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一輩子的伺候
「我都說了我是廢物!」羅維突然就發作起來,不顧腿疼,硬是從衛嵐的懷裡半坐了起來,一巴掌打開了衛嵐的手,「你不管我就是,不就不會著急了?」
衛嵐忙將羅維又摟在了懷裡,哄道:「我又說錯話了,你別生氣好不好?我什麼都不如你,你要是廢物,那我成什麼了?」
「你能跑能動,我呢?」羅維問衛嵐道:「我能做什麼?」
「你這不是傷了嗎?」衛嵐說:「傷好了,就沒事了。」
「要是瘸了呢?」
「不會的。」
「到現在為止,就沒一個大夫說我的腿能好!」
「可也沒說你的腿不能好啊。」
「你,」羅維氣結道:「你在跟我繞口令嗎?我要是再也走不了路,怎麼辦?」
衛嵐撫額,就這個話題,他們一路上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到了今天還是得說這個。
「我不想當瘸子!」羅維大聲道:「一輩子這樣躺在床上,我還不如……」
「你要怎麼樣?」衛嵐忙打斷羅維的話,問道:「都說了沒事,好好將養就能好,公子不信我,總得信大夫的話吧。這都是司馬清沙那廝害的,我去殺了他,給公子出氣?」
衛嵐一說要去殺司馬清沙,羅維的氣勢就蔫了。
「只要公子一句話,我這就去,」衛嵐說。
「唉!」羅維嘆了一口氣出來,說話的聲音也小了下來,「我只是心裡煩,你不用理我的。」
「我樂意伺候你,」衛嵐在羅維的耳邊道:「公子你要我說幾遍才能信我?」
「我沒不信你啊,」羅維忙道。
「我這輩子就樂意伺候你,」衛嵐將羅維的耳垂輕咬了一下,道:「除了公子,對別人我還沒有這樣的心思,所以公子你就讓我伺候好了,等我們老了,也這樣過。」
羅維的耳尖有些發紅,他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可是他就愛聽衛嵐說這樣的話。
衛嵐看羅維老實不動了,才又將手貼在羅維的後心上,向這個人的體內輸一些真力。
「別去找司馬清沙啊,」羅維還不放心地道。
「不去了,」衛嵐在羅維的身後笑了起來,只是沒敢笑出聲,怕讓羅維聽見,說不定就又得惱羞成怒了。現在衛嵐哄羅維,也已經哄出經驗來了,以前還覺得這人是七竅玲瓏的心肝,最最聰明的人,可是如今衛嵐發現,羅維也是個時常冒傻氣的人,得哄著,騙著。
藥效發了出來,羅維傷腿處的疼痛漸漸緩解了,屋子裡暖洋洋的,被骨傷折騰了大半夜的羅維犯起了困來。
「睡吧,」衛嵐看羅維的眼皮直往下耷拉的樣子,就小聲哄羅維道:「我們明天還要趕路呢,能睡一會兒就睡一會兒吧。」
「雪下這麼大,我們明天還能走嗎?」羅維問。
「你怎麼知道外面在下大雪?」
「聽聲音就知道啊,」羅維說道:「我不是聾子。」
「只要大雪不封路,我們就走,」衛嵐抱著羅維躺下了,「這會兒還疼嗎?」
羅維在衛嵐的懷裡動了兩動,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式,很快就睡了過去。
衛嵐將羅維的頭髮理了理,直到羅維睡過去了,他的臉上才現了愁雲。羅維的這條腿,同樣是衛嵐的一塊心病,他不怕伺候羅維一輩子,只是怕羅維接受不了自己瘸了一條腿。大夫們其實都跟衛嵐交過底,羅維的這條腿,就是骨頭長好了,走路也會不方便,要讓他像沒傷之前那樣,能跑能跳,那是一定不可能的事了。現在這骨頭還沒長好,衛嵐還能騙羅維說,要好好將養,等骨頭長好了就行,可是這骨頭長好了呢?他要怎麼跟羅維說?
「嵐?」
聽到懷裡的人又在喊自己,衛嵐忙道:「怎麼了?」
羅維嘴裡發出了幾聲聲音。
「夢到我了?」衛嵐也沒聽出羅維說了些什麼,但知道羅維這是在說夢話,輕輕捏了一下羅維的臉,什麼時候,這裡的肉能多到讓他揪起來就好了。
羅維的頭在衛嵐的懷裡蹭了蹭,睡著沒醒。
衛嵐吹熄了床頭的燈燭,橫豎有他守著這人,走路不方便又能怎樣?他們是去種地,不打仗,不逃命的,走路慢一點又能有什麼關係?衛嵐強迫自己閉上眼睡覺,他不能讓自己倒下去,羅維還指望著他照顧,他要是再累到,羅維就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心思來了。
雪下了一夜,趁著夜晚小鎮的人都在熟睡,將這小鎮裝扮成了一個冰雪世界。
衛嵐一覺睡醒,看看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再看懷裡的人,呼吸輕淺,正在酣睡中。小心翼翼地將羅維放開,將被子給羅維蓋嚴實了,衛嵐才從床上下來。
「嵐啊,」可能是感覺到身邊少了一個人,羅維在床上動了動,喊了一聲。
「我在呢,」衛嵐忙就隔著被子拍拍羅維的背,說:「我在這兒呢,公子再睡一會兒,這會兒還早呢。」
羅維這才又不動彈了。
衛嵐細看羅維,不覺失笑,這人竟然連口水都睡出來了,「這哪還是相府公子啊,」衛嵐搖著頭,將羅維嘴角邊的口水都擦乾淨了,把被頭再給羅維壓壓,才直起腰,匆匆穿好了衣服,開門走了出來。
走廊裡,夥計們正挨著房間添炭。
昨天領著衛嵐進房的夥計看到了衛嵐,忙就跟衛嵐打招呼道:「客官起身了?」
「還有炭了嗎?」衛嵐沖這伙計點頭打了招呼後,就問道:「我這房裡也要加一些。」
夥計忙把身後的炭車推到了身前,對衛嵐道:「炭都在這裡,客官儘管拿,要小的替您房裡添炭嗎?」
「不用了,」衛嵐拒絕了夥計的好意,羅維還在房裡睡著,他不想讓人進去打擾羅維。
夥計能少幹一點活,當然求之不得,忙將夾炭用的鉗子遞了一把給衛嵐。
衛嵐一邊從炭車上夾炭,一邊問這伙計道:「我們今天就想上路,這路上還好走嗎?」
夥計忙道:「客官,這路還能走,可是這雪太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封了路,您不如再多留幾日吧。」
「我們急著回家,」衛嵐說道:「能走就走了。」
夥計也不強留客,說道:「那小的一會兒去給您套馬。」
衛嵐又是道了謝,拿了新燒的炭進了屋。
羅維一直都沒有醒,這天快中午的時候,衛嵐抱著他上馬車,他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兩句。
「客官您一路上小心啊,」夥計在客棧外送衛嵐。
衛嵐趕著馬車冒著風雪出發了。
「這就是行走江湖的俠客啊!」幾個夥計一起站在了門前看著衛嵐走,其中一個還感慨道:「看那動作,就比一般人麻利啊!」
322後悔
北燕這裡全國大雪,大周的上都卻是多日的陰雨。
龍玄接到了來自賀方城的探報,還有一個叫燕兒的小丫頭,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著探報上寫著,當日莫還桑衝進皇宮,殺盡了凝露殿裡的人,又放火燒殿之後,龍玄呼吸一個不暢,竟是嗆得大咳了起來。
「殿下?」福運忙就要上前來,看龍玄這是怎麼了。
「帶她先下去!」龍玄卻指了一下燕兒道。
福運忙就帶著燕兒退了出去。
燕兒第一眼就有些怕面色冰冷的龍玄,現在就更是怕龍玄了,這人說話的聲音竟也是冰冷的。
龍玄勉強凝起了心神,往下看這份探報,看到燕兒在北燕宮中一直陪在羅維的身旁,忙就沖書房外喊道:「把人再帶進來!」
福運連忙又將燕兒領進了書房。
「你出去,」龍玄對福運道。
福運只得再退出去。
燕兒一點點往後退著,她一點也不想跟這個大周的二皇子單獨待在一起。
「你在北燕那裡時,」龍玄開口對燕兒道:「一直與羅維在一起?」
燕兒站在那裡,頭都不敢抬。
「你不要怕,」龍玄這才放緩了聲音,對燕兒道:「論輩份你還得喊我一聲表舅舅,你娘親跟你說起過我嗎?」
燕兒搖頭,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門富貴的親戚。
「你近前來吧,」龍玄喊燕兒道。
燕兒偷眼看看龍玄,看龍玄這會兒臉上有了一點溫和,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往龍玄這裡走來。
「你的王爺哥哥對你好嗎?」龍玄問燕兒道。
「好,」燕兒道。
「你在北燕宮中的時候,一直陪在你王爺哥哥的身邊嗎?」龍玄再一次問道。
「不是,」燕兒說:「皇帝將王爺哥哥關在黑房子裡,燕兒要鑽洞進去,才能看到王爺哥哥。」
「黑房子,是牢裡嗎?」
「不是,」燕兒說:「是凝露殿,那房子在王爺哥哥受傷之前,連窗戶都沒有。娘親說,原來有,可是被陛,就是皇帝命人封死了,他不想讓王爺哥哥見到光。」
龍玄的心揪了起來,說:「什麼叫不讓他見光?」
「就是見不到光啊,我跟娘親去看王爺哥哥時,得自己帶著蠟燭。」
龍玄低下了頭,指尖掐在掌心裡,發了白,「你說他受傷之前,他受傷了?」
燕兒就說:「王爺哥哥的腿後來斷了,我娘親也在那時死了。」
胡大娘的事,龍玄不想知道,他只是問燕兒道:「他的腿是怎麼斷的?」
「你為什麼要問王爺哥哥的事?」燕兒卻在這時問龍玄道:「你認識王爺哥哥?」
「我,」龍玄想了一下,才對燕兒道:「我是他的兄長,他是我的,我的六弟。」
燕兒這時想過來了,她的王爺哥哥是大周的六皇子,這個二皇子,說是她表舅舅的人,不就是她王爺哥哥的哥哥了嗎?
「你要為王爺哥哥報仇啊!」想明白了這一點,燕兒就對龍玄說道:「那個皇帝對王爺哥哥壞透了!我聽說,就是他打斷了王爺哥哥的腿!還一連打了兩次!還是他的那個皇后,也是個壞人,她讓人把王爺哥哥的胳膊都燙爛了!我聽說司馬皇帝還欺負過王爺哥哥!」燕兒一股腦兒地將羅維受的罪,只要是她看到的,聽說到的,都跟龍玄說了,渾然不覺她的這些話,一句句就像利箭一樣,很快就讓龍玄體無完膚了。
「欺負過是什麼意思?」燕兒的這句話,直接讓龍玄墜入了深淵。
「就是欺負啊,」燕兒其實並不明白,這個欺負指的是什麼,只道是北燕的司馬皇帝打了她的王爺哥哥,「打啊,罵啊的。」
龍玄這才透了一口氣出來。
燕兒卻隨即又道:「我聽王爺哥哥昏睡的時候,還在叫司馬皇帝不要碰他,滾開這些的,王爺哥哥最討厭這個皇帝的!」
龍玄幾乎吐出血來,這麼說,司馬清沙對羅維,龍玄突然間就不敢往下想了,他好像真做了一件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你,你還好嗎?」燕兒看龍玄這一副坐在書案後面,都好像搖搖欲墜的樣子,帶著小心地問道。明明受苦的是王爺哥哥,這人這副好像也痛苦的樣子是為了什麼?是當哥哥的心疼弟弟了?不行,燕兒對自己說,王爺哥哥說過,對誰都不能說他與衛大哥的事,燕兒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在這個二皇子面前說漏了嘴。
「你叫燕兒是吧?」龍玄提了一口氣上來,溫言問燕兒道。
「是,我叫燕兒。」
「你出北燕皇宮時,你的王爺哥哥在哪裡?」龍玄問道。
「我不知道,」燕兒說:「那時宮裡亂了,王爺哥哥要換藥,我沒見到他,就一個人跑了出來。」
「你怎麼敢一個人跑出來?」
「我娘親讓我有機會就逃的,」燕兒想這些話,已經想了一路了,這時候說起這些話來,已經十分順口了,「娘親死了,我也不想再在那宮裡待下去了。」
「你就丟下你王爺哥哥一個人跑了?」
「王爺哥哥也一直讓我有機會就跑啊,」燕兒說:「他說他護不了我多少時間,說既然大周是我的故鄉,就讓我回到大周來。」
「他對你很好啊,」龍玄說道:「他沒有與你說起你娘的事?」龍玄這時心裡卻疑惑再起,羅維會是這樣好的一個人?對一個仇人的女兒,這樣好?
「沒有啊,」燕兒說:「我娘親死時,王爺哥哥也不知道,不過他說我娘親是去找我爹爹了,讓我要好好活下來,不能讓我娘親在天上為我擔心。」
「你,」龍玄看著燕兒的目光中,連他自己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懇求,「你真的是一個人逃出來的?」
「是,」燕兒很肯定地點頭。
「你不可以騙我的,」龍玄的目光又冷了下來。
「是真的,」燕兒急道:「王爺哥哥腿斷了,燕兒也背不動他啊!」
「那衛嵐呢?」龍玄換了一個人問,道:「你聽你王爺哥哥說過這個名字嗎?」
「沒有,」燕兒又一搖頭,還問龍玄道:「殿下,這個衛嵐是誰?」
龍玄心裡氣血翻湧著,問燕兒道:「你王爺哥哥的凝露殿裡,就沒進過你不認識的男子?」
「凝露殿裡除了太監就是太醫,沒有陌生人。」
「當日北燕宮裡大亂,你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我聽到宮裡到處都在喊莫還桑來了,還有好多死屍。」
「那火呢?」龍玄問道:「宮中有起火嗎?」
「這個我不知道了,「燕兒道:」我跑出來的時候,宮裡沒有起火啊。」
……
這天與燕兒談了一席話後,大週二皇子龍玄當夜高燒不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