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是受害者，老萬叔猛然抬起頭來看向我，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看進我靈魂深處似的。

他見過林蕭，而我跟林蕭長的一模一樣，甚至我自己就是林蕭，我現在說自己是受害者，老萬叔能相信才見鬼呢！

「別說你不相信，就連我自己也不相信，一段時間之前，我還不過是個最普通不過的年輕人而已，可轉眼間。我就變成這樣了。」我苦笑，語氣誠懇，「我想怨天尤人，想自暴自棄，可我沒有辦法，我還想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得不停的鬥爭，不停的努力。」

老萬叔依舊看著我，但是眼神卻明顯緩和了一些。

顯然，我的語氣足夠誠懇，誠懇到他開始有些相信了。

我也看著他，「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拚命活下去嗎？我的很多親人都死在那幫人手裡了。我要報仇，我要替他們雪恨，我不能倒下，我倒下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想到村子被屠，我眼裡射出強烈的憤恨來，語氣也憤恨到了極點！

老萬叔的表情開始變的柔軟了，但語氣還是挺冷的，「如果你和庄則明他們不認識，你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

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沉默了半天，終於抬眼看向老萬叔，「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因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到底是誰，我為什麼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們把我推到這一步的目的又是什麼。但我一刻都不敢停歇，我只要停下來。我就可能會死。你也看到了我現在的模樣……我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要對我這樣。」

這一番話，我說的有些語無倫次，我想讓老萬叔相信我，可我卻沒有任何可信的借口。

老萬叔的眼睛緊緊鎖定我，看了很久，居然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啊？」我忍不住低呼了一聲，反問道：「老萬叔，你，你怎麼就相信了我？我剛才，甚至都沒有一個好借口回答你……」

老萬叔擺了擺手，輕笑，「小夥子，我好歹是活了一百多歲的人了，別的本事沒有，看人還是有些準頭的。之前看到你，就覺得神態差太多，一個人容貌可以相似，但神態不會一模一樣。」

我知道，他說的是我和林蕭的差別。

「老萬叔，你見過林蕭？什麼時候？」對於林蕭，我實在很好奇，但我現在對林蕭的認識都是從冰冷男和端木桐他們嘴裡得知的。但老萬叔嘴裡的林蕭，似乎跟他們給我的感覺不一樣。

我很好奇，林蕭到底是怎麼一個人？

「第一次見林蕭，他還是個小孩子，還是在庄則明哪裡見到他的；第二次見，他已經是個大人物了……這其中。差了十幾年吧。」提到林蕭是大人物的時候，老萬叔一臉的譏諷。

我知道老萬叔說的，只怕就是林蕭加入那個組織，然後大動干戈的時候，聽端木桐的意思，林蕭那個時候確實很厲害，整個組織都唯他馬首是瞻，有很多決定都是林蕭提出來而且實施的。

「我本來以為你和庄則明是朋友，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留著你們的合影。」我指了指之前老萬叔放合影的地方，「但現在看來，我似乎猜錯了，事情跟我想象的應該不一樣。」

老萬叔扭頭看了看掛合影的地方，譏諷笑，「朋友？我們確實是朋友，但我沒想到他一直在打我的主意，瞎了一樣把他當成了我的朋友，直到他把我變成了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樣子，我才知道自己交了一個什麼朋友！」

提到庄則明的時候，老萬叔一臉的憤恨厭惡，而且是那種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有些錯愕。

之前因為駝背人一直捨命維護我，我心中對駝背人是充滿感激且有好感的，而且庄則明就是駝背人，我也理所應當認為他是好人。可現在看到老萬叔對他的評價，我忽然預感到，我之前的一些認識，很有可能要被推翻了。

這一次，我沒有符合老萬叔的話，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才好，只能保持沉默，聽老萬叔繼續往下說。

「我用女人來阻止蛻皮的事，你剛才就知道了。但你不知道，是誰讓我承受這種痛苦的……就是庄則明，我所謂的好朋友！」訴說已經開了頭，剩下的就不用我多問了。老萬叔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終於找到一個傾聽他談話的，可想他有多迫切想要讓我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聽到老萬叔說是庄則明讓他開始蛻皮的，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身子猛然一晃。

聯想到我最近的經歷，我腦海中有個念頭模模糊糊閃過。但卻不太真切，我努力想要抓住那個念頭，卻始終沒有抓住。

我告訴自己不要亂不要亂，要從老萬叔的話里推斷庄則明和林蕭的過往和目的，這樣對我有幫助。

強自穩住心神之後，我試探著問老萬叔。「老萬叔，既然你們是好朋友，那就不會無緣無故翻臉，肯定是緣於什麼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發現，庄則明跟你交朋友是別有目的的？」

我問完之後，老萬叔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回答道：「他來找我要魂前水，我當時沒答應，他當時什麼都沒有說，只說送我點東西，送我了一件羊皮大氅。那年代，一件羊皮大氅有多貴重。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是想象不到的，庄則明走後，我當時就有些後悔了，這魂前水是珍貴，但他是我朋友……所以，我就親自找到了庄則明。將一瓶魂前水交給了他。對了，那時候，就是我第一次見林蕭的時候。當時庄則明為了讓我知道他要這魂前水絕對不是他用，還專門讓我見了林蕭，林蕭當時奄奄一息……」

我仔細想了想，老萬叔說的這次庄則明來要魂前水，只怕就是坐在輪椅上那老人告訴我的，他小時候看到的庄則明前來找老萬叔的那一次。

只是我不知道，庄則明第一次要這魂前水，是為了救林蕭。

「林蕭當時受了重傷？」聽到老萬叔說林蕭奄奄一息，我有些意外，「他是怎麼受的傷？」

老萬叔搖了搖頭，「林蕭當時受了傷不假，可我問林蕭是怎麼受傷的，庄則明卻死活都不肯告訴我。我當時就是轉成給他送魂前水的，至於他的私事，我也不好多問，見他也沒有意留我，我就交代了下用魂前水的要點，然後離開了。」

「那後來，你穿了庄則明送的羊皮大氅，就開始不對勁了？」我急於知道老萬叔是怎麼中招的，所以急急問道。

「不，我沒有穿。」老萬叔搖了搖頭。神色凝重，但眼神卻射出怨毒來，「我當時就聞到這羊皮大氅有股子藥味兒，雖然庄則明當時告訴我，是為了防蛀，他在大氅上加了點葯。可我卻沒有穿，一直掛在屋內。想著他萬一來了，看到好心好意送我的東西我不領情，怕是要傷心，所以我隨時掛著，他可能會以為我平時一直穿。」

聽到這裡我就明白了，其實老萬叔對庄則明已經有了防範之心，至於他是怎麼忽然想明白主動去送葯的，只怕不是一件羊皮大氅就能解決的事情，但他不說，我也不好多問。

老萬叔的神情忽然悲憤起來，「我以為我不穿那件大衣就沒事了。但沒想到……我正好中了庄則明的奸計。那些葯揮發性很強，我雖然沒有穿，但卻整日將這大氅掛在屋內，久而久之，跟穿在身上也沒有什麼區別了。」

我明白了，老萬叔身上的葯是因為他長久把那大氅掛在屋內。那些揮發出來的藥物就浸入了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而我的是時間太短，只能通過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在身上摸藥物，這種辦法最烈，藥性很快就發揮了作用，我也很快就變成這樣了。

但讓我震驚的不是這個，是如果老萬叔身上的藥物是庄則明搞的鬼，而我的情況現在跟他一樣，那我身上是誰搞的鬼？

庄則明？

不，現在應該叫他韋子煜了。

如果真的是韋子煜的話，他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要讓我中招，目的是什麼？

「老萬叔，那林蕭第二次來見你，又是為的什麼？」想了許久，我還是想不明白庄則明在幹什麼，只能接著問老萬叔，希望能從他的話里尋找到點答案。

老萬叔這次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直勾勾盯著我看。

看了許久之後，我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老萬叔，你倒是說啊，他找你到底為了什麼？」

「他讓我幫他做一件大事。」我催促之後，老萬叔終於回過神來，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我剛才忽然想，這件大事會不會跟你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