蘸墨在紙上寫幾個字，運筆微澀，墨汁易暈開，怎麼看，都只能算下等紙張。

　　「這樣一刀紙，成本幾何？」一刀，便是一百張四尺宣。

　　底下人聽清詞問這個問題，頓時眼裡冒出光來，壓制不住激動的神情，伸出兩根手指頭，「二兩銀子。」

　　二兩銀子，這是算上所有原料和工錢，看著不少，但之前造紙，成本至少在五兩銀子以上。

　　哪怕品質稍次，可對於絕大部分窮苦士子來說，這就可以省下極大一筆開支，說不定還能讓更多人有機會讀書識字。

　　「極好！」清詞稱讚道。

　　她放下筆，轉身朝負責此事的工匠說：「你們做得極好，參與此事的人都該有賞。」

　　「本宮會開闢一個皇莊出來做專門的造紙作坊，屆時你們再招募更多工匠，務必造出更多的紙。」

　　「當然，你們也不能就此懈怠，還是要多多專研，尋找改善之法。」

　　畢竟這紙用著還是不如藤紙舒服，要是能改進就更好了。

　　「謹遵娘娘懿旨。」

　　中午魏君顧過來吃飯時，就見清詞眉眼間是藏不住的興奮。

　　「什麼事值得你這樣高興？」他走到她身側，自然嫺熟地坐在她旁邊然後環住她的腰，將人往字懷裡一帶。

　　他這一動，清詞頭上的流蘇釵環就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我先前不是叫你尋善造紙的工匠，現在他們造出了一種新的宣紙，雖說品質稍次，但成本降低了一半有餘。」

　　清詞現在都還沒從剛才的興奮裡緩過來，見到魏君顧，就像是小孩子給小夥伴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樣。

　　鎮定如魏君顧，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驚訝了。

　　他比清詞想得多，一瞬間思緒就已經轉到朝堂上來。

　　雖說如今科舉興起，寒門子弟有了出頭之日，避免了世家望族壟斷朝廷，但效果卻並不大好。

　　筆墨紙硯花費巨大，尋常人家哪裡供得起孩子讀書，即便認得幾個字，又能讀幾本書？離科舉的要求也還遠著呢！

　　而世家貴族子弟，生來就享受最好的待遇，各種經史子集更是想看就看，即使稍次些的，也不用為筆墨紙張的錢擔憂。

　　若是紙的價格得以降下來，雖說不一定完全能改變寒門子弟的境遇，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正面作用的。

　　魏君顧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已然明白了紙的價值。

　　接著，他又聽清詞道：

　　「我記得每個州府都是有官學的吧，那入學的人裡，世家官宦子弟占幾成，寒門農戶又占幾成？」

　　「八二開。」魏君顧沉聲應道，顯然他也是不滿這個結果的。

　　仕宦子弟，在整個大魏或許還不到百分之一，卻佔據了絕大部分教育資源，科舉看似是給寒門子弟的一條路，但也不過是荊棘叢裡的一條小路。

　　「那不若讓朝廷再增設縣裡的官學？」清詞看著他，語氣認真，顯然不是一時興起。

　　魏君顧沉默了一瞬，而後略顯無奈地歎了口氣。

　　「阿詞，我知道你本意是好的，只是現在國庫空虛，邊疆戰事將起，無論怎麼樣，都要先保證軍費；黃河水患，亦是一大筆支出，一兩年內怕是沒有這麼多銀子去置辦縣學。」

　　聽到這個消息，清詞也不失望，反而從他懷裡起身，去多寶閣上取了一個盒子過來。

　　「你看這是什麼。」她話裡故帶了點神秘。

　　魏君顧配合地露出一個好奇的眼神，然後打開盒子。

　　裡面不是奇珍異寶，而是一盒稻穀。

　　「這是何意？」魏君顧抓起幾顆在手裡瞧瞧，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作為皇子皇孫，他能認得這是稻穀已經算很不錯了，再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太為難他了。

　　「你再瞧這個。」清詞並不馬上告訴他自己的用意，而是又拿出一個盒子。

　　盒子裡放了兩個稻穗，只是一個顆粒扁平且少，另一個顆粒飽滿且數量多。

　　因此，若單看重量，飽滿的一穗差不多是另一穗的兩倍。

　　「這兩穗谷是在同樣的田地裡種出來的，你知道差異為什麼會這麼大嗎？」

　　清詞說這話時，不僅僅是驕傲，更有一種懷念。

　　她終究還是把她前世知道的知識運用到這個時代了！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當初叫人研究這些東西的時候，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皇后，更沒想過自己能有現在這樣的機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之所以叫人研究，或許只是因為心裡的一點不甘吧！

　　魏君易搖搖頭，他不通農事，反而是正常。

　　清詞早猜到了他不知道，生活在權力頂端的人，怎麼會去關心種地這樣的事。

　　她也不賣關子，直接告訴他答案，「種子不一樣。」

　　魏君顧恍然，原來是這樣。

　　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一個關鍵問題，「這種子是你從何處尋來的？」

　　即便他沒接觸過農事，也知道種子價值。要是大魏的百姓都換上這種種子，那糧食產量不知道會增加多少，不僅可以改善民生，也能充裕國庫。

　　「不是尋來的，是我叫人雜交出來的。」清詞說。

　　「七八年前，我讓莊子上的農戶，把不同水稻和水稻近親植物雜交，就得到了不同的水稻，我劃分了很多地，設計了雜交方案，也花費了七八年才初有成效。」

　　清詞的話裡有幾個現代專業詞彙，魏君顧不是很能理解，不過他也差不多懂了她的意思。

　　這種子不是憑空產生的，是她研究出來的。

　　他很難想像，她作為一個世家貴女，居然會懂得造紙、農耕這樣的事情。

　　「阿詞，你到底還要給我多少驚喜。」魏君顧擁住她，喟歎道。

　　他從沒要求過這些，他只要她開開心心地陪在他身邊就好，但她卻不是金絲雀，她是振翅長空翱翔天際的鳳凰，她注定不是平凡的女子。

　　清詞閉上眼睛靠在他懷裡，面容一片寧靜。

　　她既然決定站在他身邊，就不允許自己一無所為。

　　一個空有美貌，只靠帝王真心活著的人，或許真的能榮寵一生，但那種幾率太小。

　　哪怕他不變心，外界的壓力也會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

　　當所有人都在說你這樣做是錯的，你身為君王應該怎麼怎麼，三五幾年或許不會動搖，但以後的幾十年，誰能說得准。

　　所以，她要有自己的事業，不是汲汲於後宮，而是整個天下。

　　當她也成為掌權者之一，那些議論的聲音大概就會消失不少，至少不敢再在她面前出現。

　　而且，她原本就不甘於做一個後宅婦人。

　　「不過，這種子有個缺陷。」清詞說，「它只能播種一年，若是用此種長的稻穀播種，下一年長出來的就不是這樣了。」

　　這是根據雜交原理來的，因為母株上有各種基因，再用這種子播種，一些隱性基因就是表現出來，屆時長出來的植株便不能和母株一樣全是良種。

　　「也就是說，要想以後都是產量好的稻穀，得每年培育種子。」

　　「雖然有點麻煩，但這也是一個機會。」

　　這個時代農耕經濟是主體，誰掌握了土地和糧食，誰就掌握了天下。

　　魏君顧政治嗅覺極其敏銳，清詞不過提了一句，他已經想到了許多。

　　建不世之功，立宏圖大業，創太平盛世，千古流傳，這大概是每個有志氣的君王的目標。

　　前有「文碩之治」、「昌宏盛世」，但魏君顧覺得，從今以後，盛世兩個字，會有新的定義。

　　橫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縮緊，魏君顧真想把她嵌進自己身體裡，再也不分開。

　　「你這種子有多少？」他問。

　　「不過三百畝收成，約有1000擔。」

　　一擔就是100斤，也就是說現在每畝產量約有三百多斤，這已經是個很可觀的數位了。

　　「此種播下去，來年畝產至少有500斤，若是土地肥沃，侍弄得當，600斤也不是問題。」

　　「最關鍵的是，這稻還有耐旱、抗病蟲的作用，比尋常稻好養活。」

　　現在的雜交水稻不過是初級稻，清詞記得，在現代時，最高的超級雜交水稻畝產超過1000公斤，即使是尋常雜交水稻，也能達到400公斤。稍好一點的，能有700公斤。

　　她不敢奢求自己能在短短幾年裡複製出現代科學家們的成果，只要能一點點進步就好。

　　這些問題，清詞早就計算過。

　　她直起背，稍微離開他的懷抱，轉身看向他，手抓著他前襟。

　　「只不過培育稻種較為繁雜，要是想大面積推廣，讓所有百姓都能種上雜交稻，每年需有龐大的人員和專門的機構來負責。」

　　這也是清詞的目的，她要跟魏君顧要人、要地。

　　她從沒想過把自己手上的雜交稻交出去，這是她多年的心血，也是她的立足點之一。

　　魏君顧本也沒想奪她東西，甚至於很高興，她有這份底牌，以後就越沒人敢欺她。

　　「你打算如何？」

　　「我需要三萬畝地，把現有的稻種種下去，屆時，別人自然會知道雜交稻的優勢。」

　　嗯，第一步，打出名堂。

　　「第二點，等秋收時，他們知道這稻產量，自然會打聽原因。」

　　「在此之前，我要早早培育更多的稻種，到明年時就能推廣一小部分地區了。」

　　魏君顧點點頭，確實，稻雖好，卻也要慢慢來。

　　「要想全國都種上雜交稻，光憑這點人肯定是不夠的，那時，我們可以在各府設置培育稻種的機構，每年培育稻種，再由官府分發給農戶。」

　　「根據領取雜交稻種的數量，徵收相應的稅收。」

　　「如此一來，國庫可充裕，對百姓來講，反而有了更多糧食。」

　　「此法甚好。」魏君顧讚歎，「只是負責此事的官員務必要慎重，不然極易借此為自己謀私利，甚至跟你最初的願望背道而馳。」

　　確實是，不說別的，就說育種技術外泄，就是一場大災難。

　　「那你給我點得用的人啊！」清詞微微仰頭，眨巴著眼睛看他，聲音軟軟綿綿的，語氣還有點撒嬌的意味。

　　魏君顧對她從來沒有抵抗力，平時笑一笑都能叫他心神動搖，更別說這難得一見的撒嬌。

　　「嗯。」剛從喉嚨裡悶出一聲，他的唇就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