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號遊輪燈火璀璨,瞬間點亮黑沉沉的海域,和眾人想象中陰森荒涼的幽靈船完全不一樣。
於此同時系統傳來提示音——
[為了各位夢遊人能沉浸式體驗「黃昏遊輪」,系統在夢境進行時將處於下線狀態,好感度結算將在通關夢境後統一進行,請各位夢遊人自行探索夢境,祝夢遊愉快]
幾個新人抬頭仰望,眼神裡有了些許期待。
“好像也不是很恐怖的樣子…”
“對啊,可是看起來消費很貴誒。”
“糟糕,我身上沒錢…”
老夢遊人神色則複雜許多,有暗暗松一口氣的,也有眉頭緊皺,比看到幽靈船更擔憂。
黑茶掏出暈車藥含嘴裡:“不知道遊輪上機制會不會和子城一樣,允許我們白吃白喝。”
“我裝了一背包零食,沒錢也餓不死。”遲南拍了拍身後的背包說。
遲南一直感覺有視線盯著他,正扭過頭去確認,眼神和剛來的男生撞在一起,一瞬間,遲南覺出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模樣,而是某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可感覺這種東西稍縱即逝,男生站在遊輪下,眼睛隱沒在反光的鏡片之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遲南好像看到對方朝這邊招了招手。
“你們好,”男生上前兩步,站在遲南和黑茶面前,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可以借點暈車藥嗎?”
“別客氣,我們帶了一堆藥,旅途中有什麽需要盡管說,”黑茶直接把兩盒暈車藥塞他手上,還附贈了一瓶風油精…
“謝謝,”男生雙手接過藥後,開始自我介紹,“我叫葉常,系統告訴我需要來這裡坐黃昏遊輪,然後可以通過噩夢副本刷好感兌換願望,可我現在還沒搞明白究竟怎麽回事…”
“剛才你來晚了沒聽著,待會上船我給你仔細講講噩夢世界的規則,”黑茶看他一副學生模樣,又很好相處的樣子,就特別照顧些,“我叫黑茶,旁邊這個眼睛綠油油的家夥叫遲南。”
兩人的視線再次對上,遲南從葉常的鏡片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我們之前見過面嗎?”遲南直截了當的問。
葉常認真的想了想:“沒有,如果見過的話,我肯定對你有印象,怎麽了?”
遲南搖了搖頭:“沒事,看錯了。”
“對了,我看登船憑證上好像是雙人間,請問這個也是隨機的嗎?”說著,葉常掏出他的憑證,展示在兩人面前。
“0303B,你和遲南同屋誒,”黑茶看著他的憑證,笑說,“啊你這新人運氣也太好了。”
遲南淡淡的看了黑茶一眼,回答葉常的問題:“分房機制我們也不大清楚,估計是規則的一部分。”
“這樣啊,”葉常有點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唇,“如果同屋的話,我事先說明一下比較好,我是個彎的。”
他這櫃出得太突然,黑茶一愣:“啊?什麽彎?哪裡彎?”
葉常聳聳肩:“就,我喜歡男生,之前遇到過有些男生會介意和我這樣的人同屋,所以得說清楚。”
黑茶還懵著,葉常又善解人意的說,“你們之前是認識的吧,想一起住的話換一下也沒問題,我住哪都可以。”
直男黑茶一時不知道這話怎麽接,遲南神色卻沒什麽變化:“換房應該也得看具體規則。”
“那…”葉常看著遲南,欲言又止。
遲南搖頭:“不介意。”
葉常笑了,一雙眼睛在鏡片後好看的彎起:“謝謝。”
旁邊的黑茶頓時感慨萬千,現在的高中小男生出櫃都出得這麽利落了嗎?果然時代變了。
或者說長得好看的人比較肆無忌憚吧…他看了看葉常能禍害人的側臉輪廓,暗自嘖了嘖,長成這樣,性向什麽的大概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會兒眾人也注意到了雙人間這件事,登遊輪的同時簇擁在一起找室友。
因為是雙人間,而且和宿舍那樣男女不同屋,所以三胞胎姐妹被迫分開,小情侶也不能住一處,他們對分配好的房間頗為不滿。
最委屈的就是黑茶,最後只有他找不到同屋人。
“怎麽回事,好像只有我形單影隻的…”
旁邊的紅發青年若有所思說:“這次來的夢遊人是單數,可又安排了雙人間,可能你的室友在過來的時候出了什麽意外,來不了了。”
燙了大波浪的女士冷笑說:“不好說,指不定我們這十五個人裡,有一個是鬼。”
她這話一出,全場鴉雀無聲,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綠眼睛的遲南變成了最容易被懷疑的對象,不大友好的視線紛紛朝他投來。
黑茶護犢子的將遲南擋在身後:“你們別亂猜測,我和他一起過過本的。”
“那你的眼睛是怎麽回事?”紅發青年銳利的掃過視線,終於把大家的疑問斬釘截鐵講了出來。
遲南沉吟片刻,吐出兩個字:“美瞳。”
他覺得解釋起來過於麻煩,用最容易接受的理由敷衍過去。
眾人:“……”
“真精致一男孩子,”大波浪笑了,“剛才我也就是隨口猜測,還沒到需要互相猜忌的時候,多留心眼好了。”
紅發男抱歉一笑:“不要介意,在噩夢本裡大家都是冒著生命危險的,有什麽問題我就直接問了。”
這下眾人才收斂起目光,開始討論換房的事。
葉常轉過來同黑茶說:“你一個人的話,我們換房就不用考慮你室友的想法了,倒還方便。”
黑茶看了眼遲南,剛想說什麽,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突然在甲板盡頭響起:“尊敬的客人們,這趟旅行房間都已事先安排妥當,不允許私自換房間,給大家造成的不便我表示很抱歉。”
眾人將視線齊刷刷的投向聲音來源,只見一位穿著白色製服的老人朝他們深深鞠躬:“我是黃昏號的船長,歡迎你們乘坐黃昏號遊輪,在接下來的時光裡,我衷心希望每位客人都能好好享受這段海上美妙的假期。”
老船長說得十分真誠,以至於他抬頭的瞬間,客人們似乎能看到他眼裡閃動的光芒。
“等一下,”情侶中的女朋友不樂意了,“為什麽不能換?我和男朋友一起來的,不能住一起嗎?”
老船長溫文有禮的笑了笑:“很抱歉女士,黃昏號上規定如此,請您諒解。”
女生還想說什麽,就被大波浪製止了:“別問了,這應該是噩夢副本的規則。”
“那如果我偏要換呢?”女生有點鬧脾氣。
大波浪攤攤手:“作死唄,換房的另兩個人被迫陪葬。”
眾人一聽噤若寒蟬,女生更是嚇得低低啊了聲,男朋友立刻過來摟住她安慰:“算了算了,我們房間離得也不遠,有什麽事你叫我。”
就在他們討論換房規則的時候,突然‘嗚’的一聲長鳴劃破夜空,遊輪離港起航。
幾乎是離港的瞬間,原本黑沉沉的天幕驟然敞亮,就好像遮住天幕的黑布一下子被人扯開了似的,海的盡頭露出一輪落日,圓滾滾的掛在海平線之上,余暉灑向風平浪靜的海面,波光粼粼的燦爛。
是落日,黃昏時分。
自從恢復視線後遲南還沒見過白天,此刻對著落日大海不禁有些看呆了,眼睛也略微有了濕意。
好在長久處於黑夜裡的夢遊人們都被眼前瑰麗的黃昏景致吸引,幾乎沒人注意到遲南紅了眼睛。
只有葉常狀似不經意的將視線掃過,海風拂過他額前的頭髮,他低下頭,唇角揚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太美了…”黑茶發自內心感歎,“久違的落日。”
“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見過白天了…”
老船長心滿意足的看著驚呼不止的客人們:“黃昏號沿途的景致都很漂亮且獨特,相信你們會愛上這段旅程。”
“請問,這次的旅行是幾天?票上沒寫明到港日期。”遲南很快從被落日震懾的情緒中抽離,發問。
老船長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的看向血紅落日,緩慢的說了句:“等落日墜到海平線之下,黑夜降臨,黃昏號的旅行就會結束。”
黑茶不解:“天黑了就結束?可落日不就是二十分鍾的事嗎?”
老船長笑了笑:“在黃昏號上,落日的時間,一向由客人決定。”
“……?”
眾人一頭霧水,老船長也不打算解釋,他看了看時間繼續說:“黃昏號的晚餐供應時間是從下午四點半到七五十,各位客人待會到客房安置行李,稍作休息後,就可以到餐廳享用晚餐。”
“娛樂室、健身房、圖書館、展覽館等設施每天早八點到晚八點開放。”老船長繼續宣布規則。
大波浪挑挑眉:“那晚上八點到第二天早上八點這段時間,有什麽安排?”
老船長微微一笑:“尊敬的客人們,黃昏號自古有個傳統,每晚八點,所有客人都要聚在宴會廳裡,每人每晚講一個恐怖故事。”
有經驗的老夢遊人一聽,就知道這是副本裡的重要規則,都豎起了耳朵。
“恐怖故事會從晚八點持續到十一點半結束,十二點前,所有客人必須回到客房休息,正常情況下十二點後不能擅自離開客房。”
葉常站在遲南身邊,聽完後若有所思的低喃說:“正常情況下,也就是說…”
“特殊情況另說。”遲南回答。
黑茶看了眼蠢蠢欲動的兩人,自覺往旁邊站了站…
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我有個疑問,”紅發青年舉手,“你說太陽落下後旅程就結束,剛才說的晚上又是怎麽回事?”
老船長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手表,彬彬有禮笑道:“太陽不一定會落下,但我們的時鍾始終在轉動。”
也就是說,這個副本世界,很可能一直維持著黃昏的狀態,但時間還是向前推進的。
難怪叫黃昏遊輪呢…遲南看了眼天邊的落日。
老船長站的筆直,提高嗓音又重複了一遍:“希望各位客人記住,每晚八點必須參加宴會廳的故事會,每人必須準備一個恐怖故事,凌晨十二點後不能離開房間,直到第二天早八點。”
“請尊敬的客人們,務必牢記。”老船長深深鞠了個躬,轉身離開甲板。
老船長的語氣禮貌恭敬,可此情此景卻讓人毛骨悚然。
眾人在甲板上討論了幾句,決定先觀望一晚,於是各自散去先回房安頓。
“我們現在回客房嗎?”葉常轉向自己的新室友。
“你先回吧,我想在這待一會。”遲南雙手搭在船圍欄上,望著西邊的海平線,似乎在刻意躲避對方的目光。
葉常看了他一眼,點頭:“那我先去收拾收拾。”
黑茶過來招呼葉常一起離開:“我們的房間剛好挨著,晚上如果出了什麽情況還能照應照應…”
遲南獨自在圍欄上趴了一會兒,對著落日嘩啦啦釋放憋了一整天的眼淚。
自從恢復光明後,他流眼淚的次數變得更頻繁了,就好像煙癮犯了一樣,時不時要到天台抽幾口,不然渾身不對勁。
哭舒暢了,遲南開始看著海面出神。
長久作為畫作被固定擺放在牆上,重生後又活在黑暗中,讓遲南對一切熱烈的、流動的色彩本能的迷戀。
而且他莫名覺得眼前的景致有種似曾相識感,包括那天在黎明基地的站台、子城霓虹閃爍但荒無人煙的街道、還有眼前不會墜落的落日…
他在努力的回憶,可惜在畫中數百年的記憶早模糊不清。
不過沒關系,他挺喜歡這個光怪陸離的噩夢世界。
待他看夠落日,回到艙內客房已經是十分鍾後。
遲南推開門,葉常正在仔仔細細檢查屋子,像一個認真的學生。
“屋裡我大致都看過了,沒發現監控攝像頭,床很軟被褥也乾淨,各種設備齊全,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痕跡讓人很在意。”
奇奇怪怪的痕跡?
遲南順著葉常所指看去,門板上觸目驚心的抓痕立刻闖入他視野。
深刻凌亂的抓痕隱約透著暗紅的血漬,就像…人被活埋時在棺材板留下的抓痕。
人得多無助絕望,才會不要命的磨禿十指求生?
難道這扇門用的是棺材木?還是活埋過人的那種?
“不光是門上,這裡、這裡、還有這都是。”
葉常指向天花板、衣櫥內部、甚至穿衣鏡後面的牆壁,血抓痕遍布。
…都是些正常人沒辦法輕易夠著的地方。這就很匪夷所思了。
“南哥,這些痕跡到底是怎麽弄上去的?”葉常像個新人那樣發問。
遲南沉默一瞬,看向浴室:“浴室你也檢查過了?”
葉常認真的點頭,虛心請教道:“浴室有什麽不對嗎?”
“哦,我是想問問浴室有沒有熱水,想洗澡。”遲南很自然回答。
葉常噎了噎,笑:“…有熱水,還有浴缸,清理得很乾淨。”
“太好了,”遲南當真像度假一樣從包裡掏出換洗衣服,前腳剛踏進浴室,後腳頓住了,他回過頭望向葉常,“你要先洗不?”
問得不是很有誠意的樣子…
葉常忙搖頭:“不用不用,我習慣睡前洗。”
“嗯,那我去洗了。”說完,他合上浴室的門,不多久就聽到嘩嘩的水響。
幾乎是他關門的一瞬間,葉常臉上惶然無措的表情消失了。
他走到窗邊拉開簾子,摘下厚厚的眼鏡拿在手裡,一臉愜意的欣賞漫長的海上落日。
雖然窗戶上交錯縱橫的鐵絲網有些煞風景,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心情。
十五分鍾後,遲南渾身水汽從浴室裡出來,因為剛洗了熱水澡,他皮膚染了層薄薄的紅,襯得眼尾兩顆淚痣更生動了。
葉常則盤腿坐在床上,透過厚厚的眼鏡,正認認真真的翻著習題冊。
他似乎感受到了遲南困惑的視線,從書裡抬頭苦笑:“我準備要高考了。”
遲南愣了一下,沒經歷過考試折磨的他不大能感同身受,隻點點頭,說了句:“加油。”
兩人又在屋裡探查了片刻,除了血抓痕、窗戶上密密麻麻的鐵絲網外,倒沒發現太多異常。
實話說,這裡的洗澡水足夠燙,沐浴露的味道也很好聞,遲南還挺享受的。
快六點的時候,門‘砰砰砰’的響了:“你們好了沒,要不一起去吃飯?”
遲南看了眼葉常,征得對方同意,他才答應黑茶的邀請。
黃昏遊輪上的餐廳倒是很有排面,自助形式,各國菜肴酒水齊全,餐費已經包含在船票裡,可以免費進餐。
“吃船上的東西沒問題嗎?”葉常作為新人,有這個顧慮是很正常的。
黑茶:“應該沒事,造夢人也不至於無能到毒死我們。”
“大概吧。”葉常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喃了句。
說話間,遲南已經拿著托盤去取餐食了,黑茶嘖了聲,“上一個副本裡,我和你室友可沒少吃,現在不也好端端的。”
十分鍾後,黑茶帶著葉常滿載而歸,發現遲南已經坐在位置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遲南吃東西總是一副慢條斯理樂在其中的樣子,就算再普通的食物,在他盤子裡似乎都疊了層濾鏡。
“有遲南在,過副本就像來度假的。”黑茶日常感歎。
遲南認認真真的咀嚼著一塊牛排,視線卻不小心移到了葉常盤子裡的鮮奶泡芙,他眼神愣了愣,暗暗噎了口唾沫。
甜的。想吃。但不能吃。
“你緊張嗎?”黑茶問新人葉常。
葉常笑了笑:“…其實還好,好像挺好玩的。”
黑茶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啊,那是你還沒遇到恐怖的時刻,到時候別哭出來就好…
遲南將眼神從葉常的盤子裡移開,和黑茶說了屋裡撓痕的情況:“你屋裡有什麽異常嗎?”
黑茶聽完臉色變了變,原本津津有味咀嚼食物的腮幫子停了下來,他突然覺得嘴裡的美食失去了滋味,如同嚼蠟,很艱難才能咽下肚裡:“這麽說來…我屋裡有一股子燒焦的味道,就好像有人在屋裡燒烤,然後常年通風不好氣味散不掉一樣,床頭櫃附近地上也有些灰燼痕跡,分不清是燒的什麽…你不說我還沒多想,你這麽一說…”
黑茶說到一半身上起了層白毛汗,就像是怕驚動了什麽禁了聲。
雖然他是個靈異主播,但單獨和骨灰共處一室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遲南面無表情的夾起一塊烤肉放進嘴裡,細嚼慢咽:“燒過人?”
黑茶:“……”怎麽就直接給說出來了。
誰知一旁的葉常想了想,滿臉認真說:“可能燒的是死人,在我們屋裡死的,隔壁屋燒的。”
“也挺合理。”遲南點評。
黑茶唇角抽了抽:“兩位大佬我們可以飯後再討論這個問題嗎…”
葉常很不好意思的說了聲抱歉,遲南則乖巧的繼續埋頭吃飯。
剩下的時間裡,黑茶為了盡快拉近葉常和他們的距離,也為了緩解剛才的恐怖情緒防止清醒值升高,開始很努力的破冰聊天。
除了噩夢世界的規則外,他把自己和遲南在「遊遇的夢」裡的過本經歷繪聲繪色給說了。
葉常似乎聽得津津有味,連飯都忘了往嘴裡送。
黑茶正對自己的講故事能力感到滿意時,葉常卻轉過頭問遲南:“所以,那個別墅裡的小少爺,是個怎樣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