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哨向世界（九）
“關掉吧。”
白越仿佛沒看到實體化的球狀系統上躥下跳的樣子，嘴角的弧度竟然顯得有些滿意。
“宿主，你打算怎麼辦？他顯然是想利用輿論……憑他的名字，這麼說，肯定大部分人都信了。關注度一上來，到時候就算你的藥劑不在他之下，大家也容易覺得那麼受關注的藥劑更好。”
系統關掉投影，蔫蔫地在桌子上翻滾了一圈。
“我怎麼辦啊……”白越用手指戳了一把系統，讓他又滾了一圈，“不然，幫他個忙？讓他更火一點？”
“宿主你瘋了嗎？！！！”
“沒有。乖。”白越用手摸了摸圓球光滑的表面，笑得意味深長，“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來，加把火，我看好你哦。”
系統哼唧了一聲，雖然不懂，但還是認命地開始化身水軍，擴散起“顧大師有望解決糧食安全問題”的消息。
*****
——“聽說了嗎？”
——“當然了！誰不知道這麼大的事！”
——“你們說啥？”
——“還能說什麼？當然是顧大師改善土質的事情啦！”
整個星網都炸開了鍋。消息被傳向各個星球的每個角落，無數人熱議著。懷疑、難以置信、驚訝、驚喜、喜出望外等等情緒交織著。
因為顧昭彌的“涅槃”在前，絕大多數人都相信他不會信口雌黃，而是真的發明出了又一種神跡般的藥劑。
改善土質啊，這能增加多少產量、提高多少作物的品質？！
“嗚嗚嗚嗚，我們這一代人是多好的運氣啊，有幸和顧大師生在同一個時代！”
“瘋狂為顧大師打call！！！從沒有哪個人能讓我崇拜到如此地步！”
“藥劑萌新願意不要錢給顧大師當保姆，當助手，做飯洗衣科研報告甚至暖床都願意啊啊啊啊！”
“滾一邊去，想給顧大師暖床？不怕被閆中將砸進牆裡摳都摳不下來。”
“說起來這一對真的是我最熱愛的CP。閆中將和顧大師真的絕配！我們這一代真的幸運，有奇跡一般的藥劑大師，還趕上了3S最強哨兵！”
“話說，前兩天系統公告的3S嚮導，‘那位’二皇子，還有人扯什麼3S嚮導和哨兵的絕配，一看就是皇室水軍哈哈哈。咱們顧大師這樣有真材實料的大師，才能和戰鬥英雄般配！”
“別發散好嗎？說高興的事情呢，幹嘛提那種當初閆中將一出事就迫不及待退婚的人掃興！”
……
網路上的探討什麼都有，但主要還是集中在對於藥劑師大會的期待上。顧昭彌的人氣再上一個臺階，連帶著閆律、閆家也跟著被熱議被讚美。
就在這種熱議的氛圍中，藥劑師大會，開幕了。
*****
白越的發言被安排在第二天，並且是午飯後，正是大會中間時段。
這個時間是與會者注意力最分散的時候，按理說，一項重要性被主腦評價為70分的研究，不應該安排在這個時段。
白越看了時間安排，像是顧昭彌，他的發言時間在大會閉幕式之前壓軸出場，絕對是最受關注的時段。
而午休過後？藥劑師們大多昏昏欲睡、甚至午飯後來不及趕回會場。網上的直播也不會有什麼人看。
白越向主辦方發郵件確認，對方睜眼說瞎話，說這是最合適的時間安排，午飯後與會者們經過一段時間大腦的放鬆，正好重新集中精神關注新成果。
“這也太不要臉了。”系統抱怨道。
白越勾了勾嘴角：“顧昭彌的手段是越來越粗暴得毫無掩飾了。”剛重生的時候，對方還知道小心謹慎，但隨著功成名就，缺乏底蘊的特質便逐漸體現出來，針對自己厭惡的人毫不遮掩。
但這對於白越來說卻是個好消息。
“無所謂，反正對我來說這支藥劑也只是過去的成果，拿來通過一下第一高校的研究員審核，順便吸引閆家和顧昭彌的注意力、給皇家軍團那邊爭取點時間。”
他這次參加會議，沒什麼“王者歸來”的志向，想看的，也不過是顧昭彌的假面被戳穿而已。
於是白越沒再抗議，直接在會議第二天午休後準備發言。
他走向會場後臺的時候離下午會議開始還有二十分鐘，不早不晚，結果自動門開了正準備進去的時候，就看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踏出來。
前面的那個，高大俊朗，是很正統的所謂“劍眉星目”的長相，正是閆律。後面那個被他遮了半邊身子一打眼看不清楚臉，但看到閆律，便也猜得到是誰。
閆律抬眼看見白越，眉心就下意識地皺了皺。似乎有一剪極快的諷刺從嘴唇邊溜過去：“二殿下。”
“閆中將。”白越沒什麼表情地點頭應了一聲。
這人三年前還是個上校。升得快得像是屁股底下綁了竄天猴，鬼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知是戳到閆律哪根筋，又或者大約是白越不卑不亢的表情沒有達到“落魄的前未婚夫見到扶搖直上的退婚物件”應有的尷尬複雜，閆律原本邁出去的腳步反而停下了：“還沒有恭喜過二殿下精神力突破。”
“謝謝。”白越不太想搭理他，“能麻煩你讓開一下嗎？我還要去後臺。”
顧昭彌這時候從閆律身後走上前，親昵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才轉向白越：“阿律，該恭喜的是二殿下雙喜臨門，不僅精神力提升，還久違地創造出了新的藥劑，重要度居然還達到70，真是可喜可賀。”
久違個鬼。
白越看著這夫夫兩個明褒暗貶就膩味，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謝謝你們二位，能讓我過去了嗎？我待會兒有發言，急著去準備。”
“也不用這麼著急。”顧昭彌微微一笑，“我剛剛還在外面看到余老他們飯後散步，恐怕沒那麼快回到座位上聽介紹。你慢慢準備也沒關係。”余老是國寶級的藥劑大師，成名已有一百三十餘年，是此次大會最重要的來賓。
三番兩次被這個偽君子算計挖苦，白越就算再不把這種肚子裡沒貨的人當盤菜，也不得不屈尊紆貴搭理他一下。
年輕的藥劑師也回以一個微笑。他相貌繼承自已故皇后，眼睛狹長，微微上挑的眼尾在末端收斂如一條墨線，皮膚細膩如玉，下頜與脖頸的線條漂亮又流暢，這時候下巴輕抬極淺地一笑，如轉瞬間驚鴻掠影，帶著絲不自覺的傲慢。
“顧學弟啊。”顧昭彌如今在帝國第一高校已是正式研究員，而白越還是助理研究員，但他叫的卻是學生時代的稱呼，“既然我不用急，就給你推薦一本書好了，我覺得你真的有必要好好讀讀。”
顧昭彌猝不及防，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轉了，下意識問了聲“什麼”。
“推薦你讀一讀《做人的格調》，好好學學怎麼做一個有格調的人。你看有些人呢，哪怕普普通通，眼睛也盯著的是星辰大海；有些人吧，都被人尊稱大師了，怎麼還盯著一個都沒轉正的研究員不放呢？顧大師，你說是吧。”
說罷，他直接單手推開臉都黑了顧昭彌，也不管這兩個人是什麼表情，大步走進了後臺。
*****
白越上臺的時候，下面的座位才將將坐滿了一半，其中不少還是沖著他皇子身份，或者剛剛晉升3S嚮導的身份來的。換了別的年輕藥劑師或許會尷尬難受，為自己的發言惴惴不安，但他全然不在意。畢竟是在另一個世界裡徹底證明過價值的藥劑，萬人追捧也就是錦上添花，無人喝彩也不影響他胸有成竹。
他這支藥劑名為“堡壘”，是一種能夠抑制毒素在身體裡蔓延的藥物。
這對大多數人而言仿佛不大重要——尋常人誰會碰到毒素？但如果這毒素包含了蟲毒，那麼一下子重要性就提升了。
畢竟蟲族中高等蟲族的毒素，往往是士兵死亡的一大重要原因。
隨著發言的進行，來賓大多午休後回來，下面的人也慢慢多起來。起初或許有人還瞌睡不已，但聽著聽著，竟然覺得字字句句都不容錯過，也就精神起來。
等到白越不到半個小時的發言進行完畢，主持人示意提問的時候，白越身後提問板顯示竟有幾十人按了提問按鈕。
主持人略有些不知所措，但注意到余老的標號也在其中，立刻就選擇了這位大佬。
余老今年已屆二百一十歲，但還是中氣十足，面頰紅潤。
此時老人半眯著眼睛問道：“你這個藥劑，能夠抑制蟲毒擴散？”
“是。”
“哨兵的血液流速比普通人和嚮導都快，而且不同級別哨兵體質差異大，在他們身上，你的藥劑也一樣有效？”
“效果也有，但不可避免地比在普通人和嚮導身上要弱一些。因為時間關係我方才沒有針對體質級別對藥效的影響進行介紹，但這些內容都包含在我發言之前遞交大會的論文當中。附錄部分有詳細的圖表比對和光腦演算結果。”
“這個我們之後才有時間看，你現在就說說，假如有一個A級哨兵，中了高級蟲族的毒素，你的藥劑可以將他的‘有效急救時間’延長多少？”也就是問，從中毒毒素發展使患者無藥可救的時間，可以被拖長多久。
白越點頭表示明白：“根據主腦演算，有效急救時間平均可以延長到兩小時。”
講臺下一片細微的嗡嗡聲。
哨兵因為體質好，反而更容易將毒素運輸到心臟，級別越高的哨兵這一進程越快，雖然同時抵抗力也更好，但有效救助時間還是遠短於普通人，往往中毒半個小時就會致命。而戰場上缺乏醫療條件，以哨兵為主的軍人中毒後必須輾轉送回基地就醫，這使得他們因蟲毒導致的最終死亡率很高。
而現在，有效救助時間可以達到兩個小時！這還是級別較高的A級哨兵！
白越說的要是真的的話，這種藥劑可以說是與蟲毒鬥爭歷史上的一個關鍵節點了！
能夠拿到這裡來報告的，都是主腦認證的研究。哪怕有些人驚訝於這樣一個被認為是“已經失去靈氣”、“傷仲永”的昔日天才竟然不聲不響搞了這麼大一個動作，但主腦評分擺在那裡，不信也得信。
藥劑師們看白越的目光立刻就有些不一樣了。
余老又在細節上詢問了幾個問題，最終拊掌笑道：“不錯，不錯，你的研究做得很細緻，各種可能的誤差和影響因素都考慮到了。這個東西要是用到戰場上，可以說是士兵們的福音了。”
以余老的身份，這算是定調了。不少人原本看白越沉寂已久、準備挑刺的發言，也不得不按了下去。
坐在非常靠中間的好位置的顧昭彌，臉沉了下去。從知道白越參加這次大會、拿出70分的藥劑開始，他就輾轉反側，猜想著對方到底做出了什麼。如今真正知道了具體內容，他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裡一沉。
——倒不是說這只藥劑的性能多麼出乎他的意料，而是，解毒這個方向，是以前的白越——甚至上一世的白越——沒有涉獵過的。
而如今，這個人在新的領域創造出了令餘老稱許的作品。
……“難道，這個人就真的按不死嗎？”
顧昭彌的心底痛恨又恐慌地發出了聲音。
他千方百計將這個註定大放異彩的人壓制下去，但對方竟然還能走出和上一世全然不同的藥劑道路……
一股危機感在心底又一次湧了出來。
直播的鏡頭這會兒卻掃了過來，顧昭彌不得不強行控制住微微扭曲的臉，努力想著自己明天要宣佈的藥劑，想著皇室就要走向末途，這才保持好了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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