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晨曦（一）

　　第二天一早他們下了山，果然看著尋木已經要開花了。

　　“他們過來了。”趙挽之說。

　　顧程看了一眼，“估計是有些好奇吧。”

　　這個地方確實算得上古怪了，雖然本來就處於人煙稀少的西北，但是這裏原本是有小鎮的，不至於一個啃食者都見不到。不僅如此，動物蚊蟲，一樣不見，乾淨到堪稱詭異。

　　這隊軍人肯定也發現了，所以晚上在鹽湖邊搭起帳篷，卻不敢過於靠近這棵巨樹。

　　不過差不多完成任務之後，他們還是想來打探一下。

　　時間趕巧，恰好是維間花要開的時候。

　　這一列士兵共有二十八人，每一個都是新人類，而且身上那種軍人氣息非常明顯，行進之間甚至比封南雲那群人更加精悍俐落。

　　為首一人看著已經有些年紀，大約三十來歲，剪著貼頭皮的平頭，長相卻有些眉清目秀的味道，只是曬得很黑，氣質又很彪悍，褪去了原本皮相帶來的秀氣感。

　　見到顧程三人，這位領導者笑著走過來，他長得好，哪怕黑成碳，笑起來還是挺有親切感的。

　　“你們好，我們是首都來的，我姓孟。想不到在這裏還能碰見人，你們是住在這附近嗎？”口吻很親和，並不咄咄逼人。

　　“你好。”顧程也不是那種別人好聲好氣他反而要懟回去的人，只要好好說話，他們也沒有打算不和別人交流。

　　趙挽之看這個姓孟的還算順眼，而且想著他在幾個月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畢竟聽說到其他維度空間去的軍人們最後只有六個活著回來。

　　“是啊，我們住在那兒。”她伸出一根晶瑩如玉的手指，指向遠處的昆侖山。

　　其實就算告訴別人他們住在昆侖山頂也沒關係，別人根本爬不上去。那座山沒開發，就算是新人類，也很難頂著冰寒刺骨的凜冽山風沿著峭壁爬上山頂。

　　“團長……”旁邊一個士兵低聲說，“那裏是昆侖山，我們之前去考察過，幾乎沒有路上山。”說完用將信將疑的目光看向顧程三人。

　　孟團長皺了皺眉，卻沒有提出質疑，甚至帶著笑說，“這樣啊，你們在這兒住了很久了嗎？這棵樹……這棵樹是不是有什麼不對？”

　　這個問題，要讓顧程怎麼回答？

　　他轉頭看向即將要開花的尋木，默默拿出樹藤將三人的手腕用長樹藤連住，連兩隻貓也一起捆上，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們最好也摘一些樹藤。”

　　反正這也是瞞不住的，用眼睛就可以看到，即便是他們不提醒，孟團長這行人裏只要有人不那麼蠢，就能發現。

　　不過這會兒，他們還沒弄明白到底是要做什麼。

　　孟團長使了個眼色，就有兩個小士兵跑過去，在尋木身上扯下一些樹藤拿了回來。他接過一根樹藤扯了扯，隨即驚訝地發現這樹藤的堅韌程度遠超各種人工造物，以他們新人類的力量，扯動之下這樹藤竟是分毫不損。

　　“學著他們那樣。”他當機立斷。

　　不管是要做什麼，捆一下又不麻煩。

　　而且孟團長有一種預感，他們這樣做，和這棵樹的秘密有關。

　　“花要開了。”趙衍之眯起了眼睛。

　　因為是第二次了，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好緊張的。

　　顧程看了孟團長那行人一眼，這邊他們有二十八人，原本第一次進入維度空間的只有不到二十個，其他人大約是錯過了抓住維間花的時機。而且，根本不可能用樹藤將自己人都連在一起，各自分散之後，危險程度確實會上升不少。

　　這樣的話，他們能不能有更多的人活下來？

　　而且，這麼做對於他們三人也不是沒有好處。如果這群軍人是分散狀態，和他們撞上的幾率會比較大，但他們都在一起的話，有極大的幾率是碰不到了。畢竟世界太大，只是兩撥人的話，各自的距離可能會很遠。

　　就算是碰到了，顧程也有絕對的自信率先奪取綠實，畢竟這行人連綠實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走！”

　　看著雪白的花綻放的刹那，孟團長那行人正抬頭看著，卻見到顧程三人拎著兩隻貓已經一躍而起。

　　這回不需要他們再塞了，吉祥和富貴率先選中了兩朵正轉化成紫色的維間花，一頭紮了進去，顧程三人抓住附近的三朵，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他們看到孟團長他們也開始朝著那些紫色的維間花抓去。

　　……雖然他們根本不知道抓這些花有什麼用。

　　但顧程他們都開始消失了，肯定是有問題的！而且，只有紫色的那些有問題！

　　第二次看到另一個世界的壁界，顧程發現這個世界的壁界要比之前蔣淩他們那個世界要堅固多了。

　　可見尋木因為之前綠實帶回來帶來力量，已經變強了不少。

　　不過，顧程仍然發現這個世界的壁界似乎天然就力量稍弱一些，也就是比較“薄”，看來尋木還真是有在選擇物件。

　　又或許是因為力量還不夠強的時候，尋木的選擇並不多。

　　這一次穿過壁界的感覺比上一次更難受一些，因為尋木開出的通道明顯比較小。

　　對於跟著維間花穿越過去的他們而言，這不是個好消息，這意味著通道的修復時間會很短，也許只有三到四個月的時間，他們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內內找到綠實。

　　顧程往前一步踏出，清新微涼的空氣擠入他的肺部，那種舒爽的感覺令他忍不住又重重呼吸了一口。

　　和上一次直接落在一個小巷不一樣，這一次他們進入這個世界的地方似乎是在無人的山林裏，這時差不都是中午，溫暖的陽光從樹影中滲透下來，投下一片斑駁的光暈。

　　“咦，這裏的空氣……呼吸起來很舒服啊。”趙挽之在旁邊說。

　　趙衍之抬頭看了看太陽，“走吧，看看四周有沒有人煙。”

　　幸運的是，他們走到附近的山坡往下遠眺，就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莊園，一大片盛開的玫瑰正在風中搖曳生姿，只是那建築看上去中不中西不西的，看不出是什麼風格，甚至連時代都辨別不出來，實在有點奇怪。

　　不過現在他們別無選擇，只能先過去打探一下。

　　“希望別這麼倒楣，碰上一個語言不通的世界的話就麻煩了。”顧程說。

　　雖然新人類的學習能力和記憶能力普遍非常優異，但要在幾個月的時間內學會一門新的語言本身就是非常吃力的一件事。

　　偶爾新人類們到一個世界語言問題實在沒法解決的時候，裝聾啞的非常多。

　　……開口就露餡兒的話還不如不說話。

　　他們到了莊園附近沒有貿然露面，看到有一輛馬車停在莊園門口，一個穿著西裝看似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替後來到的年輕男人打開了車門，“何先生，祝您一路順利。”

　　“謝謝，路管家。”

　　幸好，雖然口音有些古怪，但還算聽得懂，有點像是他們那個世界的某種方言。

　　這位“何先生”上了馬車，顧程他們悄悄跟了上去，沒有跟得太近，只是看來看去，那馬車都有點怪。

　　“這馬車上掛著的風燈看到了嗎？”趙衍之說，“是玻璃燈罩的，非常成熟的玻璃工藝。”

　　“馬車有減震，”趙挽之的眼力不錯，“輪子那裏裝了彈簧。”鍛造的水準也挺高。

　　如果只看馬車，他們會覺得有近代水準，但是看剛才那位管家和何先生的衣著，又覺得很像是現代。剛才這位“何先生”要上車的時候，甚至掏出一塊懷錶看了一眼。

　　出現了懷錶的話，那說明機械的製造水準也挺高的。

　　“看！”

　　顧程順著趙挽之指的方向看去，遠遠的有一座城市映入眼簾，率先進入視線的不是這座城市的風景，而是高高的排放著廢氣的煙囪，以及充滿冰冷金屬質感的幾座高塔。

　　然後才是整座看上去有些擁擠的繁華城市。

　　與那座莊園的建築風格差不多，這座城市看上去也很“混搭”，建築中不中西不西古不古今不今，充滿了違和感，比如在那西方式樣的尖頂圓穹建築上，用的是現代感十足的金屬裝飾和充滿中式古典氣息的窗格門扉，讓顧程他們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當然，這個世界的人似乎非常習慣於這樣的建築風格。

　　何先生的馬車順利通過了大門，顧程三人看到城門口附近有巡邏的衛兵，衛兵們手上拿著的……應該是□□，模樣和他們熟悉的槍有些差別，槍管更大，槍身更長一些，通體用銀白色金屬鑄成，槍身上有一些他們看不懂的花紋，總覺得那些花紋看久了令人有些眼暈，可能並不是普通的裝飾。

　　但只看模樣，並不妨礙他們認出那是槍。

　　“這個世界果然是有危險的。”

　　現代社會哪怕是不禁槍的國家，也不會有這種公然背著槍在街上走的巡邏士兵，更別說他們看到之前一個穿著緊身西裝靴褲長靴的女士腰間別著的，像是一把長筒手槍。

　　巡邏士兵警惕地看著進入城門的人，不過論賣相，顧程三人不管穿上什麼衣服都不像是壞人，所以沒有遭到攔截，順利進了城。

　　城中熙熙攘攘，果然十分繁華。

　　街邊賣東西的小販熱情地兜售著商品，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都讓顧程有些新奇。

　　來來往往的人幾乎都是黃種人黑頭發，這讓他們很有親切感，不管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他們至少融入這些人中不會有太大問題，相貌上不至於一看就是異類。

　　“得先找人打聽消息。”顧程想著。

　　不過他們也沒有貿然找人搭訕，因為沒有像上個世界運氣那麼好，一開始就碰見蔣老闆，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這時，一個穿著襤褸的男孩兒從前方跑了過來，幾乎要撞進趙挽之的懷裏。

　　“小心。”她扶住他。

　　“謝謝女士。”男孩兒抬起頭來，露出髒兮兮的小臉，就要抬腳往人流裏鑽去。

　　趙挽之笑眯眯的，捏著他細瘦的胳膊，“你走可以，把剛才從我口袋裏偷的東西還來。”

　　她的口袋裏其實沒有錢包之類的東西，即便是有，錢包裏的錢這個世界肯定不好用。

　　這個小男孩兒摸了一把她的口袋，沒有摸到錢包，不過觸手冰冷發現一個鐵盒子，沒有猶豫就摸走了。

　　那其實是趙挽之放在口袋裏的一盒子薄荷糖，才只吃了一顆呢。

　　剛才還懵懂的男孩兒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放開我外鄉人，我的老大是胡狼閻岐，招惹了我們老大，保管你們今夜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

　　“哎呦我好怕哦。”趙挽之毫無誠意地說。

　　趙衍之看過來，冷冷開口，“帶我們去見你們老大。”

　　“外鄉人你們完了，我們老大可是一位夜行人。”

　　“夜行人？”顧程挑起眉，這像是個特定人群的名詞。

　　嗯，看來還是應該趕緊去見一見這位胡狼閻岐，沒有誰比一位手頭上不乾淨的地頭蛇更適合讓他們打聽消息的了。

　　比如，顧程就很好奇這個“夜行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一位管著街頭行竊的偷兒、混混和乞兒的黑道小頭目，怎麼看都是十分合適的目標。

　　哪怕他是所謂的“夜行人”，顧程相信以這樣的身份而言，這位老大不可能是什麼真正的高手。

　　“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趙衍之也發現了這一點，“這一次恐怕得抓緊了。”

　　顧程點點頭，“必要的時候，手段可以激烈一些。”

　　在不同的維度空間，他們也不一定都是“好人”的。

　　偶爾，他們也一樣會……窮兇極惡。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沒有人注意啊，趙衍之他是……年下攻啊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