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要的打擾?
站在旁邊的秦拾意聽來,也頗覺心驚。
連你的想念都是一種打擾,無論那個人是生是死。
這裡面有怨恨、有厭惡,最多的還是不在意。
最痛的是,你連作仇人的資格都失去,到死你們也只能是陌生人了。
“就到這裡為止。”
虛空之中,寧一卿仿佛能聽見洛懸冷淡無所謂的聲音,少女說到此為止,到今天為止,到這條路為止。
她與她牽手擁抱,纏綿溫存,交換體溫。
然後徹底失去。
她以為自己能夠隨時抽身而退。
但她大錯特錯,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
守心明性、不戀逝水、不嗔不癡、不眷絮果,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大道理?
什麽樣的蠢貨信以為真,冥頑不靈到愚不可及?
為什麽不早一點珍重她?
橘色的晚霞逐漸被烏雲遮掩,晚風撲面,女人的長卷發很美,束發的玉簪仿佛勾勒映照出此刻的淒美。
“寧總的未來太貴重,懸懸要不起的,”池梨總結般地發出歎息,“您會有比現在更美好的生活。”
寧一卿久久沒有說話。
“我們到車上等一卿吧,”秦拾意扶著池梨走下樓梯,“她可能需要靜一靜,緩一下。”
往下走的時候,藍樂然時不時回頭,擔心地往上看,“寧總一個人在那兒沒事吧?”
“放心吧,她那麽冷情的人,一個人待會,情緒就能消化了。”
“可能吧,”藍樂然勉強讚同地點頭,寧一卿一直以來都非常冷靜,或許給點時間真的就好了,“池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裡?”
“不用了,我還約了朋友,”池梨衝兩人禮貌地笑,並且叮囑道,“還是不要讓寧總待得太久,沒那個必要。”
藍樂然和秦拾意同時呼吸一窒,相顧無言。
三人在楓樹路交叉口分開。
夜色籠著樹影,冷霧在細雨中穿梭,繡球花承受不了越積越多的雨水,薄嫩的花瓣散落於墓碑前。
墓碑旁桃花心木的濃蔭,替寧一卿遮擋了小半的風雨,她伸出手,不想讓雨點打濕照片上的洛懸。
“小懸,在一起的時候你開心過嗎?我做錯好多,以後……”
女人停住話,山啊雨啊也寂靜了。
不會有以後。
她和她沒有以後,因為她厭惡她。
她做錯了好多,可她不生氣,不責怪,只是越走越遠了。
墓碑左下角刻著一行小字,寧一卿凝住眼才敢細看。
[她長眠之地白骨累累,她所經之處鮮花爛漫。]
星星真的長眠於此嗎?
世界仍然在不停正常運轉,一絲一毫沒有任何影響。
似夢懸停,寧一卿好像沒有什麽感覺,不知道什麽是悲傷,什麽是難過。
不知道什麽是真,什麽假,好像這個世界也是虛幻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苦痛悲喜,貪嗔癡狂。
什麽是死亡,有好多好多事情,來不及問,來不及做,來不及說一句再會。
來不及陪她去看大海,來不及去北邊看星星,來不及把蒲公英和滿天星養大,來不及說一句“對不起”。
再也不能看洛懸的眼睛,和她說哪怕一句話。
死亡是一件無法追回的事,忘卻也是。
洛懸是寧一卿無法追回的人。
寧一卿是洛懸注定忘卻的人。
這一刻,寧一卿好像也被拖進了,名為死亡的夢裡,一切都被撕裂,瞳孔裡的微光熄滅,什麽都看不見。
她覺得有些東西不重要,因為從前她從未體會,也從未失去。
比如喜歡這件事,比如洛懸這個人。
現在,她終於徹底失去她了,無可挽回。
眼中的淚或是血,滑過淚痣,滑過清冷矜貴的面頰,無聲無息消失在雨中。
於無人之處,一個孱弱修長的背影,站在滴水的青色屋簷下,居高臨下地凝著墓碑前形單影隻的女人。
池梨輕輕對這個人說:“她好像在哭。”
從來只見過女人睥睨眾生,不曾知曉她也會有淚流的時候。
“只是下雨罷了。”
原來女人和普通人也會一樣,管你位高權重,光芒萬丈,體面尊貴,高高在上,你歇斯底裡地哭的時候,也一樣沒人聽。
想要再見那個人,也再見不到。池梨想
“對了,你不愛吃草莓?”池梨想到什麽似的,問了一句。
“嗯,不愛。”
“我們住一晚,明天再走?”
“現在就走,沒什麽好看的。”
回到車上等了很久,藍樂然和秦拾意都沒發現寧一卿的身影。
“這個,一卿不會迷路了吧?”
“應該不至於,”藍樂然心裡也沒底,“但也太久了,都過去兩個多小時。
秦拾意心底頓生驚慌,說道:“我去找找她,說不定在哪裡避雨,你再去多叫幾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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