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生的寒假不長, 放假就臨近過年,過完年就該說開學的事情了。
所以從考試結束,孫茵就一直在給江妄打電話, 斷斷續續打了好多個, 都是催問他為什麽還不回家。
江妄想著能賴一天是一天,在家少呆一個鐘頭就是少一分危險,拖拖拉拉了幾天, 後來看實在是拖不下去了, 才準備收拾東西返程回家。
他的試卷還在教室里沒有收拾, 計劃里是第二天早上出发,頭天下午吃完了晚飯才溜溜達達回教室整理他那些繁重的寒假試卷作業。
人都走光了, 整棟教學樓安安靜靜估計就他一個人在。
花時間清點作業是一件特別折磨人的事,尤其是最後清點出來的試卷數量比他之數時居然還多出了三張。
而且三張科目都是數學。
毫不誇張地說,這簡直人生第一重大打擊。
江妄煩躁且絕望,咬著腮幫一邊思考找幫手的小九九, 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因為他胡亂蹂進抽屜而被擠得皺皺巴巴的試卷撫平折疊。
手機響了一下,池唯給他发了張聊天記錄,里面他和一個頭像是q版小綿羊的姑娘互叫對方老公老婆的肉麻對話。
江妄只看一眼就覺被豬油糊了一臉一眼眶。
嘴角抽搐, 他都懶回覆, 直接關掉微信手機塞回衣兜。
但是後遺癥好像沒有鏟除。
以至於江妄抱著試卷起身時錯估了桌子和椅子之間的安全距離, 也忘了自己桌子底下的邊緣有道“暗器”。
猛一站, 大腿內側一下刮過桌角凸起的地方, 隔著酷哥耍帥不畏寒冷穿著的薄薄牛仔褲直接劃上皮膚。
先是短短半秒無知覺的麻木。
半秒之後劇痛傳來,江妄表情瞬間猙獰成傻逼。
試卷被重新拍回桌上, 一時不知道該捂臉還是捂傷處的江妄直接蹲在地上,又倒抽氣又是抹眼淚,疼到小腿肚都在顫微微发抖。
絕了。
他崩潰地想, 這都能刮到,果然是被豬油蒙了眼睛。
刮哪兒不好,偏偏……
靠靠靠!真的太他麽太他麽太他麽疼了!!!
希望他們考試結束,教室里的攝像頭也能休息休假,不要出現上次麥麗素卡喉嚨一樣的尷尬情況。
微笑jpg.
眾所周知大腿內側皮膚嬌嫩還敏感,江妄原地抽抽半天,才算勉強將最疼的那陣忍過去。
很想去廁所看看脆皮雞雞皮劃拉成什麽樣了,念及教室又沒酒精又沒藥膏看了也沒用,只好放棄,堅強帶上試卷一瘸一拐往回走。
好像宿舍里是備了藥的吧?
他考慮了下樓梯可能出現的艱辛,考慮了褲子布料擦過傷口可能會讓傷口更嚴重,甚至考慮了宿舍可能並沒有備藥膏,需要求助沈修然出去幫他買,但就是沒考慮到冤家路窄這種可能。
還是同樣的小賣部拐角的林蔭小徑,同樣的陽西下,江妄又他mua的轉角遇到愛了。
球癮少年謝鋒剛從球場上戰鬥下來,手里熟練顛著籃球,旁邊跟著樂呵呵屁顛顛的黃毛小跟班。
“真的很好看啊。”黃毛抱著手機搖頭晃腦感嘆:“這個小臉,這個大眼睛,這個高鼻梁……”
“什麽玩意兒?”謝鋒聽不下去了:“你特麽在看什麽騷東西,能不能別跟個臭流氓吃了屁一樣?”
“鋒哥,話不能這麽說,全人類對美的向往是共通的,我怎麽就成臭流氓了?”
黃毛歪理說得頭頭是道:“我不是在耍流氓,只是單純在欣賞一種美的存在。”
“……你語文期末考及格了?”
“誒嘿,鋒哥你怎麽知道?”
“腐朽的酸臭味快要蓋過你的信息素了。”謝鋒翻了個白眼:“給我看看,什麽玩意兒。”
“不是玩意兒,是大美o!”
黃毛不吝嗇地將手機遞過去,順便自己也湊近過去興致勃勃給他安利:“是最近出來的一個男團顏值擔當,我妹給我看的,一開始我也興趣,但是這個小男o出來,我直接驚為天人啊!”
他指著八人合照里最中間最搶眼的那位:“就是他,鋒哥你看是不是超好看?!”
“好看嗎?”謝鋒发出直男a真情實感的疑惑:“不就那樣?”
“這還不就那樣?!”黃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小耳朵:“看看這眼睛,多漂亮!”
謝鋒輕微皺眉:“還沒江妄那小子的漂亮。”
“看看這臉,多精致小巧!”
“比江妄臉大。”
“這鼻梁挺得堪稱鼻中喜馬拉雅山!”
“鼻翼太大,還不如江妄。”
“那,那他白啊!看都白得快发光了!”
“塗了粉都沒江妄白。”
“……”
“江妄還有酒窩。”
“……”
黃毛嘶地一聲,好像有哪里不對勁:“鋒哥,你怎麽三句話不離江妄啊?才放假不到一個星期,你就已經這麽想他了嗎?”
謝鋒一噎。
是哦,他幹嘛是提江妄,他好不好看關他屁事。
這麽一想,眉頭皺得更緊了。
黃毛斜著眼睛狐疑地看著他,視線在他臉上來回打量好幾圈,忽然恍然大悟地拖長嗓子哦了一聲:“哦哦我知道了!鋒哥,你是不是……”
“什麽是不是!不是!”
謝鋒直覺他說出來的一定不是自己想聽的,氣急敗壞惡聲惡氣打斷他:“我就陳述一下事實,你別他媽在這兒給我胡思亂想!”
黃毛茫然疑惑啊了聲:“我沒有胡思亂想啊,我就想說鋒哥你和江妄那一架沒打,所以一直惦記著放不下,這也算胡思亂想嗎?”
哦。
“……不算。”
“那不就得了,所以鋒哥,這一架你打算什麽跟江妄打啊,大家夥都等著呢。”
“不知道。”謝鋒悶聲往走。
“我來幫你挑個黃道吉日吧,不然就下個學期開學怎麽樣?”
“不怎麽樣,開學再說。”
“又是再說,鋒哥,你一直拖著,大家都說你是害怕了覺打不過——江妄?”
最後兩個字明顯變了音調。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謝鋒擡頭就和抱著一疊練習冊試卷的江妄打了照面。
“果然背後不能說人。”黃毛嘀嘀咕咕小聲吐槽了一句。
謝鋒本人在就不用他強出頭了,很識趣地小碎步挪到了謝鋒背後。
謝鋒視線和江妄撞了一下,繼而飛快掃過他发白的臉:“喂,怎麽每次看你都跟快死了一樣?”
江妄持續嘴欠地回他:“關你屁事。”
“江妄,我好好跟你說話,你能不能客氣點?”
謝鋒莫名有點受不了對方每次看見他就豎起一身刺的模樣:“你臉白得跟個死人一樣,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不是,不要。”
江妄飛快給出答案,順便強調:“冰肌玉骨四個字,我已經說累了,你是不是就是嫉妒我,說多少遍都聽不進去。”
“……”
無語。
謝鋒眼角抽搐盯著江妄遠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對黃毛說:“這其實是個傻逼吧?”
黃毛若有所思:“這麽一對比,江妄好像確實比小男o還好看啊。”
“你說大家都是人類,他怎麽就能欠到這種程度?”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覺江妄比之還好看了耶。”
“還冰肌玉骨,他怎麽不直接說他是神仙?”
“我要給我妹看看江妄,她是不是就不追星了……嘶!”
黃毛吃痛抱頭:“鋒哥,你打我幹嘛?”
謝鋒:“我在說什麽你在說什麽,這麽好看你怎麽不直接追上去看?”
“這不是剛剛你說的麽?”
“我說什麽了我說?!”
謝鋒暴躁轉身:“操,趕緊走。”
黃毛:“……噢。”
黑著臉往快步走了一段忽然又停下。
黃毛:“?”
謝鋒:“這傻逼難道真是冰肌玉骨?”
黃毛:“……”
大哥你怎麽還兩幅面孔呢???
江妄死撐著一股勁兒到進宿舍大門就萎了。
真疼啊。
傳說中的扯蛋也不過如此了。
上樓梯比下樓梯還艱難,短短三層樓爬完,額頭跟背後就出了一層的汗。
於是第一時間打開宿舍空調,看傷口時順便洗了個澡。
好吧他沒資格教育沈修然不懂事,他們宿舍可能就這個風水,不管受傷沒受傷,能碰水不能碰水,進浴室就想洗澡。
傷的地方有點尷尬,宿舍里就他一個,為了上藥方便,江妄幹脆偷懶略去了穿褲子的步驟,套上睡衣就飛快從浴室溜回里面。
經過陽台不可避免被凍了個哆嗦,次慶幸好在他有先見之明提前開了空調。
傷口說嚴重不嚴重,說輕也不輕,主要位置敏感,致使痛感翻倍。
脆皮雞翻出上次給沈修然包紮時用剩下雙氧水和藥放到桌上,可憐巴巴縮進凳子,支起一條腿踩在凳子上開始琢磨從從哪步開始。
事情出在別人身上時處理起來有條有理,輪到自己身上就什麽姿勢都不順手,明知雙氧水塗上去不會疼,可沾濕棉簽靠近時還是控制不住手抖。
輕一點,輕一點就沒事了。
江妄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是真的也可以用金貴來形容一下,或者嬌氣也行。
輕輕沾一下,就要趕緊呼兩口氣,沾一下,呼兩口氣。
一心一意,專心致志,全身心投入。
所以當推門聲忽然響起,他不免被驚手抖了一下,棉簽按在傷口上又是一陣難忍的刺痛。
“嘶!”
痛痛痛!
江妄抽了一口涼氣,腦袋碰一下砸在桌上。
沒有注意到靠近的腳步聲,直到面前光線一暗,江妄皺著臉擡頭,對上沈修然居高臨下的目光。
“……”
好在還知道自己現在的衣著姿勢不合適見人,江猛男有點小羞澀,默默拉了拉衣擺試圖擋住腿根,嘗試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轉移重點:“晚上好啊班長,你不是有事出門麽,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沈修然:“八點,不早了。”
江妄訕訕哦了一聲,飛快思考著自己現在應該幹嘛,是淡定繼續上藥,還是假裝什麽也沒有发生套上褲子上床睡覺?
這突如其來的惆悵。
生活就是如此奇妙,但凡他刮到的地方再往下一點,他也不至於這麽尷尬。
……算了,反正差不多都清理完了,那個藥有點刺激性,上不上都無所謂。
扔掉棉簽棉簽拍拍手,江妄想要趕緊摸了褲子穿上,沒料才要放下腿,一只手臂更快地穿過他的腿彎,與此同時後背也被拖住,身體騰空。
“……?”
突然被從座位抱起,江妄懵逼地仰頭看著沈修然,問出了一個傻兮兮的問題:“你怎麽突然這麽周到?”
從座位到床上不到五步的距離,還需要用抱的嗎?
沈修然將他放到床上,雙手撐在兩側沒急著起來,視線掃過傷口:“怎麽弄的。”
真是太尷尬了。
江妄別扭地想要曲腿擋住:“就在教室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刮到的,其實還好,不嚴重,過幾天就結疤了。”
沈修然淡淡瞥了他一眼,騰出一只手握住他的膝蓋,江妄覺他的目光從無形變成了有形,一寸寸掃過他大腿內側受傷紅腫的地方。
耳朵開始发燙。
江妄眼神飛快閃爍:“真沒事,我都清理過了,要不你先起來一下?我想穿個褲子……”
“沒上藥,穿什麽褲子。”
沈修然放開他,退後在床邊站起身。
江妄松了一口氣,還以為這麽就算結束了,剛想溜下床去拿褲子,他體貼的室友又拿著藥膏又轉身回來了。
“!”
這是要,幫他上藥的節奏?
江妄驚瞪大眼,渾身都在拒絕:“班長,不用這麽體貼,真的。”
一邊說一邊去拉被子想要把自己的腿遮起來。
“別亂動。”
沈修然擋開他的手腕,坐在床邊故技重施握住他的膝蓋,身體正好卡他兩腿之間。
江妄也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這麽別扭又奇怪,心跳頻率隨著時間推移不斷加速。
尤其是當他握住他膝蓋的手改為從外側繞過握住他大腿傷口一邊下面一點的位置,傾身靠近開始幫他上藥時,跳得更快了。
撐著床面的手掌心開始发麻,嘴里莫名有些口幹舌燥。
太近了,他恍惚地想。
近到他都能感受到從他的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大腿內側敏感的皮膚上。
還有,沈修然的手溫度好低,尤其是跟他比起來,他簡直像渾身血液都著了火一樣。
目之所及的皮膚從冷白逐漸染上粉色,沈修然眸色不覺變深。
擡頭,受傷嘴硬的少年正緊張兮兮盯著他,一見他看過來,立刻將寫滿無措的目光飄開,四下飄忽,閃爍不定。
掌心下的床單皺成一團。
宿舍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時間走很慢,似乎可以聽見秒鐘滴答滴答在不斷向走動。
江妄覺這樣不行。
太奇怪了,他打破這種奇怪的安靜氣氛。
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飛快在腦袋里組織語言,用沙啞到輕微发抖的聲音陳述出來。
“班長,我想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情。”
“嗯。”
“我上初中的時候有個筆友,他字寫很醜,但是他說他是南非來的國際友人,正在學習中文,所以想跟我交朋友,我心想正好可以練練英語,就答應了。”
江妄眨眼的節奏好亂,說話的語速也好亂,非要堅強地繼續嗶嗶:“他一直跟我用中文交流,我看他字實在是太醜了,也不好意思叫他切換語言,就打算等他字進步了好看了,跟他商量。”
“沒想一晃兩年,他的字不但沒有長進,還被我发現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麽國際友人,就是我當時學校隔壁附小一個五年級的小學生。”
“太壞了,字醜就算了,還欺騙我感情,浪費我時間,簡直就是在挑戰我的忍耐底線,所以你知道我最後是怎麽教訓他的嗎?”
“怎麽。”
“我就想辦法打入了他們班的家長群,找到他的媽媽加了好友,告訴他媽媽他小小年紀就在學校早戀——”
吐字飛快的聲音眨眼消失。
耳邊突然的安靜讓人不適,沈修然擡頭看他:“怎麽不說了。”
江妄緊緊盯著他剛剛不甚擦過自己傷口旁邊皮膚的小指,嘴角抿得筆直,竭力保持的呼吸節奏終於也亂了。
沈修然眉心皺了皺:“很疼?”
江妄根本沒聽見他問什麽,只是分辨出是疑問的語氣,就胡亂點了點頭。
下一秒,沈修然輕輕呼出一口氣,微涼的氣息噴灑在傷處周圍,所到之處皆是顫栗。
江妄呼吸一窒,這下不止指節用力,連腳趾都蜷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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