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蜜把書全部搬過去,在第四組第六桌坐下，有些出神地看著旁邊的空位，陸時勉去打球了。

「發什麼呆呢？」

杜明薇跳過來，坐陸時勉的位置上,笑眯眯地看她。

「沒什麼。」丁蜜搖頭,開始整理桌子。

「真沒有？」

其實有,丁蜜拍拍臉，湊到杜明薇面前，壓低聲音說：「你說陸時勉突然選我做同桌，是不是因為徐易也考了第一,怕徐易選我做同桌？」

杜明薇敲她的腦袋：「挺厲害的嘛,我還以為你連這都看不出來。」

她是看出來了啊……

但別人呢？

這麼明目張胆直接，丁蜜膽戰心驚起來，特沒膽地問：「你說別人會不會說什麼啊？萬一班主任也看出什麼，我就完蛋了。」

沒同桌的時候總想跟他同桌，願望忽然實現,又畏首畏尾。

杜明薇就知道她會這樣，安慰她：「不要擔心,班上就十幾個女生,都跟男生同桌，沒道理只盯著你和陸時勉,而且你跟陸時勉這不是還沒開始么？」

「……是沒開始,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丁蜜咬咬唇,不知道怎麼跟杜明薇說,她覺得陸時勉喜歡她，但有多喜歡？她不知道。現在是高三了，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影響學習，她沒有選擇，她必須考重本。

杜明薇說：「只要你的成績不下滑，李志斌應該不會為難你，而且，你看陸時勉像是早戀的人嗎？」

是不像……

丁蜜被安慰到了，把書整理好，說：「我們去吃飯吧。」

晚自習快開始時，陸時勉回來了，踢開椅子坐下。丁蜜側頭看他，又匆匆低下頭去，陸時勉有些莫名其妙，不是一直想跟她同桌么？同桌了還不理他了。

「今晚自習課上什麼？」陸時勉修長的手指略過一排課本。

丁蜜這才看向他，小聲道：「語文。」

幾個科目里，陸時勉學得最差的是語文，其他題還好，他就是不愛寫作文，作文分數總是很低，丁蜜看過他的作文，懷疑他根本沒有走心，純屬亂寫。

「嗯。」陸時勉抽出語文課本。

高三換了一個語文老師，叫章麗輝。

當語文老師一身漢服打扮走進教室，同學們小小「哇」了一聲，引起不小騷動，章麗輝拿課本拍拍講台：「別吵了，有什麼話下課再討論，今晚大家先複習一下第一課。」

下課討論您可以么？

當章麗輝經過丁蜜身邊時，丁蜜忍不住低頭看了看她拖在地上的裙擺，心想這麼穿校長不會有意見嗎？

果然，一下課同學就議論紛紛，說起章麗輝的漢服。

杜明薇就坐第三組倒數第二桌，身後坐的還是徐騫，徐騫同桌是秦漾，這個學期開始，身高180以上的男生基本沒有選擇座位權，全部安排在後排。

幾個男生嘴欠：「穿得跟仙女兒似的。」

「就是，我差點以為她是穿越過來的。」

「哈哈哈哈！」

杜明薇轉過頭瞪幾個男生：「笑什麼笑！章老師穿得挺好看的啊！」

她又回頭去問丁蜜：「對吧，蜜蜜。」

丁蜜下意識看了眼陸時勉，還沒來得及回答，杜明薇前面的姜可悠就說：「是很漂亮啊。」

幾個女生維護女老師，跟男生鬧起來，課間就這麼過了。

整個晚上，丁蜜都沒敢跟陸時勉多說話，生怕多說幾句話就會引得同學的探聽和圍觀，說到底，是心虛所致。

兩人同桌還不如之前的關係親近自在。

陸時勉看她一下課就往杜明薇那邊跑，不是在走廊上站著，就是去廁所，總之不會老實呆在座位上，也不想跟他多說話。

晚自習結束，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教室，來到車棚。

陸時勉推出自行車，丁蜜還磨磨蹭蹭地蹲在那裡開鎖，他煩了：「丁蜜，你快點兒。」

丁蜜連忙站起來，把自行車推出去，陸時勉已經登上車先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校門口，繞了兩條街，到達聯排別墅路段，街上行人二三，車輛穿行而過，陸時勉忽然剎住車，回頭看身後。

丁蜜心裡打著鼓，在他目光壓迫下停車，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陸時勉看了她一陣兒，嘴角嘲諷地勾了下：「你說呢？」

她嘴硬：「不知道……」

「再說一次。」

「……」

丁蜜識相地閉嘴，陸時勉煩得很，說話也不客氣：「你一晚上躲著我是什麼意思，跟我同桌還委屈你了？還是你想跟徐易同桌？」

丁蜜連忙搖頭：「才沒有！」

怎麼可能，她壓根就沒答應跟徐易同桌。

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多惹眼吧，跟你同桌壓力有多大知道嗎？

好吧，高二的她也不知道。

她低下頭，小聲嘟囔：「你突然選我做同桌，班上同學都盯著我看，特別是女生，我有點害怕。」

學生時代，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語和背後指點，越是這樣明顯，越是害怕。

陸時勉沉默了一會兒，說：「過來一點兒。」

丁蜜疑惑，不過還是推著自行車走到他面前，下一秒，腦袋當下挨了一個爆栗，她吃疼，捂著腦袋抬頭：「你幹嘛！」

「讓你清醒一點兒。」

陸時勉左腳支撐自行車，緩緩把右手插進褲兜兒，目光又深又黑地盯著她。

丁蜜揉著腦袋，「我很清醒啊。」

陸時勉看著前方：「已經高三了，大多數同學都在想著怎麼多考幾分，沒幾個人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兒。」

丁蜜看著他沉靜好看的側臉，忽然有些羞恥，其實她一晚上都沒看進書，坐在他旁邊，心思總是飄。

陸時勉語氣恢復了些清冷，側頭看她：「知道我之前為什麼不答應你做同桌嗎？」

她搖頭。

圍牆上忽然跳下一隻橘貓，胖乎乎地，大搖大擺地從兩人中間穿過，丁蜜晃了神，目光追隨那隻胖橘貓，直到那隻橘貓繞著自行車走了一圈，回來趴到陸時勉的球鞋上伸腿。

陸時勉沒踢開它，她抬起頭來，便撞進陸時勉深邃的眼裡。

兩人靜靜凝視，丁蜜沒忍住：「那你現在為什麼選我了……」

陸時勉沉下臉：「還問。」

不是你先問我的么？

丁蜜有點委屈，換了個問法：「那你之前為什麼不答應我？」

陸時勉神色緩了緩，斜眼睨她：「就是怕你像現在這樣，腦子裡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這種看破不說破，把你吃得透透的表情，讓丁蜜羞得臉紅，登上自行車要走，臨走前丟下一句：「你才亂想呢！」

少女飛快地逃了。

陸時勉別過臉，摸了下鼻子，彎腰把那隻胖橘抱起來，回家了。

*

丁蜜回到家，大家都在客廳坐著，薛振和周青一臉喜色，薛寧則一臉不耐煩。

她心底咯噔一下，心情一下低落了，「媽媽，叔叔，我回來了。」

薛振滿臉笑意：「回來了啊，以後薛寧就跟你上一個學校了。雖然不是一個班，但是你成績好，基礎也好，周末和晚上一起做作業，教教她。」

薛寧冷嗤：「誰要她教啊，我自己不會學嗎？」

「你會學的話怎麼連三本都考不上？」薛振罵。

丁蜜覺得很無奈，看了一眼周青，周青笑了下：「你別罵孩子了，給她壓力，還有一年時間呢，小寧很聰明，認真複習好好考沒問題的。」

薛振收斂怒色，看向丁蜜：「明天你跟薛寧一起上學吧，帶她熟悉熟悉。」

薛寧撅嘴：「不用她帶，昨天下午去過一趟，我知道教室在哪裡。」

不用正好，丁蜜說：「我先去洗澡了，還有作業。」

「看看，你以後晚上別想出去玩，老實在家跟丁蜜一起做作業。」

「你煩不煩啊，老拿我跟她比。」

「你要是能讓我省點心，我還用得著管你嗎？」

……

丁蜜摸出杜明薇借給她的MP4，戴上耳機一邊聽歌一邊看書，過了一會兒，摘下耳機，外面安靜了。

薛寧推門進來，爬上床拿被子蓋住自己。

丁蜜抱著睡衣去洗澡，回來躺在床上，深深地嘆了口氣，翻身抱住被子。

第二天，丁蜜起得很早，周青早飯還沒做好，「怎麼這麼早啊？」

丁蜜低頭換鞋，「我早點去早讀。」

這孩子越來越讓人省心了，周青笑了笑，從抽屜里拿出五塊錢給她，「那你自己路上買點東西吃啊。」

「好。」丁蜜接過錢。

在小區附近買了兩個包子，騎車到聯排別墅外，陸時勉的自行車還在，她坐在自行車上啃包子，又從書包里摸出一盒牛奶。

陸時勉的房間在三樓，陽台對著院子，衣服套到一半，拉開窗帘，就看見路邊坐在自行車上咬吸管的女孩兒。

手頓了一下，她怎麼這麼早？

匆匆洗漱下樓，早飯也沒吃，就走到院子里推自行車。

丁蜜仰頭看著站在面前的陸時勉，笑了下：「早啊。」

陸時勉登上車，睨她一眼：「沒你早。」

「走了。」

「好。」

過了馬路，陸時勉在一家生煎店停下，把自行車扔店門口，看向她：「等我吃個早飯。」

丁蜜哦了聲，「你沒吃早飯啊。」

陸時勉瞥她一眼，「你今天早上怎麼這麼早？」

「醒得早，就起來了。」

丁蜜很少說起家裡的事，連杜明薇也只知道一點，她不知道怎麼跟陸時勉說，因為她不想跟薛寧一起上學，所以早起了半小時。要是跟薛寧一起上學，就肯定不能跟他一起走了。

「嗯。」陸時勉隨意地答，走進早餐店。

陸時勉吃東西的時候，丁蜜就坐在他對面，「你以後早上還去打球嗎？」

「不去了。」

「哦，為什麼啊？」

陸時勉看她一眼，「你見過哪個高三生還有時間在早上打球嗎？」

原來是沒人陪打，好吧。

一連三天，丁蜜都早起半小時，每天在別墅路邊等陸時勉。

陸時勉摸不透這丫頭的時間，以前總是他等她，現在被她等了三次，有些不耐煩：「你最近起得比鳥兒都早。」

「……」

丁蜜撇嘴：「你睡你的啊，我又沒催你，也沒讓你等我。」

陸時勉敲她腦門，「睡屁。」

每天早上拉開窗帘就看見個人蹲在他家門外，他還怎麼睡？

丁蜜摸摸腦門，陸時勉睨她：「以後都這個時間？」

「嗯……」

陸時勉微微皺眉，登上車，丁蜜跟在他身後，「你吃早飯了嗎？」

他單手把著自行車，抬手揉了下脖子，懶洋洋地回，「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