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夏之晚笑得溫婉大方,暫時將寧一卿再次出現的事情拋之腦後,好奇地問道:“懸懸,這麽說來,你很不喜歡做模特嗎?”
在修養了一年的身體後,洛懸一心撲在雕刻上,如今夏家的展覽館蒸蒸日上,不得不說百分之八十的功勞是洛懸的。
兩人悠然地拾級而下,洛懸順手把假發取下,視線裡那個女人纖細修長的背影越來越遠,便如她們互相淡出對方的生命一般。
“也沒有不喜歡,我這個人天生比較怪,暴露在鎂光燈下,不如幕天席地,有太多人的視線,我會很不自在,但之後我應該還會再次嘗試的。只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一個人刻木雕。”
洛懸微微地笑,野蠻生長的痕跡,在她銳利肆意的眸光中顯現得淋漓盡致。
她是竹葉上的一滴新露,人類的目光如火炬,容易將她蒸發消失殆盡,所以才要想方設法保護自己。
她注定喜歡活在黑暗裡,活得悄無聲息,活得怡然自得。
這樣說來,他們罵她小怪物,真沒罵錯,她就是個背離陽光的人,普世的階級、地位、財富,於別人是甘霖,於她更像是無用的苦藥。
“那我這次推著你過來拍攝,是不是讓你很不開心?”夏之晚略感愧疚,自從賀澤不斷對洛懸的潛力讚不絕口後,她們總覺得洛懸不拍拍片子,就是暴殄天物。
“不,並不會,”洛懸眼神明亮動人,“我很喜歡見識新鮮空氣,嘗試未知。要放在以前,我未必有這樣的機會。”
雖然有時候過分的好奇心和向往,會讓人受重傷,但她不後悔,也仍然擁有嘗試的勇氣。
她本來就是一塌糊塗的人生,又怎麽會怕輸。
“所以之後要是還有機會,你確定要繼續拍嗎?”夏之晚看著洛懸那雙總是握著刻刀的手,心底唏噓不已。
“可以吧,”洛懸眨眨眼,玉色的側臉上,翡翠色的綠瞳閃過無名的光,“這邊也會給我很多創作木雕的靈感,總監的審美和設計非常有意思。”
夏之晚站在原地,想了想,覺得自己或許明白,洛懸身上奇異的矛盾魅力,是熱烈乃至熱忱的,瘋狂嘶吼地擁抱一切,接近自毀也毫無委屈的釋放。
哪怕前方是死亡,也要像落雪一樣在融化前飛舞,這讓她的美,從死亡之潭開出花來,烙在每個人心上,而非表面。
洛懸這個人,擁有的健康不多,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少,但向死而生的勇氣卻比一般人多得多。
“懸懸,你是不是很不喜歡自己的木雕被拿出展覽,被很多人評頭論足指指點點?”
“以前有一些,現在不會了,”洛懸停頓一會,釋然地說道。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清高得不可一世的人,現實教會她低頭。
也讓她理解,被誤解被評判是創作者的某種宿命。
以前她以為打打零工,做做木雕,一生也能過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但事實不是這樣,她那時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笨小孩,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幻想著絕對的自由。
但絕對的自由其實才是不自由。
雖然她現在也笨,但好歹覺得為碎銀幾兩低頭,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何況,她欠夏之晚良多,用金錢衡量或許太俗,但好過什麽都不做。
“晚晚,你等我去卸妝,然後我請你去吃你喜歡的那家餐廳,”洛懸站在休息室門口說。
“去吧,”夏之晚淡淡地笑,她明白洛懸在竭盡所能地感恩自己,只是這個傻孩子,不明白自己要的不是這些。
休息室裡,銀發的搭檔正和女朋友摟抱著癱坐在沙發椅子上。
兩人眼底閃爍不定,似乎因為剛才與那女人驚鴻一瞥後,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見洛懸走進來,她們終於回魂般的抬頭,喊了洛懸一聲,“誒,小崖,你有沒有看見剛才那個女人,就天生一副天潢貴胄的樣子,高高在上的那個。”
洛懸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看來每個人對寧一卿的第一印象都差不多,女人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抱歉,就足以讓所有人覺得受寵若驚、惶恐難安。
“看見了。”
“你是不知道,剛才把我驚豔得夠嗆,”接收到女朋友不懷好意的一瞥,她急忙改口,“你不想去認識一下嗎?估計能搭上這種非富即貴的人,一輩子吃喝不愁。”
“不想,”洛懸取下耳尖的紅珊瑚耳釘。
“開玩笑吧,你不想去認識?”
“認識過了。”
就是因為認識過了,才不想。
“什麽?你們不會真的認識吧?我看她的樣子好像是來找人的,那不就是找你嗎?”
洛懸卸好妝,回頭衝她們眨眼笑,“我開玩笑的,我和她不認識。”
兩人差點兒沒能提上一口氣來,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
“對了,總監說今晚大家一起聚個餐,在42號街的那家玻璃旋轉餐廳,酒水暢飲食物也不錯,你會去的吧。”
和很多人一起聚餐?
洛懸下意識想要拒絕,畢竟剛才已經和夏之晚約好了,她不想讓夏之晚千裡迢迢來找自己,結果自己還沒時間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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