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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你一臉白月光 - 第68章字體大小: A+
     
    第六十八章 獸人世界(三)

      姜白越給家裏賺了一棟磚房, 心情十分舒暢, 回去的路上想着自己乾點什麼好。

      提高生活水準當然是當務之急,房子有姜爲蓋,但是吃穿不能全靠他。而且姜爲還是靠着闌映的空間過得好。姜白越不能接受依靠一個不確定是不是會一直在、而且東西用完就是真的沒有了的金手指,他必須自己找到長期的辦法。

      姜白越家裏兩個雌性,沒辦法狩獵, 只能耕種。但這個年頭生產工具與技術手段都落後,兩個人只靠種植根本填不飽肚子。原來是有姜爲打獵, 又有清霏作爲大巫、找他治病的都會給些獵物。

      姜爲靠不住,清霏的威望又下降了, 一時間這個家庭有些捉襟見肘。這是之前三個世界白越都沒有遇到的。

      白越左思右想,提高種植的生產率是最根本的,但也太慢, 現在改良也要等秋天收穫了, 所以還是得去打獵才行。

      他四處轉了轉,選取一根堅硬且自帶弧度的核桃木,木頭稍微有些彈性的, 用石刀把結節處削去, 末端切了缺口固定牛筋,做弦。然後找乾死的平直木棍,削成箭, 用火燎一燎讓它更爲筆直。再用石刀再箭身上劃開一條小口, 放弦。

      箭頭有些麻煩。白越本來想用鐵, 但是記憶告訴他, 這個世界還沒有成熟的冶鐵技術,所以乾脆把箭頭削得鋒銳,箭的尾端切開一點小口,插上去羽毛——本來以猛禽翎羽最佳,但沒有,就只好找了大雁的,拿細線仔細地綁好。

      姜白越從記憶裏找出這附近近似於烏頭、附子的植物,憑藉自己豐富的藥劑學經驗,將幾種搗碎配製,弄成液體塗抹在箭頭上。這樣一連做了十幾枝箭才罷休。

      他準備好弓箭,次日按照往常獸人們進林打獵的時間到了他們往日集合的地點。

      倒不是姜白越不想自己去打獵,但是他現在魔法很弱,沒有殺傷力,萬一遇上羣居的猛獸,一個人去太過危險。如果跟着一羣獸人,成規模的獸羣也會不敢靠近。他就想着蹭一下虎族獸人的捕獵隊伍,有個照應。

      到了捕獵隊集合的大樹底下,很多獸人都聚在那裏。看白越過來,有一個就遙遙地問:“找誰?做什麼?別又是來送阿爲的吧?”

      一羣人聽了都鬨笑起來,顯然想起原先姜白越對姜爲着緊的模樣。

      又有曾經被闌映救過的獸人諷笑:“阿爲才不要他來送。有了闌映誰還要他啊?”

      姜白越聽得清清楚楚,但只當沒聽見,走到獸人聚集的地方道:“我今天跟你們去打獵。不用管我,只帶上我就行了。”

      他這話誰也沒料到。

      一開始調笑的那個獸人叫姜銅,不可思議地瞪着他:“你一個雌性,沒有利爪尖牙,還不夠猛獸咬一口的,還狩獵?”

      “你瘋了嗎?得不到阿爲就打擊這麼大?”

      姜白越還來不及反駁,姜爲就過來了,一眼看見他,眉頭便皺起來:“你不是說不纏着我了?怎麼又來了?”

      “阿爲這你就想錯了。”另一個叫姜戎的獸人大笑,“你的小媳婦可不是來找你的,他說他要加入狩獵哩!”

      所謂“小媳婦”,還是因爲倆人從小就關係好,後來又在姜白越父親的主持下有了婚約,同伴們打趣的稱謂。

      姜爲很久沒聽人這樣叫姜白越,心裏有點不適,又有點怪異。

      “別亂叫。”他沒說話,姜銅就反駁,“阿爲有闌映了,哪裏還和他有什麼?”

      他們毫不掩飾對於姜白越的輕視,就這樣在他面前隨意評論他。姜白越卻半點不覺得羞辱或怎樣,懶洋洋看着這羣獸人閒聊,只問:“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你不要胡鬧。”看出他認真,姜爲一下子臉沉下來,“回去乖乖等着,獸人捕獵,沒有精力照顧你。”

      “我也沒打算叫你們照顧。”姜白越氣勢絲毫不弱,“不用你們幫忙不用你們救,讓我跟着就行。但說好了,我自己殺死的獵物也只歸我一個。”

      姜銅被他氣笑了:“說得好聽,到時候你被撓了抓了,我們見死不救嗎?一個雌性想一出是一出,自己找死還要拖累別人。”

      “那你們走,我自己在後面跟着也行。”姜白越不管怎麼說就是不鬆口。眼見時間到了平常狩獵隊出發的時候,有人就急了:“你到底想要幹嘛?我們還要出發。”

      “那出發啊。我也等急了。”姜白越半分不退,“我家也不能總吃野菜乾糧,也想吃點肉怎麼了?”

      “阿爲不是給你家送肉了嗎?”

      “那是原先。現在他有了自己媳婦,難道還能總給我們送?這半個月以來他送的顯然不及以往了,現在闌映懷孕,他再顧着我家,闌映能幹?”

      這下獸人們也是說不出什麼了。姜白越家把姜爲養大的,可是闌映和姜白越家的矛盾人盡皆知,就連他們自己都說不出闌映會讓姜爲照料白越家的話。

      獸人捕獵隊總算勉強肯帶着姜白越了,但都默契地將他夾在最中間。姜白越又覺得氣又有點暖。這些同族看不起他,可也是想保護他。

      出發半個多小時,有經驗的老手把捕獵隊帶到獵物出沒比較多的地方,很快發現了目標。

      “這次運氣好啊。”一個獸人望着不遠處的鹿羣眼睛放光。

      鹿體型碩大,捕獵一次就能吃好幾天。雖然速度快不易捕獵,但是也不像其他大型動物如野牛之類,有鋒利的角,搏鬥起來獸人自己也吃不消。

      獸人們變身成猛虎,悄悄地埋伏在了草葉之間,藉着長長的枝葉遮掩無聲無息地靠近鹿羣。有些人從這一邊慢慢靠近,也有一些繞到背後準備來個包抄。

      姜白越把弓箭從背上取下來,調試好。

      “你呆在這裏不要亂動,走失落單了遇上猛獸,沒人救得了你。”姜爲在去包抄之前還專程過來提醒姜白越一聲,後者有點意外。

      或許姜爲不是個好的婚約對象,但他對姜白越的在意也不是假的。

      可惜,姜白越來這裏就是爲了出手的,不可能聽他的。他眼見着周圍一隻碩大的眉眼間黑色條紋很重的“老虎”對其他“老虎”打了“爪勢”,一羣老虎非常默契地趴下身體潛行,柔軟的肉墊將所有的聲音都消弭於無形。

      他們慢慢地、一點點縮小着包圍圈,然後陡然發動了攻勢。

      受驚的鹿羣開始四散奔逃。

      姜白越的眼睛眯了起來,手裏的弓張滿,手指間穩穩地夾着一支箭,扣在弦上,蓄勢待發。

      一頭鹿在圍獵中慌亂地兜着圈子,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密林裏還藏了一個相對嬌小的身影,衝着他的方向就跑了過來,它身後十米開外,還追着一隻體長三米的壯碩老虎。

      就是現在!

      姜白越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眼睛和箭、還有鹿的脖頸,形成了一條直線。

      他拉着箭尾的手猛然放開,崩到極致的弓弦將箭一下子彈射出去。

      “唰”。

      輕微的破空聲響起,氣流擦過姜白越的側臉,掠得他眼睛生疼。但是他根本沒有眨眼,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頭。

      奔逃當中,那橘褐色有着四條纖細長腿的動物突然揚起脖子發出了一聲悲鳴,陡地停下身子,隨即前腿一軟跪在地上,整個鹿顫抖掙扎起來。

      後頭追着的虎型獸人不明所以,以爲它突然發病,興奮地撲過來,卻見林中鑽出一道身影,大喊着:“這是我的獵物!”

      “這也忒不要臉了!”這老虎站起來變回獸人,正是姜銅。他瞪着眼睛聲若洪鐘,“我在後面追着,而你根本碰也沒碰這鹿一下!它自己跌了,也叫你的獵物?”

      “這是怎麼了?”

      此處的爭執引來旁邊幾個獸人。

      他們大多捕到了滿意的獵物,變回人形,肩上扛着獵物的屍體走過來。

      姜銅氣憤地把事情一說,這些人立刻開始責備姜白越:

      “姜銅追了好久的獵物,怎麼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

      “你一個雌性,我們讓你跟着已經是寬待了,你還想搶獵物?”

      “實在饞肉,跟大家好好說也不是不能分你些下水解饞,怎麼還撒謊明搶?”

      姜白越掃了他們一眼,伸手往地上的鹿身上一指:“你們自己看,這是什麼。”

      “還能有什……咦?”

      方纔這些獸人跑過來太急,死鹿誰都見過,根本沒往地上瞅,此刻一看就發現不對了。

      “這鹿脖子上怎麼有根棍子?”

      “這扎得可忒深,難怪它跑着跑着就死了呢,恐怕是不小心叫樹枝戳脖子裏了。”

      然而有心細的,卻意識到了什麼,往姜白越那裏看過去。就見個子嬌小的少年背上背了個竹筐,裏頭插了十幾支“樹棍”,不是鹿脖子上這種又是什麼?

      “難道是你弄的?”

      這人不肯置信的指着姜白越,把其他獸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不能吧?”有不信的。姜白越可是雌性,雌性能做什麼?

      也有仔細比對了姜白越筐裏東西和鹿脖子上“樹枝”的,左看右看實在不得不承認,這似乎是一樣的:“樹枝沒有帶羽毛的,姜白越這個有。難道,真是他做的?”

      “可鹿跑得那麼快,怎麼可能有人把樹枝插進鹿的脖子?就算獸人也做不到這麼準。”

      “就算插進脖子了,這鹿這樣大,必然會掙扎的,怎麼可能立刻就死了?”

      姜白越看他們自己一堆在那兒議論不休,也懶得多費脣舌,眼尖地瞥見草叢裏頭一點灰色的毛絨物悄悄躍動着往遠了跑,他從揹筐裏取了一支箭,手指夾着,往弦上扣好,張弓,放箭,一氣呵成。

      “颯”。

      還喋喋不休的獸人們敏銳的眼睛就捕捉到一道殘影,從他們中間倏然穿過去,本能地追着看,就看見草坷裏一團兔子試圖蹦起來,結果在空中就抽搐着不動了。

      目、瞪、口、呆。

      “不是不是,發生了啥?”

      “我眼花了?這木棍‘噌’地一下就飛過去扎兔子身上了是不是?”

      “所以,所以說確實是姜白越弄的?他沒唬人?”

      一幫獸人傻呵呵議論着,姜白越穿過他們將兔子屍體撿起來,往揹筐裏一放:“這下能證明,那頭鹿是我的獵物了吧?”

      “能證明,能證明。”

      “阿越你太厲害了!這難道就是巫術嗎?”

      “這肯定是大巫的傳承!阿越可不是一般的雌性。”

      幾個人對着姜白越連連點頭,全都自以爲明白了似的品頭論足。

      白越就呵呵了。這會兒就變成“阿越”了?

      還巫術!

      “這肯定不是巫術。”唯一反駁的是姜銅,他甕聲甕氣道,“闌映說過巫術都是粗淺的什麼、什麼醫術罷了,沒有巫術。”

      “不是巫術你說是什麼?阿越這麼細的身板,擡擡手兔子和鹿就死了!”

      姜銅這身高兩米左右的漢子搔搔頭,找不到解釋,只好有些尷尬又不好意思地轉向姜白越:“那啥,阿越啊,你是用的那樹棍棍殺死的獵物不是?這樹棍棍是啥?咋就能飛那麼快呢?”

      姜白越又好氣又好笑。

      最看不上他的不就是這個姜銅?這會兒過來求教,看着又挺虛心。

      “我一個雌性,隨便弄弄而已,不是大事。”他不軟不硬懟回去,懶得解釋那麼多,就自己試着去拖他的獵物,結果尷尬了——

      他射殺的鹿不是成年的大鹿,但對於和後世普通人身體素質相仿的雌性來說可不輕,足有一百公斤重了。

      姜白越一拖兩拖,硬是沒拖動。

      “噗……咳。”

      見姜白越瞪過來,姜銅趕忙收斂笑意,一本正經道:“你擡起來太費力了。不如這樣,我幫你用獸型把獵物馱回去,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殺死它的。”

      “……成吧。”

      姜白越也意識到靠自己是弄不回去這頭鹿的,而且弓這東西其實多看看琢磨琢磨,肯定有人能摸到訣竅。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藏私,見狀乾脆點頭應了。

      其他的獸人腦子轉得慢了一步,看姜銅得了應允,都不幹了:

      “明明是他最開始說阿越你不行的,怎麼他還能知道這祕密?”

      “我幫你馱,馱到你家還幫你切好,你告訴我吧!”

      “……”

      姜白越揮了揮手:“他先說的,我答應了。你們要是也想知道,一人幫我打一頭比兔子大的獵物,我就告訴你們。”

      “這不公平,憑什麼姜銅只要給你扛回去就能知道,我們就要給你獵物?”

      “因爲他第一個,我有優惠。”

      獸人們不大理解優惠是做什麼的,但姜白越就這麼說了,他們也只能悻悻答應下來。

      雖然他們有獸型可以打獵,可是和獵物搏鬥很多時候是要受傷的。姜白越這個看着容易,拿個小棍子,還有奇怪的彎的東西,就能打到獵物,誰不想學?

      就算付出一隻獵物也划算啊。

      ——他們這會兒還不知道,其實他們被姜白越坑了。

      射箭可不容易,想要掌握射箭標準動作、時機,並且準確地射中獵物要害,還要會調配塗在箭上的毒藥的量什麼的,一點也不簡單,也就是姜白越經過西幻世界的淬鍊,輕車熟路而已。

      見這羣獸人一個個指着自己的獵物想給他當束脩,姜白越趕忙說:“不要現在這個,這麼多一起帶回去,我吃不完。先記上,你們誰想做這個交易的,跟我說!”

      結果今天參與捕獵隊的十一二個獸人全都要,包括姜爲。

      姜白越有點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闌映不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法子嗎?又有高明的醫術傍身,多得是人給他家送吃的。他還以爲姜爲現在生活得很好、眼界高得不需要射箭的技術了呢。

      “行,我記下了。你們也都記着欠我一隻獵物,如果敢欠賬不還的,大家都替我記着!我以後再有什麼別的,也再也不教他。”

      “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了,你快說是怎麼一回事!”

      姜白越看着這羣漢子好奇的眼睛,覺得他們憨直、大獸人主義,但是也很可愛。於是笑着把自己怎麼做的說了一遍,又道:“其實箭簇換成金屬的更好,比如銅。可是我來不及去煉了,這回先這麼簡單地弄了弄。不過只是箭殺不死大型動物,得塗毒藥。”他又把毒藥怎麼配的也說了一遍。

      “這太複雜了。”有人立刻就抱怨起來,“做這什麼弓箭還好,怎麼還又是配藥又是什麼的?這不是巫才學得會的東西嗎?你沒說這麼麻煩,就要我們每人一頭獵物,你坑人!”

      姜白越差點被氣笑了。

      這就複雜了?

      這麼原始的地方,他這毒藥不過是摸索出比例自己配好的,精度差得很,萃取提純什麼一概沒有。就這個,還讓這幫獸人叫苦連天。

      他不客氣地瞪回去:“我坑人?你自己都說了,這是大巫纔會的東西,我用一頭獵物做代價就教給你們,你自己說這坑不坑你?”

      那獸人訥訥的沒話說。

      他沒弄懂,可卻知道巫的傳承是最大的祕密,往往只肯告訴自己孩子的。姜白越要一頭獵物,這不是太坑,是過分慷慨了。

      “阿越,你別胡鬧,姆父知道嗎?”

      姜爲也意識到不對,皺着眉看他:“你要是饞肉找我啊,怎麼能把姆父的傳承拿出來交易?”

      “……這不是姆父教的,是我自己琢磨的。”

      結果誰也不信。

      姜爲像看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叫他別任性,別揮霍傳承,

      姜白越只好道:“闌映不是說巫術都是騙人的、是假的嗎?你們現在也不去找姆父治病了,都說巫不是真的了,更不要說族裏的孩子,都去闌映那裏,聽了他的還要跑來我家門口喊騙子。等再過些年,再沒人信巫了,到時候我想賣也賣不出去,不如現在拿來換兩塊肉。”

      獸人們都不說話了。

      他們心裏也沉重起來。

      巫被認爲是獸神的使者,很多時候,一個族羣面臨滅種危機,都是優先保護巫的,比族長還重要。有巫在,族裏的文化傳承和根就在。

      闌映這段時間帶來了很多新的東西,大家也發現了,大巫清霏在治病上還比不過一個年輕的雌性,更不要說跳脫不懂事的姜白越了。慢慢的,幾回下來,大家病了都去找闌映了,大巫說闌映不對,他們也漸漸認爲是他偏着孩子姜白越,不當回事。

      平常不覺得,但是姜白越這麼一說,他們才恍然發現,族裏的巫,已經漸漸失去地位了。

      似乎是好事情,闌映那裏治病更好,可是,可是怎麼又覺得空落落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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