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 兩圈，三圈……

　林遷西心裡默數著圈數， 直到跑到終點，停了下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行了，你今天來太早了，訓練提早結束了。”吳川在前面朝他揮揮手，看了看表，和平常一樣記下他的成績。

　林遷西二話不說， 小跑出操場， 回教學樓。

　“噠”一聲，舊摩托的車鑰匙拋到了王肖的課桌上。

　宗城剛進教室，還真替林遷西還了車。

　王肖也剛到，拿了鑰匙， 奇怪地問：“這不是西哥騎走的嗎， 你倆昨天在一塊兒啊？”

　宗城放下書包， 避重就輕說：“車後來被我用了。”

　“哦，我說呢。”

　後門掠進來一陣風，林遷西緊跟著就小跑進了教室， 一頭的汗，手裡還抓著瓶水。

　宗城轉頭：“你已經來了。”

　林遷西看到他就停了，是想起了昨晚兜風那會兒的情景，扯開嘴角笑， 一邊拉著衣領擦了把臉上的汗：“對啊， 都被吳川盯著跑完今天的訓練了。”

　孫凱回頭說：“西哥今天來得可早了，你看他眼睛下面那黑眼圈，就快跟上學期猛嗑書那時候一樣了。”

　宗城看了一眼林遷西的眼睛， 坐下來：“這麽積極？”

　“那不是因為快要期中考試了，高三連課都是提前上的，期中考試肯定也提前啊。”林遷西理由很充分，拎著水坐到座位上，聲音又壓低了，看他：“我早上來了還背了五六十個單詞，做了半張試卷呢，你要檢查嗎？”

　宗城伸手：“拿來。”

　林遷西從桌肚子裡找到那張理綜匯總練習的試卷遞給他，看他接過去了，好像昨天他們就沒見過，什麽事兒也沒有，手指撓一下嘴邊，說不出是什麽感受。

　反正昨晚上回去後自己是沒睡好，不停地背書、背單詞，看公式，恨不得把大腦塞滿才好，那樣就不會老想著他最後問的那一句“我高不高興有這麽重要嗎”，結果就強迫自己學習到了大半夜。

　今天一大早就醒了，來學校後就是跑步，吳川都說他精神頭太足了點兒，還以為是他的訓練起了效果。

　“這幾題錯了。”宗城拿著試卷遞過來，低低說。

　林遷西回神，接了，挨著坐過去點兒：“那你不該給我講講？要我現在就叫你啊？”

　宗城眼神往前面一掃。

　林遷西順著他視線抬頭，薑皓正回頭看著他倆。

　“你們倆幹嘛，一來就在後面說悄悄話？”

　林遷西噎他：“怎麽樣，你要加入一起嗎？”

　薑皓轉頭回去：“算了吧，誰知道你在幹什麽……”

　林遷西看宗城。

　他低聲說：“練球的時候去器材室再說吧。”

　林遷西隻好先把試卷收起來。

　也就出操的那段課間時間最長，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宗城先出了教室。

　林遷西把試卷折了幾道收在褲兜裡，從後面出去，沒兩步，在走廊上碰到徐進和老周一前一後經過。老周手裡還端著他送的那個茶杯，杯身上也依然牢牢地套著塑膠杯套，把“釘子戶贈”四個字遮擋得嚴嚴實實。

　“林遷西！”徐進一見到他就嚷嚷：“這回期中考試，我倒要看看你數學還能考多少。”

　“你怎麽還惦記我分啊？”林遷西瞄老周，心想人家多淡定，就他怎呼：“不管多少吧，反正我這回要考進班裡前三十。”

　這話一說，老周都停下來看了他一眼。

　“多少？”徐進都笑出聲音來了：“你知道你現在第幾名嗎？”

　“第幾名啊？”

　“倒數，除了你前面王肖那三個，你就沒比其他人更高的了，不是倒三就是倒四！”

　“……”林遷西加快腳步，直接走人：“那又怎麽樣。”

　走出去了，還能聽見徐進跟老周的嘀咕：“這誰給他的勇氣，還要衝進前三十？”

　他心想：切，宗城給他的勇氣！

　到了器材室，外面大廣播正好開始放課間操的音樂，一下就變吵了。

　林遷西進去第一眼沒看見宗城的人，後領被扯一下，扭頭才發現他站在門旁邊，沒在台球桌那兒。

　“要練球嗎？”宗城問。

　“什麽？”林遷西被吵得沒聽清楚。

　“算了，先講題吧。”宗城伸手問他要試卷。

　林遷西把兜裡的試卷給他，看他嘴動了，往他跟前湊：“你聲音高點兒，外面太他媽吵了。”

　宗城一轉頭，鼻尖差點掃到他黑漆漆的頭髮，才意識到彼此挨得有多近，手裡試卷往他眼前送了點兒：“現在呢？”

　林遷西感覺他聲音就在耳朵旁邊，耳廓被他呼吸的溫熱弄得一麻，一隻手立即按著門，怕會挨得更近，就保持現在這個能聽見的距離吧，自己的聲音反而低了：“現在差不多，說吧……”

　等到外面的大廣播終於安靜了，題也正好講完了。

　宗城把試卷遞回去：“都記住了？”

　“記住了吧。”林遷西心想強迫自己專心記住了，剛才一眼都沒往他身上飄。

　宗城腳下走開點，從他身邊拉出點距離，伸手開門：“回去吧，時間不夠練球了。”

　“嗯。”林遷西把試卷又收起來，看他出去了，才往外走。

　剛去拉門，聽見外面有女生的聲音在叫：“宗城。”

　林遷西停頓一下，沒急著出去，往外快速看了一眼，看到扎著馬尾的劉心瑜走了過來，又晃回屋裡，虛掩了一下門。

　這器材室挺破的，沒事兒真很少有人來這兒，要不是練球，他們都不會過來，不知道她來幹嘛，出完課間操回教學樓也不經過這兒。

　“有事兒嗎？”宗城在外面問。

　林遷西直覺就是有事兒，不然也直接開門出去了，這會兒停了一下沒出去，乾脆就想等他們走了再出去吧。

　“是有點事兒，昨天就想找你，你沒在，剛在班上又沒看到你，隻好專門來這兒找你的，我就想問你句話，現在說話方便嗎？”劉心瑜說。

　林遷西聽到她說專門來找宗城的，不知怎麽就想起了暑假時候在路上遇上，她送宗城小蛋糕的事兒了，居然還記著挺清楚的，那會兒就覺得她對宗城有點兒意思。

　“沒什麽不方便的，你說。”宗城說。

　林遷西心想媽的，這是要聽見別人談話了，轉頭看看台球桌，明明心裡想著該往那兒回避一下，腳步又沒動，耳朵聽得比什麽時候都清楚。

　下一句，聽見劉心瑜聲音不高不低地說：“我想問你，你有女朋友了嗎，如果沒有，我能不能做你女朋友？”

　林遷西對著門，扯了下嘴角，果然，一點兒也不意外。

　年級第二追年級第一，都比別人有信心得多，上來就這麽直接的一句。

　他想看一眼宗城現在是什麽表情，也不知道他會怎麽回答，手抓著門，才發現外面沒聲音了，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這是人走了？

　林遷西手指無意識地刮了刮門板，等著宗城的回答，一直沒有等到。

　也許是真走了，去別的地方說了，畢竟他知道自己在這兒，可能是避開了吧。

　林遷西又扯了扯嘴角，心一橫，拉開門出去，沒兩步，看到了宗城，他還在，沒走，就在拐彎的地方站著。

　劉心瑜在他對面，轉頭看到林遷西從器材室裡出來，愣一下，臉騰一下就紅了。

　“日……”林遷西低低念叨一句，還以為他們走了，沒想到這麽直接居然撞上了，頭一低，手往兜裡一插，直接從他們旁邊過去了，只能強行當做沒看到。

　等他走了，劉心瑜又穩住了，沒表現出很尷尬，看看面前的宗城：“你都考慮這麽久了，能回答我了嗎？”

　宗城看了眼林遷西離開的方向，聲音平淡的根本不像聽到了告白，一絲波動都沒：“不用考慮，我不需要女朋友。”

　劉心瑜臉色僵一下，像是沒想到他會直接拒絕：“為什麽，你有喜歡的人了？”

　“差不多。”宗城說完直接走了。

　林遷西一進班裡，就看見座位前面那幾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王肖最興奮，黑不溜秋的臉上都透著一股“我有八卦要說”的意味。

　“西哥，快來！”王肖看到他進門，連忙招手。

　林遷西走到座位上，踢了一下凳子，坐下來。

　王肖被這踢的一聲給驚到了，“怎麽了，練球練得心情不好啊？唉沒事兒，我跟你說點兒八卦你就心情好了。”他整個人都轉過來，小聲說：“以前老聽人說高三頭一個學期好多人都想談戀愛，我還不信，現在信了。”

　薛盛問：“為什麽？”

　“你說為什麽，下學期就要高考了，肯定那些想表白的也就這一個學期下手了啊。”王肖指林遷西，又指他旁邊：“你看看西哥和城爺，這才多久，不是連著開桃花嗎，不然劉心瑜能跑去找城爺告白啊？”

　林遷西抬頭：“我操，你他媽怎麽知道這事兒的？”

　“知道啊，”王肖說：“大家都知道了啊，丁傻子追著他女神一路，親眼看到的，自己就給傳開了，還能有假嗎？這會兒他都快氣死了。”

　“……”林遷西無語了，媽的丁傑該去做狗仔吧。

　薑皓插話：“不是什麽新聞吧，高二我就看出劉心瑜對宗城有意思了，太明顯了，從他轉學過來第一天就盯著他了，其實我們班好幾個女生都盯著宗城，就是沒劉心瑜明顯。不過我沒見宗城對哪個妹子特殊過，好像也就上次來學校找他的那個姐姐和他關系近點兒，要說特殊……”

　他瞄瞄林遷西，心想還不如對林痞特殊。

　林遷西不想聽這些八卦，從褲兜裡掏出試卷，拿了支筆，埋頭訂正錯題。

　王肖本來還想跟薑皓深入探討一下城爺的私生活，轉頭看到他這樣，一臉驚奇：“我擦？西哥你怎麽對城爺的八卦一點兒都不關心啊？”

　“少他媽煩，看不見我忙嗎？”林遷西筆尖用力戳了戳試卷：“你們都不擔心期中考試是吧？”

　“不是……就眼前這會兒，不是更該關心城爺身上正發生的事兒嗎？”

　“隨你們，別煩我就行了。”林遷西眼睛都沒離開過試卷。

　旁邊凳子拖了一下，王肖轉頭已經堆出了一臉的笑：“城爺，回來啦？怎麽說啊，你狀態變了嗎？”

　林遷西筆停了，往旁邊看。

　宗城坐了下來：“什麽狀態？”

　“就你還是不是單身啊。”

　“不然呢？”宗城淡淡說。

　“日了，這下丁傻子可以瞑目了，他女神告白失敗了。”王肖打趣說：“西哥和城爺的眼光都高啊，一個也沒接受。”

　“我就說，他不可能接受。”薑皓跟著說。

　孫凱歎著氣感慨：“唉，帥的都挑，你倆到底喜歡什麽樣兒的啊。”

　宗城偏頭，眼睛看過來。

　林遷西跟他目光撞上，眼神閃爍一下，手裡的筆轉了轉，勉強咧咧嘴，小聲說：“我不是有意的啊，以為你們走了，我才出去的。”

　正說著，劉心瑜從後門進了教室，臉還紅著，神情不太好看，經過最後一排時忽然剜了一眼林遷西。

　畢竟事兒都傳遍了，她一進門就被人看著了，王肖看得清楚，悄悄問：“幹嘛啊，西哥，你得罪她了？”

　林遷西一下反應過來，自言自語一句：“操，她不會以為是我傳開的吧？”

　畢竟就他在眼前明明白白撞見她的告白現場了。

　宗城聽見，看看他：“沒事兒，有事兒也是我的，我解決。”

　林遷西嘴巴抿了抿，確實是他的事兒，別人摻和不了，手裡的筆搖了兩下，沒忍住，還是問了句：“那位也不是你的菜？”

　“不是。”宗城回得特別乾脆，眼睛一掀，又看他一眼。

　“哦。”林遷西澀澀地笑笑，就算不是，以後也會被個女的給追走的，今天這幕也不過就是個開頭，以後這種事兒還多著呢。

　想到這點，又低頭去看試卷了，他得找點事兒做，摁著自己的頭學，也比想這些事兒痛快。

　一直到放學，林遷西都在跟試卷對著乾。

　王肖回了好幾次頭，都看他在做卷子，還不敢打擾他，就怕惹他不高興，別被當成凳子給踢了，臨走的時候指指他，對著宗城比口型：“西哥突然心情不好。”

　宗城看著旁邊，拿著書包站起來，還沒開口，前面的劉心瑜回過頭看他，他余光掃到了，沒看。

　“你還不走？”他隻盯著林遷西。

　林遷西抬頭，又迅速低了頭，把試卷和書都收起來，一股腦塞進書包：“走了。”

　宗城看王肖他們先走了，才開口問：“你怎麽了？”

　“什麽怎麽，我沒怎麽啊。”林遷西感覺手機振了一下，往書包裡塞的時候隨便看了一眼，好像是顧陽發來的微信，也沒顧上看，拎著書包站起來：“我要準備考試，急著回去寫試卷呢，先走了啊。”

　說完都沒看他一眼，就越過他出門了。

　宗城抓著書包跟出去，隻來得及看見他飛快拐彎的背影，一閃就下了樓梯。

　本來想問他是要去楊銳那兒練球，還是要去自己那兒做題，都沒來得及說出口，感覺自己居然就這麽被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