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走投無路
「副帥,」常凌貼身的親隨走到了堂屋外,大聲稟道:「羅帥那裡請您過去。」
常凌看向龍玄。
龍玄讓常凌答話。
「羅帥說了何事?」常凌問道。
「羅帥沒說為了何事,只說他和羅三公子在帥府等副帥過去。」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聽到羅維也在等著他,常凌就發慌。
龍玄笑了一聲,「看來羅維是羅家第一個不會放過你的人。」
常凌訕訕地道:「是羅世宜找我,不是羅維。」
「羅啟剛剛得了一子,與妻子也是久別重逢,他今天不陪妻兒,會想起你嗎?」龍玄離了餐桌,靠著窗坐下,對常凌道:「這是羅維要找你,他已經盯上你了。」
「羅維要對付我?」
「上次雲關之戰,他就已經防著你了,」龍玄道:「他將你留在鄴伽城,就是為了支開你,你看不出來?」
「我沒有做對他羅家有害的事,」常凌道。
「那時你們常家就已經找到我了,」龍玄好笑道:「你還說你沒做對他羅家有害的事?」
「羅維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這個問題,常凌早就想問了。
「這個不重要,」龍玄道:「你現在要弄清楚,羅維已經對你下手了,你該想想自己以後要怎麼活命,讓嶺南常氏不要重蹈棲源柳氏,上杭徐氏的覆轍。羅維的那雙手,」龍玄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與我一樣,欠了太多的人命。」
「我會去向他解釋,」常凌道,只是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羅維不會聽你的解釋,他只信他自己,」龍玄讓常凌在自己的對面坐下,說道:「你比柳雙士和徐豁強的是,你與羅啟兄弟相稱,羅啟也是個重情之人,所以羅維顧及他大哥,還不會要了你的命。」
「他想殺了我?」
「他當然想殺你,只是羅啟在這裡,他看在他大哥的面上也不會在雲關動你。」
常凌坐著發呆,羅維的厲害在鄴伽城時,他就已經知道。
「你準備去烏霜城吧,」龍玄從常凌進到這間堂屋時起,就已經在觀察常凌。現在看來,這個嶺南常氏的長公子,也是個被羅維嚇破膽的人,這人他現在還用不了。
「去烏霜城?」常凌說:「我去烏霜城做什麼?」
「如果我是羅維,我會把你遠遠的支開,讓你離上都越遠越好。烏霜城足夠遠,又能讓你在他大哥的掌控下,最巧的是,烏霜城也正需要一個守將。」
常凌的腦子亂到不行,「殿下不是羅維啊。」
「我覺得羅維這麼對你,你應該知足了。」
「為了他現在不殺我?」
「能讓羅維手下留情,你已經夠幸運了。」
常凌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今天真是受夠了龍玄,他沖龍玄大聲道:「殿下不是羅維,你怎麼知道他會怎麼做?」
「羅維等著見你,你去見他吧,」龍玄也不怪常凌失禮,對常凌道:「看看他有何話要與你說。」
常凌在一種精神恍惚的情況下,離了龍玄這裡,去帥府見羅維。結果自然可想而知,常凌與羅維進行了一場讓他心神俱疲的談話後,只得在一種更恍惚的精神狀況下,再回來見龍玄。
「剛剛你什麼也沒有吃,我命人為你重新做了一桌佳餚,備下了美酒,」龍玄就知道常凌一定會回來找他,看著常凌道:「坐下說話吧。」
常凌木偶人一般坐下。
「要去烏霜城了?」龍玄明知故問道。
「他們兄弟跟我商量。」
「我猜羅啟是跟你商量,羅維最多就是通知你一聲。」
常凌垂頭喪氣道:「殿下很瞭解羅家的這個三公子。」
「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龍玄倒了一杯酒推到了常凌的面前,「不想跟他為敵?」
常凌道:「殿下也說過,羅維不會聽我的解釋,他不信我。」
「我有個辦法可讓他信你,你只要能狠得下心,」龍玄道。
常凌張口就問:「殿下有什麼辦法?」
「常氏女不做我的正妻,就什麼事也不會有了。」
「什,什麼意思?」
「我父皇的聖意不可改變,我是皇子,你不能殺我,那如果沒有新娘,你們常氏與我們龍氏的這門親事,就不存在了。」
常凌還是聽不懂,眼巴巴地看著龍玄。
龍玄對於常凌的遲鈍皺了皺眉,「你一向都很聰明,真聽不懂我的話?」
「末將不明白。」
「你殺了你的胞妹不就得了?」
常凌的手一抖,碰翻了面前的酒杯,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龍玄又推了一杯酒到了常凌的面前,「你的姐妹不少,只是這個是你的同母妹,事情是比較難辦。」
「我怎麼,怎麼可能殺,殺死我的胞妹?」常凌打著結巴道。
「那就沒辦法了,」龍玄道:「那你就只能跟我站在一起了。」
「殿下,羅維那裡?」
「羅維在乎他的大哥,你以後要跟緊羅啟,乖乖待在烏霜城,羅維就不會對你絕情。」
「那殿下你不要我做事?」
龍玄這才有了一點笑模樣,「聽你這麼問,我才相信你不是個蠢人。你現在對我沒用,所以我不會找你做事。」
常凌飲了一口酒,穩了穩慌亂的心神,「那殿下為何要教我怎麼活下去?」
「因為也許我日後會用到你,」龍玄道:「你常凌不是廢物,所以我想保你的命。不過,你背後的那個家,你就不要多想了,羅維不會讓他們有好日子過的。」
「他會滅我常氏?」
「看吧,如果你們常氏的那個老頭子知道害怕,學會關起門過日子,不問身外事,也許會沒事。」
「殿下,」常凌這晚第二次給龍玄跪下了,說道:「難道我嶺南常氏就沒有生路了?」
「你為族人想的太多了,」龍玄將手放在了常凌的肩頭,「能助你成事的才是族人,拖你後腿的不是族人,是累贅!只要你活著,嶺南常氏不就還有人存活於世?你自己還要想著怎麼活命,那個不識事務,白活這一大把年紀的老頭子,他對你有多好?你要為他下跪?我覺得他死了更好,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在常家當家作主,我告訴你,我也想他死。」
常凌想給龍玄磕頭,可是肩膀被龍玄按著,這頭也磕不起來。他求龍玄道:「殿下,我常氏從此以後以殿下馬首是瞻,殿下不會看著羅維動我常家吧?」
「那個老頭子擺過我一道,我不會救他,」龍玄附身對常凌道:「我討厭牆頭草。」
「那我也是常氏族人啊。」
「我娶了你的胞妹,我們就是一家人,你若是個廢物,我不會理你,但你偏偏還不是。給我一點時間,借羅維的手,我讓你當上常氏的當家人,這個恩情你可以記在羅維的身上。常副帥,我知道你與令妹感情很好,我不敢保證我會愛她,但你若聽話,一心一意為我辦事,我會好好待她。如果我日後成事,做為正妻,她就是我的皇后,到那時,你再動羅維,也不遲。」
「殿下!」
「生路我已經給你了,」龍玄收回了手,高高在上地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常凌,「走不走就由你自己選了。走吧,我還有客,今天我已經花了太多時間在你身上。」
常凌茫然無措地走出這座官宅,龍玄,羅維,這世上怎麼會有他們這樣的人?常凌是真的想不明白,都是人,都是在世為人,為何要逼的別人走投無路?
216戲子
龍玄在常凌走了後,看看只少了一點酒的菜餚,命手下道:「都扔了把。」
等下人將酒席撤下,將堂屋都收拾乾淨後,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了堂屋。
「免禮吧,」龍玄沒讓這中年人行禮,也沒抬眼看這中年人一眼。
「殿下,」中年人一身江湖人的打扮,雖然龍玄說了免禮,這人還是單膝跪倒在地,喊了龍玄一聲。
「寧莊主可好?」龍玄問道。
「我家莊主尚安好,」來自名劍山莊的信使回龍玄的話道。
「告訴他一切等我回上都後再說,」龍玄道:「麒麟山莊那裡暫時不用擔心了。」
信使聽了龍玄的話後,好像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一樣,對龍玄喜道:「小人這就回去告訴我家莊主。」
「去吧,」龍玄扔了幾錠銀元在這信使面前,對這信使道:「這裡是雲關,你自己小心。」
信使拿了龍玄的賞,給龍玄磕了頭後,身形極快地走了出去。
龍玄在這信使走了後,才似是累了一樣,手撐著額頭,依在了身旁的茶几上。
「殿下,」從上都趕來給龍玄送興武帝家信的福運,為龍玄端來了熱茶和幾碟點心。
「那人走了?」龍玄問。
「走了,」福運為龍玄倒茶,「奴才親眼看著那人出的府。」
龍玄喝了一口熱茶,突然就嘆了一口氣。
「殿下若是累了,就休息吧,」福運忙道。龍玄的這口氣嘆的,像是一個許久上不來的氣息人的,好不容易,拼盡了全力,呼出來的一口氣,讓人聽著就覺得這口氣出來的艱難。
「另派人去名劍山莊報信,」龍玄將茶杯拿在了手裡,當作了手焐子。
「名劍山莊的信使不是剛走嗎?」福運問道。
「那個人活不了了,」龍玄道:「派人去與洛聽潮說,名劍山莊保不住了,讓他趁早做好準備。」
「名劍山莊會出事?」福運死活不能相信龍玄的這句話,麒麟山莊那樣跟名劍山莊斗,這名劍山莊都還能無事,這回就真的保不住了?
「這回是官府出面了,」龍玄說著就搖了搖頭,「不再是江湖人之間的小打小鬧了。」
「奴才這就命人去辦,」福運忙應道。
「盡快,這樣說不定寧疏影還來得及跑,」龍玄起身,往堂屋外走去。
屋外,風捲著黃沙,幾乎讓人睜不開眼。
龍玄將手中的茶杯交給了跟在他身後的福運,「羅維就在這裡,你們這些人出入行走也要小心,不要惹到他。」
福運小心地接過龍玄只喝了一口茶水的茶杯,說:「殿下,三公子這是又要跟您置氣了?」
「為了衛嵐,他恨不得我立時去死才好,」龍玄用手擋著眼睛,對福運道:「我去休息,有事你隨時報我。」
「是,」福運躬身道。
龍玄往後院走去。
福運猶豫了一下,還是追著龍玄道:「殿下,奴才今日還帶了一個戲班子進府來,殿下是否去看一下?」
「你讓我看戲?」龍玄回頭冷眼看了看福運。
福運一縮脖子,壯著膽子,賠著笑臉對龍玄道:「那班裡的孩子都不錯,戲也好,奴才是想著,殿下這次出征辛苦了,奴才是想讓殿下,」福運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龍玄往前走了,「殿下,」福運又追了兩步。
「閉嘴,」龍玄說了一聲。
「奴才這就去安排人去送信,」福運不敢再說。
「讓那幫戲子滾,」龍玄加了一句。
「是,」福運的頭都快低到了胸前,「奴才這就讓他們滾。」
龍玄往後院走,還沒等他走出去幾步,就看見路旁跪著幾個人,看身量都還只是少年。
「快走,」福運緊走了幾步,趕上去,沖這幾人道:「跟你們的班主到後門等著去,我一會兒去給你們工錢,別在這兒礙我家主人的眼。」
幾個少年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其中一個膽子大的,還是抬頭好奇地看向了龍玄。
「走啊!」福運急著趕這幾個少年走。
龍玄一眼掃過來,正好與這個抬頭看他的少年目光對上。少年人看到了龍玄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目光後,受了驚嚇一樣,把頭飛快一低,跟著自己的同伴就想走。
「站住,」龍玄這時卻又開口道。
「停下,」福運又喊這幾個少年人:「先別走。」
龍玄走到了抬頭看他的少年人面前,伸手挑起了少年人的下巴。
「爺,」少年努力露出一個訓練有素的笑容給龍玄看。
龍玄看著這少年人,這少年乍看之下竟與羅維有幾分相似,年紀也相仿,「這就是你讓他們過來的原因?」龍玄問身旁的福運道。
福運哈著腰,偷眼看龍玄的神色,想看看自己的這次討好,能不能讓龍玄高興。
「長得是有幾分像,」龍玄細細看著這少年的眉眼。
少年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任誰在龍玄這種陰涼的目光下也笑不出來。
「殿下您喜歡就好,」福運討好龍玄道。
「戲子?」龍玄的手又碰了一下少年的嘴唇,沾上了一抹嫣紅,這少年竟還上了妝。
「是,是的,」少年不知道龍玄對自己是個什麼心思,雖然心裡怕得要死,但還是繼續讓自己笑。
「殿下,」福運小聲問龍玄道:「您要他伺候嗎?」
龍玄收回了手,同時回身狠狠給了福運一記耳光。
福運被龍玄打得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也不敢數自己這下少了幾顆牙,也不敢擦去嘴角的血跡,爬起身來,跪在地上不敢動彈。
幾個少年早就嚇得又都跪在了地上。
「你敢把他跟一個戲子比?」龍玄的聲音中帶著他發怒時的狠意,背手盯著福運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福運幾下就將自己的額頭磕破,「奴才是鬼迷了心竅,求殿下饒奴才這條賤命!殿下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龍玄突然又回身看向那個與羅維有幾分相像的少年,將這少年嚇得跪著往後退,雖然弄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這少年還是向龍玄磕頭乞命道:「這位爺饒命,小人只是一個戲子,小人什麼也不知道啊,求爺息怒,饒小人的這條賤命吧!」
龍玄走到了少年的跟前,少年的身子已經抵到了廊柱,無路可退,只得不停地向龍玄哀求。龍玄看著這少年,心思不知道轉了幾轉,才說出一個字來「滾。」
幾個少年人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跑走了。
「如果你不是還對我有用,」龍玄又看了福運一眼,「我一定要了你的狗命!」
龍玄走了半天了,福運才軟了身子,癱倒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