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時我看到了。”何穆之道,“但是我沒有出去。”
徐昀杉專心致志吃著糖,看那場戲的劇本時,徐昀杉就猜到了,劇本上的內容和那時候發生的事幾乎一樣,連對話都沒有改變。
何穆之居然將那時的話原封不動地記下來了。
“你那個時候太小了,大概不知道,當時媽媽的狀態已經很差了。”何穆之說,“何鴻把公司打理的一團糟,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媽媽每天焦頭爛額,在我這裡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那個時候找到了可以配的骨髓,但是是個快七十歲的老人,身體很不好,媽媽去求了很多次,那家人還是沒有答應。”何穆之道,“後來還發生了很多事,你也知道,何鴻一直想跑,又想要錢,於是乾脆耍無賴,好幾年家裡都亂成一團,我雖然經常在醫院裡,不知道具體細節,但看媽媽每次來的模樣也能猜個大概。”
“……”
徐昀杉沒說話,嘴裡的糖沒那麽甜了,他輕輕將糖咬碎,才終於嘗到甜味。
何穆之看向徐昀杉:“這個劇本可能有很多跟真實情況有出入,但我已經盡我所能地把我看到的寫了進去,裡面很多事情都是你真正經歷過的,對嗎?”
徐昀杉很輕地“嗯”了一聲。
“拍的時候,你有沒有看看?”
“有時候會看。”
“都看看吧。”何穆之道,“我想讓你看這場戲。”
徐昀杉抬頭,朝何穆之看去,何穆之的視線也落在他臉上。
“我希望你能正視自己,昀杉。”何穆之看著徐昀杉的眼睛,道,“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沒有任何錯。”
-
徐昀杉回到劇組的時候,夕陽將落不落,天空的晚霞呈現橘黃色。
工作人員圍在陽台邊,為一會兒的戲做準備,徐昀杉和吳邱楓打了聲招呼,便去了一旁的臨時化妝室。
晏廷在裡頭等著,見他進來,問:“你去哪兒了?”
徐昀杉沒回答,急急走進去,拿著化妝箱坐到晏廷旁邊:“先化妝吧。”
夜戲本就比白天難拍,再加上這場戲群演多,時間很緊張。
晏廷還要再和秦蓁走走戲,化好妝就趕去拍攝現場,沒時間和徐昀杉說閑話。
群演們一個接一個化好妝離開,化妝師們也跟著去了現場,化妝室又只剩徐昀杉一人。
他收拾好化妝品,看著面前碩大的化妝鏡,有些茫然。
要去現場看嗎?
可他知道今晚會拍什麽。
房間隔音並不好,即使關著門,也能聽見外面拍攝的聲音。
這場戲不好拍,已經重來了幾次,吳邱楓不厭其煩地說著戲,演員們也說著自己的想法。
徐昀杉不知這麽聽了多久,何穆之的話也在腦子裡打轉,外面又一次喊了暫停,他攥緊拳頭,站起身走了出去。
拍攝現場,晏廷和秦蓁正小聲對著戲,一旁的群演等待著,吳邱楓剛跟燈光組說完注意事項,轉身看到了徐昀杉。
他有些意外:“昀杉,你怎麽出來了?”
徐昀杉道:“我想看看戲。”
吳邱楓看著他,表情猶猶豫豫,暗示道:“這是秦蓁的最後一場戲。”
“嗯,我知道。”徐昀杉說。
這場戲中,許帆家裡終於破產,許寰芝抑鬱加重,承受不住壓力選擇跳樓輕生。
整段劇情跟現實幾乎一樣,但因為當時何穆之並不在場,許寰芝和許帆的對戲是他編纂的。
吳邱楓掃過徐昀杉背著的化妝箱,勸道:“你如果不想看,可以回化妝室等,現場我叫李汀安排其他人盯。”
“沒事。”徐昀杉的聲音很平靜,“吳導,我想看看。”
吳邱楓又看了徐昀杉一會兒,卻沒法從那張臉上得到任何情緒,他拍了拍徐昀杉的肩膀,轉身盯戲去了。
演員就位,燈光道具組也紛紛站定,李汀最後給秦蓁理了理頭髮。
晏廷像是察覺到什麽,下意識往邊上看去,和徐昀杉對上了視線。
他站在暗處,臉上因背對著燈光陷在陰影中,一雙眼睛像看不到底的深淵,情緒也全藏在深淵下面。
李汀打了個信號,跑離鏡頭,吳邱楓的手揚起來,晏廷收回視線。
“第三十五場第七次,開始!”
第22章
距離高考還有不到兩個月, 百日誓師結束後,準畢業生們的學習愈發緊張,時間恨不得掰成兩瓣用。
徐昀杉每晚十點結束晚自習, 但不會立刻回家,而是在學校自習室待到十二點, 到關門時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那個家裡太黑暗太沉重, 他寧願不要回去。
高三下學期開始,家裡的形勢越來越嚴峻, 公司持續欠債, 離宣布破產只差臨門一腳, 爸爸何鴻又犯了幾年前染上的賭癮,甚至第不知道多少次出軌了。
這次和那時候不同, 媽媽徐慧瑛再拿不出一分錢,何鴻沒了搖錢樹, 乾脆撕破臉皮,把徐慧瑛當仇人一樣看待。
爭吵已成日常,只有哥哥在家時會好一些, 也只是徐慧瑛單方面收斂罷了。
大概是怕影響哥哥, 徐慧瑛把他送去療養院,那段時間一直在那兒調養身體。
於是每一天, 他們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爭吵, 撕破一切人性的面具,從燈火通明鬧到夜深人靜,宣泄那些堆積的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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