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然看了眼書房的方向,眸中劃過一絲暗沉,“沒什麽,你不用擔心,我只是跟舅舅有一些分歧。”
“嗯,沒事就好。剛剛接到爺爺的電話,說他在帝豪都安排好包廂了,到時候我們帶著舅舅他們一塊過去吃飯。”
聞遠說著話,林家彬也從書房走了出來,他看了眼祁瑾然,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在裡面。
“舅舅,待會兒休息一下,我們就去吃飯吧,我爸媽和爺爺他們都到了。”聞遠笑著看向林家彬。
林家彬在房裡抽起了煙,冷淡的嗯了一聲。
周可走過來,小聲道,“姨父,要不……我還是回自己家吧。”
“飯都沒吃呢,你急著走幹什麽?”林嘉彬滿臉煩躁。
“是啊,周小姐,你大老遠從國外過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用急著回家。”聞遠笑著看向周可。
周可看了看聞遠,清麗的臉上劃過一絲什麽,黑眸垂了下去。
林家彬抽著煙,忽然想起什麽,從衣服兜裡掏出一串玉石手鏈,遞給周可,“小可,這是你小姨媽生前的遺物,你拿去給瑾然,說話機靈點,聽到沒有。”
周可接過那串手鏈,輕輕地嗯了一聲。祁瑾然不在房裡,大概是去了旁邊的回廊,趁著聞遠跟表弟表妹說話的功夫,她四處看了看,果然發現高挑俊美的男人站在回廊盡頭抽煙。
女孩攥著那串手鏈,有些緊張的走到男人身邊。
其實,她很小的時候見過祁瑾然一次,就在祁瑾然父親和母親的葬禮上。那時少年不過十來歲,臉色蒼白而陰鬱,坐在輪椅上,一言不發的看著前來吊唁的人。現在的男人早已不是她記憶中虛弱陰鬱的模樣,而是變得無比俊美和尊貴,讓她幾乎不敢直視。
本來姨父跟她說起那件事是她是不願意的,可是她父親在外面欠下巨額賭債,親戚都借遍了,現在沒有人能幫他們家,只有這個遠房姨父伸出了援手,她決定怎麽樣都要來試一下。現在看到男人的長相後,周可原本緊張不安的情緒褪去不少,心底甚至生出一絲隱秘的期待。
如果是跟在這樣出挑的男人身邊,就算是沒名沒分,只要保證家裡衣食無憂,她好像也願意。她知道自己三觀不正,可是家道中落,她被逼走到這一步也是沒有辦法。
“表哥。”她努力露出一個笑容,纖細的手捧著那串手鏈,遞到祁瑾然面前。
“這是姨夫讓我給您的。是小姨媽生前的遺物。估計之前整理的時候沒有看到,你收著吧。”
祁瑾然聽到他的話,抽煙的動作一頓,拿起那串手鏈。印象中母親似乎特別鍾愛玉石手鏈,父親曾經給他買過一整盒的翡翠玉石首飾。那些衣物首飾都堆在雜物間裡,他很多年都沒去看過了,沒想到還有一條手鏈遺落在了舅舅那兒。
“麻煩你了。”祁瑾然眸中的冰冷稍微退。
“是我之後要麻煩表哥才對。”周可知道林家彬讓她來送手鏈是什麽意思,對方無非就是希望她能跟男人搞好關系。
“你家住在哪裡?”祁瑾然忽然問他。
周可心中一喜,以為祁瑾然是對他起了興趣。畢竟他從書房出來,應該已經知道了舅舅的想法才對。那時她見他怒氣衝衝,還以為男人不喜歡自己呢。可現在看,事情似乎有些轉機。
“我家也住在宛城,不過是靠近郊區的地方。我媽是國企員工,我爸以前也是國企的,只是後來下了崗,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祁瑾然對她的悲慘身世並不感興趣,冷冷道,“你很缺錢是嗎?想要多少?我給你。”
周可清秀的臉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男人的黑眸很冷,銳利無比,似乎已經把她心底最深處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周可絞著手指,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表哥,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找你要錢的,我只是聽姨夫說你要結婚了,所以就想來參加你的婚禮,也湊個熱鬧。”
祁瑾然眉頭微挑,眸中露出些許疑惑,審視地打量著女孩。
難道是他想錯了,周可並不知道林家彬那些荒唐的想法?也許周可只是單純回來探親的?
祁瑾然腦中轉過無數念頭,最後扯了扯嘴角。
“行,那你就參加完婚禮再走。”
只要這個女人不搞什麽么蛾子,他暫時也不會動她。
“瑾然,我們該去帝豪那邊吃飯了。”不遠處傳來聞遠的聲音。
“好,我馬上來。”
男人把那串手鏈收進懷裡,掐滅煙頭,把剩下的煙蒂扔進了煙灰缸,轉身往套房的方向走。
到了帝豪,祁爺爺和聞遠的父母都在那兒等了。
見到林家彬一家人出現,聞遠的父母表現得十分熱情,只有祁爺爺神色始終淡淡的,雖然有禮有節,但也沒有顯得多麽的熱絡。
“小遠,你看小奇跟你差不多大,人家長的比你還高呢,果然,在國外長大的就是不一樣。”葉霞忍不住拉著林奇和聞遠比身高。
“媽,我都多大了,你還拉著我跟別人比較幹嘛。”聞遠有些無語。
“小奇小薇,你們想吃點什麽?隨便點。”聞遠把菜單遞給林家那一對姐弟。
“遠哥,你點就好了,我跟我姐吃什麽都行。”林奇一來就喜歡上了這個開朗愛笑的小嫂子,兩人年齡相近,不管是籃球足球還是其他運動項目,什麽都聊得來。
聞遠想了想,又把菜單遞給坐在林薇旁邊的周可。
“周小姐,你想吃點什麽?我們主菜都點了,就看你們你想不想吃什麽甜點。”
周可朝他笑了笑,笑容溫婉,“我吃什麽都可以的。”
聞遠看他們都十分謙讓,也就沒勉強,加了幾個甜點和飲料。
“家彬,這幾年在國外怎麽樣啊?你那個公司應該還不錯吧。”祁爺爺問道。
林家彬喝了口茶,惆悵地歎了口氣。
“前幾年是還可以,後面就不行了,國外的勞動力成本太高,而且還有各種公會,維權協會,那些工人特別難纏沒,又懶又不服管。很多類似的公司已經選擇去東南亞那邊建廠了,成本更低。我現在年紀大了,也沒什麽精力管公司的事情了。”
林家彬看了眼斜對面的祁瑾然,意有所指道,“說到能乾,還是得誇我這個侄子,年紀輕輕的,就是跨國集團的CEO了,真是前程無量啊。”
祁爺爺笑了笑,“我聽說,你想讓小奇留在國內,跟著瑾然學習企業管理?”
“對,我是這麽想的,小奇也大學畢業了,在國外呆久了也膩味,不如讓他回國鍛煉一下。”
“小奇,你想跟著瑾然嗎?”祁爺爺看向聞遠旁邊的林奇。
林奇神色糾結,被飯桌上十幾雙眼睛盯著,在他爸迫人的目光下,微弱地搖了搖頭。
“爺爺,其實我在國外已經找到工作了,就是工資不怎麽高。但是我挺喜歡那份工作的。”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是很好嗎?”祁東輝微笑地看著他,“你想跟著瑾然學習企業管理,那可是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和代價的,而且管理這條路並不是適合所有人。”
祁爺爺這些話正好說到林奇心上了,他連忙點點頭。
“爺爺,我就是這麽想的,你趕緊幫我勸勸我爸吧,他非得讓我回國。”
林佳彬聽到兒子的話,頓時不高興了,“你這個小兔崽子說什麽呢?讓你回國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以後跟著你表哥,要是乾得好,說不定還能拿到公司的股份,這不比在國外乾那個什麽社工的,強多了。”
聞遠怎麽都沒想到,舅舅他們一家人回國還有這層原因,他還以為他們是專程回來參加瑾然的婚禮,沒想到根本不是這樣。
他看向旁邊的祁瑾然,男人面色微沉,黑眸中似乎帶著一絲譏諷。他心底像被什麽揪了一下,忍不住在桌子下面握了握祁瑾然的的手。
男人轉頭瞥了一眼他,反握住他的手,似乎是在讓他不要擔心。
“行了,現在在吃飯,就不要談工作的事了。”菜上來,祁爺爺一錘定音,率先拿起筷子。
“趕緊吃吧,下午帶你們到處轉轉,這邊有個森林公園,風景不錯。”
葉霞和聞承民自然也跟著附和,同時聊起了別的話題,轉移了林家斌的注意。
晚上聞遠和祁瑾然把林家人送回酒店,便回了別墅。
“祁瑾然,後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了,你怎麽好像不高興?”聞遠打趣他。
“你這副表情,好像是我逼著你結婚一樣。”
祁瑾然無奈地笑了笑,“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是關於舅舅的事嗎?”
“嗯,他跟我小時候的印象,差挺遠的。”祁瑾然覺得,大概是太多年沒見過舅舅了,他的記憶出現了一些偏差。也許以前那些跟舅舅在一起的記憶,全都是經過他無意識美化的。
現在這個自私虛偽的林家彬,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聞遠拍了拍他的肩。
“瑾然,別難過,還有我在你身邊呢,而且舅媽和林奇林薇他們人還挺好的,舅舅估計是一時糊塗,過段時間應該就想通了。”
“他糊塗?”祁瑾然嗤笑了一聲。“他比誰都精,在飯桌上都敢說那些話,什麽林奇跟著我,以後會有公司股份,他就是暗中在覬覦祁氏的股份,不好明說而已。”
聞遠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以為這種極品親戚一般只有電視上才看得到,沒想到現實生活中還真有這樣的人。
兩人說了會兒話。聞遠正要去洗漱,祁瑾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林家彬打來的電話。聞遠見祁瑾然在浴室裡洗澡,便幫他接了電話。
“舅舅,我是聞遠,你找瑾然有事嗎?”
“怎麽是你接電話?趕快把手機給瑾然!小可她腸胃不舒服,好像要去醫院看一下,你讓瑾然過來,接她去醫院。”
聞遠眉頭皺了皺,有些擔憂道,“周小姐身體不舒服的話,我幫她叫個家庭醫生吧,直接讓醫生去酒店就可以了。”
“那怎麽能行呢,你讓瑾然親自過來。”林家彬態度強硬。
“可是都這麽晚了,瑾然今天也累了一天。我讓醫生過去也是一樣的,而且也很方便。”
林家彬聲音中帶上怒氣,“聞遠,你怎麽跟長輩說話的?你還沒跟瑾然舉行婚禮呢,對舅舅說話就這幅漠視的態度?”
“還是說,你就這麽小心眼,讓瑾然來看看自己的表妹都不行?”
聽到林家彬的質問,聞遠一臉懵逼,甚至不知道剛剛都發生了些什麽。他跟林家彬說話的語氣一直很好啊,就算是提建議也是小心翼翼的,為什麽舅舅總覺得自己在針對他?
“把手機給我。”祁瑾然不知何時從浴室走了出來。
正不知該怎麽跟林家彬解釋的聞遠松了口氣,乖乖的把手機遞給他。
“總統套房裡有專屬的管家,哪裡不舒服直接找管家就可以了。周可白天看著精神不是挺好的嗎,怎麽突然就腸胃不適了?如果她一直不舒服,倒不如明天我派人送她回家,可能對她的身體更好。”
“哎,算了算了,那我找管家。”林家彬也沒轍了。
掛了電話,祁瑾然坐在床頭,神情有些陰沉。
他把抽屜裡的手鏈拿出來看了看,想到已經去世的母親,眼底劃過一絲悲痛和無奈。
如果母親還在世,他也不會這麽為難。現在跟舅舅撕破臉皮是不可能的,表面上的禮貌還是要維持,畢竟他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少數幾個親人。
可要是不聞不問,讓他在這作妖,估計自己的婚禮都要被他攪得不安寧。
想了想,祁瑾然給鬱恆撥了個電話。對方聽到前因後果,不厚道地笑了。
“不是吧,你們祁家還有這種極品親戚呢?連那種荒謬的話都說得出來?”
“我也不知道舅舅現在怎麽成了這樣子,大概他在國外過得不舒心,又想回國折騰了吧。”
“那你打電話給我是想——”
“你不是交際面廣嗎?這樣吧,你幫我找個適婚的男性,年齡在……”
等祁瑾然掛了電話,聞遠好奇地看著他。
“瑾然,你剛跟鬱恆都在說什麽啊?你是要幫人相親嗎?”
“差不多吧。”
聞遠拿著毛巾幫他擦了擦濕發,滿頭問號,“你要幫誰相親啊?”
“你說呢?”
聞遠聯系到剛才林家彬打來的那個電話,瞬間全都明白了。他現在才知道,原來林家彬竟然還想撮合祁瑾然跟周可,可祁瑾然明明都跟他領證了啊,林家彬怎麽能乾這種事呢?
“生氣了?”祁瑾然看著聞遠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
“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你舅舅這個人……也太腐朽了吧……”聞遠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林家彬了。
祁瑾然冷笑了聲,“今天爺爺跟我說,當年我媽嫁到祁家,收到的聘禮大部分都給了舅舅讓他創業用,我爸也扶持過他很多,沒想到我這個舅舅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現在估計是在國外混不下去了,才回國來找我的。”
“還有這種事情?”聞遠氣得不行,拳頭都不自覺握緊了。
“爺爺一直沒告訴我,也是怕我心裡不舒服。”
聞遠忽然明白了,為什麽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祁爺爺見到林家彬,神色並不熱絡,甚至顯得有些疏遠。
他抱住祁瑾然,腦袋在他肩上蹭了蹭。
“瑾然,先別想這些了,好好睡一覺,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一起面對。”
“好。”祁瑾然摸了摸他的臉,眸中浮動著暖意。
隔天,聽說祁瑾然和聞遠要帶周可去認識幾個青年才俊,林家彬臉都綠了。他特地把周可帶回來就是因為這個遠房侄女性格怯懦,好拿捏,要是到時能生下孩子,也易於掌控。哪想到祁瑾然竟然根本不買他的帳。
“瑾然,小可這才剛回國,你就讓她見陌生人,這樣好像不太好吧……”
聞遠笑了笑,“舅舅,話不是這麽說的,瑾然的朋友怎麽能說是陌生人呢,而且他們的條件都很好,周小姐肯定會挑到滿意的。”
周可垂著頭,在三個人面前半句話都不敢說。
“周小姐,你想留在這兒,還是跟我們出去走走?”聞遠黑眸帶笑,凝視著周可。
“我……”周可心中糾結無比,經過一天,她其實已經認清祁瑾然根本不喜歡自己了。而且聞遠這兩天一直都很照顧她,如果她一直死皮賴臉地留在這兒,只怕最後只會惹得祁瑾然不快。
“我跟你們去吧。”她下了決心,攥緊自己的手掌。
“好。”聞遠拍了拍她的肩,不理會林家彬發黑的臉色,笑著扶她上車。
十五分鍾後,黑色邁巴赫在一處偏僻的綠地前停了下來。
“表哥,怎麽不走了?”周可心中不解。
“你真的想去相親嗎?”祁瑾然冷冷看著她。
周可咬了咬下唇,不知該說些什麽。從父親欠下賭債開始,她的人生就是身不由己的。
“你不想去,還有一個選擇,我給你一筆錢,你離開這兒,不要再聯系我舅舅,也不要再摻和這裡的任何事情,明白嗎?”
“你選哪一個?”
去相親,估計那些公子哥也看不上她吧,估計都把她當笑話。周可眼睫眨了眨,心中下了決定,看向祁瑾然。
“祁先生,我選擇拿錢,希望你能幫助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