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律師已經走了。
沈言說他想再呆一會兒,結果待到了天黑。
下午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需要慢慢消化。
他對原主的母親毫無印象,甚至不記得名字,說不定原書中就不曾提過她名字。
溫馨,一個聽起來就很溫柔動人的名字。
沈言想,對方大概是一個長相溫婉,性格柔情似水的美人。
周律師說她喜歡看書,看國外的老電影,還喜歡喝茶,不出門時也會穿漂亮的衣服,化精致的妝,親手準備下午茶,是個精致又單純的女人。
沈言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溫馨十六年前是死於車禍。
據說,當時已經很晚,她一個人從外地趕回來,途經一段複雜的山路時,與迎面而來的貨車相撞,車毀人亡。
周律師說被發現時,人已經沒氣兒。
警方也做了取證調查,判定車禍是意外。
最終安排了沈博文去認屍,之後舉行了葬禮,再之後的事情,沈言就已經知道了,繼母王莉登堂入室,帶著一個跟原主一樣大的兒子。
當初沈言在看這段時也曾想過,原主母親的死,會不會根本就不是意外。
但原書後面再沒有提過,他也就沒多想了。
而今過了十六年,溫馨的老朋友周律師,提出了他的懷疑。
“所以周叔叔是覺得那場車禍是人為的?”沈言問。
“車禍應該真的只是巧合。真正讓我產生懷疑的,並不是這起車禍,而是這個。”周律師說著,又遞了一個文件袋過來,“這是我在她以前去合陽會住的那套房子裡找到的。她出事之後,那套房子一直空著,我沒有太多時間,幾乎沒去過。最近沈博文來找我,要那七棟房的產權。我想你也大了,便考慮著要把這些東西都轉交給你,所以,我才去那邊找人清掃了一下,然後就發現了這些東西。凌亂的散落在茶幾上,落了很厚的一層灰。”
離婚協議?
沈言打開了文件袋,抽出了裡面的東西,是幾張A4紙,上面是手寫的離婚協議,筆跡很娟秀。
簡要地列明了離婚後雙方的各項義務和財務分配,重點是女方願意放棄一切,只要孩子的撫養權,最後是離婚雙方簽字,女方:溫馨;男方則是空白。日期是2003年7月11日。
沈言盯著那份簡單的離婚協議發愣,好一會兒才翻過了那一頁,繼續往下看。
後面幾張的內容很雜亂,零零散散的寫著沒頭沒尾的話。
“下周三是言言的生日,他說要從今年開始學習打網球,那我就送他網球拍做生日禮物吧。一定不能忘掉!!!”
“我今天好像在街上看到媽媽了,年輕時的媽媽,很漂亮。”
“我是不是該去做頭髮了?上次是什麽時候去的?”
……
這些話都沒頭沒尾,沈言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麽,直到他看到最後一頁。
“我果然病了!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長期服用治療精神疾病類的藥物,正常人服用過多,會出現神經錯亂,產生幻覺。
醫生說我早已經過量,可是我並沒有吃過那種藥。
醫生建議我留院觀察,說我現在的情況有些嚴重,說不定會出意外,我也覺得是。
但沈博文已經在催我了。我如果今天晚上不回去,他一定不會放過言言的。
等幾天吧,回去之後我再去醫院檢查。”
最後的日期是2003年7月14日。
也就是那一天,她出了車禍,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沈言明白前面那幾頁紙上零散的記錄是什麽意思了。
溫馨一定是發現自己記憶出現了錯亂,分不清現實與幻覺,所以隨時做下記錄,這樣在她清醒的時候,就能發現自己精神狀況出問題了。
周律師後來告訴沈言,沈博文其實在認識溫馨之前,就已經跟王莉在一起了,兩個廝混了好幾年,兩家都準備讓他們結婚了,沈博文機緣巧合認識了溫馨。
他看上了溫馨年輕漂亮還有錢,所以,開始追溫馨。
那時候的沈博文把自己扮演成一個努力上進又務實的老實人,溫馨信了,就這樣跟他結婚,拿出自己的錢給他創業。
沈博文創業了無數次,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幾乎把溫家的產業都敗光了,最後才終於了點小有成就。
早些年他要靠著溫馨的時候,對溫馨千依百順,但背地裡,一直都跟王莉就沒斷過,否則沈嘉奇也不至於跟原主一樣大。
後來他大概是知道溫馨的錢都被他裹走了,他自己翅膀也硬了,對溫馨就不再像以前了。
溫馨大概後來是知道真相了,所以才想離婚。
但沈博文不可能同意的,因為離婚溫馨要分走一半的財產,雖然那些本來就是她的,但沈博文跟王莉已經據為己有了,一個子都不可能吐出來的。
在他們看來,與其離婚,不如喪偶,這樣一了百了。
所以他們給溫馨下藥。
那晚的車禍也許真是意外,但誰知道當時溫馨是不是因為出現了幻覺?即便沒有,從溫馨最後留言也能推斷的出來,沈博文當時肯定在用沈言威脅她。
也許在溫馨發現真相提出離婚之後,這種威脅就開始了。
他不願意離婚,但又擔心溫馨會直接起訴離婚,畢竟溫馨還有周律師這樣的好朋友。他清楚的知道溫馨的死穴在哪裡,便以兒子來要挾溫馨不許離婚吧。
所以溫馨才會在確定自己需要住院的情況下,還連夜往回趕。
如果那一夜她留在了合陽呢?那她就不會死了吧?
她已經知道自己精神狀況出了問題,她會更加小心翼翼的。
所以,那一夜,她不該回來的。
可是為了她的兒子……
沈言用力的揉了揉的太陽穴,覺得眼睛有點酸脹。
他想起中午遇到沈博文時,他竟然那麽客氣,此時真他媽腸子都悔青了。
畜生!
雖然這一切不過是推斷,但他跟周律師持一樣的觀點,他們推斷的八九不離十。
也就是說,沈博文根本就是殺人犯!
周律師說了,他會繼續調查,一定會找到證據,讓沈言自己小心點,畢竟沈博文是個為了錢,什麽都乾得出來的人。
沈言走出茶樓是已經八點多了。
這裡離他住的地方不算太遠,他心情壓抑的很,想在外面透透氣,所以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下午,他還想著一走了之。
本來,這些破事跟他有什麽關系?他是腦子壞了才要去管呢。
可現在……
回到家時,已經快九點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特別累,進門就跟沒骨頭一樣倒在了沙發上,完全不想動。
閉上眼睛,腦子離全是溫馨的筆跡,她說她可以放棄一切只要孩子的撫養權,她提醒自己一定要給兒子買網球拍……
漸漸的他的腦子裡勾勒出了一個溫婉柔情的女人,對著他笑,溫柔的跟他說話。
沈言連忙站起來衝進了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但眼睛依然酸脹的厲害。
他明明不是原主,可此時此刻,他壓抑了一下午的悲傷情緒似乎要壓抑不住了。
咚咚咚!
有人敲門。
他沒理會。
這個時間誰會找他?敲錯了吧?
然後他手機響了,是蘇雲哲的名字。
沈言不由抬頭看了看門,蘇雲哲?
他幾乎本能的快步走過去,手握住門把時,才猛然想起來他帶著假發,現在是男裝的樣子。
他連忙把手縮了回來,接通了電話,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蘇總,你找我?”
“不在家嗎?”蘇雲哲問。
沈言看了看門板,心想果然是他,那肯定在樓下就看到他家燈亮著,他還怎麽撒謊說不在家?
而且,他不想撒謊。他現在不想一個人呆著。
“在。我現在不太方便,你在外面等會兒行嗎?”他輕聲說。
“嗯。”蘇雲哲同意了。
沈言連忙掛了電話,衝進臥室摘了假發,換下衣服,藏到了床下面,然後換了衣服出來,深呼吸了兩口,等氣息順了才走過去把門打開。
蘇雲哲等在門口,手裡還提著個袋子。
沈言把他讓進來,問:“拿著什麽?”
蘇雲哲提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料很足的煎餅果子,巷口買的,還熱著,想不想吃?”
沈言晚飯到現在都沒吃。
本來也沒胃口,沒打算吃了。
此時剛出鍋的煎餅果子在他眼前晃蕩,他忽然就覺得餓了,衝蘇雲哲笑著點頭:“吃!我晚飯沒吃,現在正覺得餓呢。”
蘇雲哲把袋子遞給他,自己在玄關換鞋,問:“為什麽不吃晚飯?”
“減肥啊!”沈言隨口丟了一句,便拿著袋子跑到桌子邊坐下準備開吃。
蘇雲哲不止買了煎餅果子,還其他一些小吃,都是沈言自己平時路過會買來吃的東西,很合他胃口。
蘇雲哲換了鞋走過來,在對面坐下,“你不是怎麽吃都不胖嗎?還用減肥?”
沈言一愣,隨即訕笑:“其實我就是懶,想省一頓是一頓。蘇總怎麽現在過來了?”
“路過。”蘇雲哲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謊。
沈言看了看他,“真好!要不我就要餓到明天早上了。”
而且還要自己一個人呆著,說不定還會忍不住哭一場。
現在他吃著東西,有人跟他說話,他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可是在蘇雲哲的眼中,並不是這樣。
他中午就看出沈言有事瞞著他,沈言不願意說,他也不好追問,但還是有些擔心。
所以晚上忙完,就過來了。
誰知晚上的沈言比中午看起來更糟糕。
雖然沈言在努力的衝他笑,可那表情比不笑還讓人擔心。
“吃得好飽啊!”沈言終於把一個餡料很足的煎餅果子吃完了,露出了一本滿足的樣子,“謝謝蘇總,蘇總你這真是雪中送炭啊,我真的太……”
他話沒說完,就見蘇雲哲起身繞過了桌子,在他身邊坐下看著他,幽深的眸子裡透著濃烈的快要溢出來的關心與心疼:“你怎麽了?遇到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蘇雲哲進門就想問,但他看沈言難得還有食欲吃東西,不願打斷。
但此時他等不了了,他實在不願看不了沈言強顏歡笑的樣子。
沈言心裡那股無處宣泄的悲憤因蘇雲哲的出現稍稍舒緩,可此時,蘇雲哲卻在火上澆油。
“蘇雲哲……”沈言看著他,“肩膀能借用一下嗎?”
蘇雲哲一愣,沈言已經靠過去,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溫熱鹹澀的液體從他的酸澀了一整晚的眼睛裡滴落了下來,他的聲音也染上了水汽,“我今天聽到一個消息……我媽媽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