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腳老太太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用拐杖在地上用力搗了一下，我只覺得整個地面跟著猛然一顫，本來灑滿了白熾燈光的屋子，忽然就變成了綠幽幽的顏色，看上去極其詭異。

再看小腳老太太整個人，也跟著變成了綠色，就像是被綠色染過了一樣。

等小腳老太太變成縷顏色之後，剛才還一臉迷茫的許中華眼睛驀然一亮，趕緊朝著小腳老太太拜了拜，態度異常恭敬，「老祖宗，小輩兒跟您行禮了……」

我這才知道，只有小腳老太太變成這幅模樣，許中華才能看到她！

小腳老太太看似十分厭惡許中華。但她終究還是現身了，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會怎麼樣，我也沒有吭聲，只是冷眼看著許中華和小腳老太太。

誰料，他的腰還沒彎下去。那小腳老太太的拐杖就猛然一抬，本來就要彎下腰的許中華，身子竟然硬生生停頓在了半空中，根本彎不下腰去，這還是頭一次見行禮被人拒絕的，許中華的臉色顯得頗為難看，又嘗試著往下彎了幾次腰，可他的身子就像是被什麼卡在了半中間一樣，怎麼動都動不了！

剛才一臉陰沉的囡囡，此刻看的冷笑道：「你這做人太過於失敗，連向婆婆行禮都不彎腰，哪兒有半分小輩的樣子。就這模樣，還死皮賴臉求著要見婆婆，這世上你只怕是獨一份了！」

囡囡自然也知道是小腳老太太故意為難許中華，這麼說不過是故意讓許中華難堪。讓小腳老太太多一個討厭他的說辭罷了，許中華尷尬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只能連聲說，「老祖宗，您功力深厚，就別為難小的了。」

「喲，感情你知道你功力不如婆婆呢，那你這架子端的這麼高，我還以為你就目中無人，無法無天了呢！」囡囡將許中華厭惡到了極點，自然不會替許中華說半句好話，許中華想自己給自己台階下，囡囡偏偏不讓。

小腳老太太剛才一番要替囡囡出頭的話，就讓許中華知道小腳老太太對待囡囡的感情不一般，所以囡囡現在即便是再為難，許中華也只得滿臉賠笑忍著，不敢有絲毫不忿。

許中華不比常人，囡囡譏諷了他幾句，他一直默默忍受著，等囡囡將譏諷的話說的差不多了。許中華又雙手將手中的簪子奉上，恭恭敬敬說道：「老祖宗，我知道見您老人家一面不容易，需要經歷種種考驗，但現在總算是見著了。還請老祖宗檢驗證物，啟奉示下。」

這一番話是客套話，意思就是讓小腳老太太看看這簪子是不是故人之物，若是故人之物，那就得接待他這麼個人。

啟奉，通常用於想通過介紹推薦見到達官顯貴，後來普遍用於想要拜見比自己地位尊貴的人，若是對方同意啟奉，來人以後就得各種孝敬，而對方就得承認自己認識這麼個人。要是以後出什麼事了，就必須出面罩著。

其實，這跟拜山頭認大哥很像，就是找個名頭大的人罩著自己。

那小腳老太太上一眼下一眼，一直打量許中華還有許中華手中的簪子。像是在拿主意要不要認許中華一樣。

看小腳老太太那架勢，我心中有些著急，乾脆也學著許中華的模樣沖小腳老太太拜了拜，恭敬說道：「老祖宗，那我也拜您。」

「哦？你拜我。拿什麼來拜？」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走了眼，我總覺得小腳老太太問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有一閃而過的笑意，她本來就只有眼白，此刻通身上下都是綠色兒的。微微笑著的時候非但沒有絲毫慈祥的意思，反倒多了幾分詭異的感覺。

「許哥拿簪子拜您，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沒有辦法證明那簪子是我的。因那簪子是我朋友交付給我的，我不能毀壞。所以一沒刻字二沒鑿花兒，更不能叫的應這麼一個死物。」我也不怯場，張嘴就來，侃侃而談，「既然我沒有了推薦物，那我只好拿著我的滿滿誠意和尊敬來拜，拿著我對普天之下蒼生水深火熱的憂慮而拜！」

說完之後，我躬身在地，長長做了個揖，小腳老太太沒有說話。我就沒有起身，就一直那麼弓著身。

我當時沒想別的，只想這小腳老太太若真的是地婆，就沖著她能將王亞楠身上的情絲毒給解掉，我也值得這麼尊敬她。

屋子內。很長時間都是一段死寂。

只有我們幾個人的呼吸聲。

停頓了很久，小腳老太太終於開口了，笑呵呵說道：「小夥子，你先直起身來吧，那麼彎著怪難受的。」

「謝謝老祖宗。」我恭恭敬敬答應了一聲。這才支起身子來。

小腳老太太跟許中華說話一向冷冷淡淡的，跟我說話卻十分可親，這讓許中華有些著急，立刻介面說道：「老祖宗，剛才乍然看到老祖宗，心中又驚喜又惶恐，竟讓忘記主子讓我帶話說，若是見得老祖宗，就請老祖宗到主子居所一游，主子會備好萬物宴等候老祖宗的。」

我冷眼瞪了許中華一眼，他媽的，見小腳老太太對我態度不錯，他就趕緊說他主子有好東西要讓小腳老太太享用，雖然我不知道那萬物宴到底是什麼，也知道那是討好老太太的東西。而且一般人還拿不出來，若是拿的出來，那老太太也不會看上眼！

「哼，馬屁精，見別人更受婆婆喜歡。你就趕緊橫插一杠子，婆婆什麼稀罕東西沒有見過，非要去看你家的什麼萬物宴！」小腳老太太還沒說話，囡囡立刻不屑插嘴說道。

囡囡一再說話破壞，許中華臉色有些難看。但又不能發作，只能強行忍著，臉上還得賠笑，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腳老太太慈愛看看囡囡，「孩子，你別搗亂，這萬物宴我倒是想去看看……」

小腳老太太這一句話出口，囡囡的臉色刷的就沉下去了，許中華本來凝重無比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的陽光燦爛。眼裡盛滿了得意，卻依舊努力保持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我心中也掠過滿滿的不安，難道，這萬物宴真的很牛逼，連小腳老太太也抵不住誘惑要去？那要是小腳老太太被收買了。是不是我想要治好王亞楠的希望，就等於直接破滅了呢？

不行，我得勸勸這老太太，得以大局為重，絕對不能因為一個什麼破宴席，就丟失了堅定的原則！

可還沒等我張嘴，小腳老太太就像是猜到我要說什麼一樣，扭頭看向我笑笑，「別說是我了，就是你。到時候也得去……咱們大家都要去。」

大家都要去，大家指的是誰？

「緣起緣滅，均有萬物而來，也必須以萬物而終。」小腳老太太低低念了一句我根本聽不懂的話，又看向許中華。「你主子倒比你聰慧些，這世上，像他那般聰慧的人，沒幾個了，只可惜……」

小腳老太太接連搖了搖頭。

這一番話，聽得我稀里糊塗的，許中華的主子到底是誰，又怎麼就聰慧了，既然聰慧無雙，又為什麼可惜呢？

可這些，小腳老太太自然不會給我們答案，忽然就轉換了一個話題，「不過，我剛才已經答應囡囡這孩子了，得先把她的冤屈給洗刷了。咱們的時間都很長，也都等得起，就先辦她的事吧。」

本來小腳老太太說我也得去萬物宴，許中華的臉色就有些發黑，如今聽小腳老太太這麼一說，他臉色更是陰沉的厲害，「老祖宗，我已經查清楚了，囡囡的事都是因為老闆娘和她的姘頭張建國，如今我已經將他們二人殺死，有了老祖宗您老人家，囡囡也還算活著，這冤屈不冤屈的，也就談不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