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麽可喜歡的,”寧一卿低頭,自嘲地笑了一聲。
多少人極盡能事製造偶遇,想與她萍水相逢,一面之緣。
他們那就是所謂的喜歡嗎?
他們看上的到底是什麽?
是她,是錢,是權,還是寧氏的繼承人。
若她是個無知者,倒也罷了。
可她站得那麽高,一眼看穿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如履薄冰,有人戰戰兢兢,有人諂媚討好,有人癡心妄想,有人攀權附貴。
對此她一向意興闌珊,隻感到索然無味。
而今……而今她已經失去天真浪漫的那個人,更覺自己淺薄無知,懦弱無能。
她是那般淺薄且愚不可及,有什麽值得喜歡的?
融化的霜雪濡濕,女人眉間的銀色絲帶,洇出溫柔的痕跡。
“行吧,我直接再告訴老爺子一次,你很不滿意,不過,”秦拾意搖搖頭,“老爺子不會善罷甘休,肯定再給你挑人來。你們爺孫一個個脾氣都挺倔,現在開始喜歡對著幹了。”
“我知道,爺爺喜歡做什麽做就是了,”寧一卿慢條斯理地回答,並不在意這些。
坐到桌邊,秦拾意給自己倒一杯熱牛奶,很快喝掉,“你現在說得輕巧,之後呢?你自己不是也說,你總要結婚的。”
絲帶恰巧從滑落,一路拂過女人精致高挺的鼻梁,如玉如霜,輕得像是一陣風。
“是啊,”女人單手握住絲帶,如同采擷一支霧靄沉沉的雲,“我也會說愚蠢的話,很好笑。”
“還有,你以後發熱期要怎麽辦,抑製劑幾乎失效,永久標記也已經完全消失了,你要怎麽辦?”
“沒事,熬一熬就好。”
“萬一哪天熬不好呢,你一雙眼睛半瞎不瞎的,腺.體再出問題,你就等著住在醫院裡吧。”
寧一卿指.尖感受著冷風,永久標記在一年前消失,原來她已經失去洛懸留在她身體裡的一切,很久很久了。
久得像是過完了一生。
過了會兒,秦拾意看見手機短信,隻好轉移話題,說:
“樂然說買到了櫻桃派,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一點?”
“不了。”
“為什麽?”
女人突然沉默了三秒,聲音淡淡,“你應當清楚的。”
“一卿,失去洛懸,你就再也吃不了櫻桃?”
寧一卿沒有回答,只是不由自主撫過後頸的腺.體,妄想著根本不存在的櫻桃信息素。
“早知道你會這樣,我當初就該拚命阻止你和洛懸離婚,”秦拾意無奈地歎氣,起身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誰知道一語成讖,你現在除了後悔,什麽也做不了。”
“當初,你未必攔得住我,”寧一卿自嘲地說,心臟傳來悸痛。
秦拾意倒吸一口氣,的確是這樣,寧一卿決定的事,極少會改變。
所以,現在的絮果,再苦她也只能忍著、受著。
“也是,你快睡吧,我去吃夜宵。”
秦拾意覺得憋得慌,想出去透透氣。
“有些睡不著,你不用管我,”女人雙指夾著煙,寒風吹得火星明明滅滅。
秦拾意歎了口氣,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也許再過段時間,你會好上一點,時間能治愈很多。”
“你去睡吧,”寧一卿只是這樣說。
時間不能治愈,它或許能讓讓一些人想得少一點。
而她不在那些人中,她無法想得少哪怕一點。
**
第二天,Metemo總編便收到,以寧一卿私人名義送來的謝禮,一套紫砂茶具,玄木為盒,以及隨盒而來的大紅袍岩茶。
物件美而雅,不會過分貴重到讓人覺得在炫耀。
的確是真正的百年清貴之家的手筆,恰到好處地令人欣喜,那份妥帖周全,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將禮物收好,總編匆匆忙忙來到最大的那間拍攝現場,攝影師正讓一黑一銀,兩個發色的人,同時接拋點燃的仙女棒。
焰火在兩人蒼白鋒利的下頜角掠過,照亮兩人翡翠調的碧綠眼瞳。
“好,感覺不錯,隻拍小崖的手指鎖骨,千萬不要拍到臉,再換位置來下一條。”
他們拍攝的主題是雙生,長相相似的兩個人發色一黑一銀,取自太極中正調和之意。
紛亂的黑白線條背景,配上翡翠色瞳孔的詭異魅力,蒼白、削瘦、病態,體現極致反差,表現力十足。
這是最後一組照片,攝影師說收工後,洛懸穿上長款衛衣,捧著熱可可,回到休息間。
她懶散得坐在暗紅色沙發上,帶著薄繭的修長手指垂下,攪弄著黑色的假發。
第一次戴這麽長的假發,她有點不適應,總覺得很癢。
手機上收到池梨發來的短信,說她已經拍完一部戲了,詢問她什麽時候回國,可以聚一聚。
打開日歷看了看行程,洛懸正準備回復池梨,休息室的門就被人敲響。
“小崖,你的朋友來找你,”剛才和洛懸一起拍照的搭檔走進來,本就桀驁不馴的面容通過妝造,與洛懸有七分相似。
再加上染成銀發,戴著翡翠綠色的美瞳,就是池梨來了,看見她們兩個,也得愣上一會兒。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