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還沒有,”少女回答得利落而乾脆。
“真的嗎?”
洛懸遲遲不回答她。
久違的澀意湧上寧一卿心口,她不自覺地咬唇,幾番後,櫻紅色的唇瓣微腫充血,水光盈盈。
那種冷漠淡然的表情在寧一卿臉上凝滯,一絲絲消散,一點點退卻,最後她面無表情,卻幾近方寸大亂。
末了,女人伸出手,捏住洛懸霜白的精致下巴,把洛懸的臉勻緩卻不容逃避地轉過來。
“小懸,告訴我。”
“我喜歡誰,已經和寧總沒有關系,洛懸笑,隨意掙脫出女人長指的禁錮,蒼白面色留下一道印痕。
令寧一卿失神片刻。
“小懸,你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允許。”寧一卿頓了頓,似有所感地繼續強調,“我不允許。”
“我會有新的生活,美好的明天,自然會有我想竭力去愛的人,”洛懸笑容明亮,眼眸清澈純淨,“我會努力地活著,徹底地忘記過去,是你並不能理解我。”
寧一卿呼吸微窒,誰是過去,不言而喻。
“那誰能理解你,夏之晚嗎?”
洛懸歪著頭,看上去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說:“至少比你更懂我,但你也會遇到懂你的人。”
她的話語裡有著瀟灑自如的釋懷,“門當戶對會讓你有安全感。”
寧一卿手指下滑,卻依舊緊緊擰住洛懸的手腕,她用的力氣不小,說不清勒疼了誰的皮肉筋骨。
“你就把我當成死人好了,你們婚禮那天本來是我的葬禮,好用的工具用到頭了,就該識趣地死去,你們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吧?”
窗外吹進溫暖的風,暖色濕潮,寧一卿搖搖頭,聲音艱澀而難以為繼,“並不是這樣,我……一開始,但後來……”
“寧總,你們的太陽照不到我的身上。”
洛懸的話語和聲音都太閃爍不明,寧一卿幾乎忍不住、毫不猶豫地想要擁抱洛懸。
銀發異色瞳的少女,身體瘦弱地坐在病床上,低笑著說話,縹緲虛幻得好似要隨風而去。
“你明白嗎?”洛懸忽然認真地凝著寧一卿,麋鹿似的眼睛清澈明亮,“活人的太陽照不到死人身上,那是你們的世界,我格格不入。你就當我死了,不好嗎?”
“不好,”寧一卿盡力維持得天衣無縫的淡然自持,幾乎在此刻驟然破碎,“我不同意,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洛懸甩開寧一卿的手,顧不上兩人的肌膚都已經發紅,甚至磨破了皮。
她放松地躺好,銀發鋪陳如水,“我說過的,我不生你的氣,更不恨你,我希望你幸福美滿,一生順遂,心想事成。”
女人沒能說話,身體驟然感到陣陣幽冷,無恨亦無愛嗎?
她注視著洛懸蒼白平靜的面容,似乎真的沒有任何情緒。
“我只是想要一點自由,之前這個世界並不允許我愛你,連你也不許。”她停頓幾秒,語氣刻意帶上天真的疑惑與質問,“怎麽現在連我不愛你,也是不被允許的?我生來就不配擁有選擇權,是嗎?”
“除了和別人在一起,你擁有全部自由,”女人徐徐靠近,清貴面容變得溫柔許多,聲音也不似那般冷酷,像是有商有量的,“小懸,跟我回去,好不好?”
“籠子裡的自由嗎?”洛懸的眼神帶著恣意的戾氣,“寧總,你習慣黃金囚籠裡的富貴安穩,但我渴望街頭流浪的自在動蕩。”
寧一卿沉默地說不出任何反駁之語。
病房響起“篤篤”的敲門聲,藍樂然音量恰好的聲音傳進來。
“寧總,您已經錯過半個小時的會議了,今晚的海外會議是最高級別的,您作為執行董事必須出席。”
護士打開門跟著走進來,聲音甜美,“您好,病人需要熄燈休息,您申請了陪床,現在也應該一同休息,避免打擾病人。”
“小懸,晚些時候我再來,你好好休息。”
洛懸蓋上被子平躺著入睡,瘦弱的身體在輕薄的被面下,纖細得像一張白紙。
邁巴赫豪華寬敞的後座上,真皮座椅不斷加熱,寧一卿一雙玉質般的手冰涼,她雙眼失焦地看著面前的推理小說,過了許久也沒有翻動一頁。
她的眼中深藏著迷茫驚痛,四肢百骸彌漫著淡淡的陣痛,不強烈,似乎忍一忍也沒什麽大不了。
可她腦海裡不斷回響著洛懸說的話。
——我喜歡誰,和寧總沒有關系。
——你就當我死了,不好嗎?
她怎麽可能當洛懸死了,這是多麽殘忍的話。
她好像已經跌入萬劫不複的深谷,理智與冷靜的藤蔓寸寸盡斷,亟需握緊什麽,以此鞏固內心,得到平靜,否則她徹夜難眠。
“寧總,您開完會還要回醫院來嗎?”藍樂然開著車,想法設法地和狀態不佳的寧一卿說話。
“回醫院?她只會覺得是打擾,”女人扭頭望向窗外,側臉沾染微末的光,落寞寂寥。
可能洛懸現在最想見的人是夏之晚吧。
看出女人的不對勁,藍樂然硬著頭皮繼續說道:“秦總剛才找您,想約您這兩天去喝茶,說是鼎翠樓上了新的糕點,約您出去散散心,輕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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