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是會有下一場訂婚宴的,寧董,這一點你我都清楚,懸懸更是清楚,”夏之晚毫不留情地拆穿。
“快趕不上飛機了,晚晚,我們走吧。”
說完這句話,洛懸轉過身,單手插兜,側臉如玉似瓷,卻鋒利得緊,像荊棘,滿身刺。
寧一卿將手套捏得很緊,緊得發皺。
洛懸她……真的已經放下了嗎?
那麽快,那麽決然。
機場安檢口後,背著雙肩包的少女與另一人相伴而行,她不經意地輕彈貓眼上的鈴鐺,銀發散漫地披散,眉眼懶散又天真。
她蒼白的唇輕勾著,認真聆聽著夏之晚的碎碎念,看上去心無旁騖。
候機室裡的人不多,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彼此之間隔得很遠。
“小洛懸,其實你想跟她走,我不介意的,反正去看秀的時間多得是。”
離登機還有一段時間,夏之晚喝了口礦泉水,斟酌著開口。
“被你看出來了,抱歉,”洛懸低頭輕笑,帽簷壓不住柔軟的發,廖亂垂落眉間。
夏之晚心底微動,總覺得面前人清脆如翠竹,隨時會碎掉。
她口是心非地說道:
“就像魚兒離不開水一樣,你離不開她也正常。”
魚兒離不開水嗎?洛懸仰起頭,露出一張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我如果是一條魚,乾旱到死也不再沾她一滴水。”
“她已經取消了訂婚,你或許不是沒有機會,”夏之晚試探地問道。
“人把位置擺對就不會生出妄想,”洛懸將臉撇進陰影裡,“我恰巧是個知趣的人。”
寧一卿是天上月,山尖雪,是自己無法企及的高懸之月。
她垂眸,音量弱到隻有自己能聽見,“世上愛慕她的人千千萬萬,我隻是其中最微末渺小的一個。”
“可是你的身體撐得住嗎?”夏之晚輕輕歎氣。
“撐得住,”洛懸發現自己心口刺痛得厲害,卻還是抬頭望向窗外,讓陽光照在臉上,“想多看看這個世界,所以要珍惜每個機會。”
或許她現在仍然在難過,僅僅是因為沒能見到大海吧。
有一點點遺憾,但她會自己彌補自己。
與大海有關,與寧一卿無關。
陽光在少女不算健康的蒼白肌膚上跳蕩,骨肉勻亭,體態輕盈,像是涉水而飛的白鶴,浩蕩裡藏著離愁。
機場跑道上飛機起飛又降落,來回往複,映照著相遇與別離。
“不好意思,是我來晚了,開會開久了,”身穿撞色羊絨衫的男人,聲音愉快,一頭長發扎起,時尚又帥氣,“你好,洛懸,我是賀澤,久仰大名,終於有機會好好聊一聊。”
“賀總,言重了,”洛懸站起身來,與眼前氣質儒雅的男人握手。
之前他們在夏之晚的引見下,有過一面之緣,他還邀請過洛懸來做他們公司的模特,之後事務繁雜,本以為不會有機會再見。
夏之晚收斂情緒,笑容滿面地說:
“我來重新介紹一下,賀總在全球時尚界浸淫十幾年,與許多品牌設計師、創始人私交甚篤,頂級時尚周刊《lure》就是他公司旗下的。”
“謬讚了,夏夏。我不過是個走歪路子的不孝子,但洛懸你的木雕作品,重燃了我子承父業的想法,”賀澤笑得風流倜儻,“洛懸,你願不願意做我和夏夏的木雕師。”
“還有模特哦,”夏之晚朝洛懸嫵媚一笑。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洛懸對於這樣的友善和熱情不是很習慣,隻是垂眸說道,“我身體並不好,你們是知道的。”
“懸懸,你剛才還和我說,要多看看這個世界,現在就退縮了?”
賀澤把行李箱靠在凳子旁,坐下來輕笑著說:
“好木頭不多,好的雕刻師更少,光與影,刀與痕,也需要好的故事人來講故事,你恰恰是個有故事的人,能為許多人雕出深刻的體味。”
他第一次見洛懸,就覺得這個人有與旁人不一樣的東西,並不單指外貌,而是更深層的東西。
他相信洛懸身上的東西,或者說是一種美,可以穿透時間和空間,在某個瞬間擊中人們的心。
就好似隨著死亡颶風飛舞的櫻花,雖然迷茫不知前路,卻暴戾接近自毀地全情釋放。
或許瘋癲或許不為世人所容,但隻要真誠激烈地表達自己,向死而生。
賀澤意味深長地說:
“你是個好木雕師,不僅雕刻朽木,還在雕刻自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人。”
為了表示禮貌,洛懸早就取下棒球帽,極富衝擊力的漂亮,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旁人的嫉妒或是覬覦。
“似乎再拒絕的話,就很是沒趣了,但我不是一個很穩定的人,”洛懸誠懇地說,“我的身體不穩定,有時情緒也不穩定。”
她了解自己,有時必須刻意壓抑身體裡那個暴戾反骨的怪物,才能正常地生活。
不過最終還是失敗了。
洛懸苦笑著搖頭,怪物和神明始終有著明確的界限。
“你媽媽的木雕很多都流落海外,你不想靠自己的努力拿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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