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遷西何止是高興， 都他媽快高興哭了，抬手摸一下嘴， 笑起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根本都收不住，他坐下來，把凳子往旁邊拖：“我他媽……都恨不得現在把你抱起來拋一圈兒！”
宗城那條斷眉往上挑，嘴邊輕輕動了一下，露了笑：“就你，可能拋不動我。”
薑皓古怪地看著林遷西的反應：“怎麽回事兒， 你怎麽高興成這樣？”
“你不明白， ”王肖說：“西哥這是苦盡甘來了。”
孫凱笑著說：“我說對了吧，這就不是那個三不管的班。”
林遷西還在笑，摸一下嘴，又摸一下臉， 看著宗城的眼睛裡都是光：“要不是在教室我就真試試， 我叫上他們一起拋你！”
宗城斷眉又一挑：“……”
王肖嘿嘿笑兩聲：“別吧西哥， 不敢拋，別把年級第一給摔了。我日，城爺你那分怎麽考出來的，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總分是7開頭的。”
薑皓在他旁邊坐下來：“可怕吧，他第一場數學還差點遲到，比人家少半小時，非人類的分。”
“太他媽非人類了。”
宗城眼神又掃一眼林遷西的笑臉， 回答說：“我在原來學校的進度要比你們快一點兒， 試卷上的基本都是熟題。”
“你就別謙虛了，爺。”薑皓說。
班上又陸續有其他同學來了。
林遷西緩過來了，懸著的心終於放回肚子裡， 直到這時候，才把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氣吐出來，但胸腔裡好像還在砰砰的跳，是太激動了。
他隨便掃了幾眼新來的人，看到幾張熟面孔，陶雪從前門進了這個班，看到了他，好像沒想到他會在這裡似的，接連看了他好幾眼，找座位坐下後都還又看一眼。
章曉江跟在陶雪後面進的門，戴著他的酒瓶底，看到後排，臉就變了，直接就在最前排坐下了。
其他來的幾個都不認識，到後來劉心瑜拿著成績條走了進來，一進來就看後排，看到宗城，揮手打招呼：“巧啊，宗城，還在猜你在哪個班。”
宗城看那兒一眼：“巧。”一邊拿出手機，低頭翻了翻。
王肖拿著排名表嘀咕：“牛逼啊，第一第二都在這個班了。”
林遷西看了一眼，看到劉心瑜就排在第二，又看總分，她考了六百七十多，要是沒宗城，她就是第一了，但是現在比宗城足足少了快六十分。
看到別人的成績，他才想起自己的，低下頭，把自己那張成績條折了折，剛才捏太緊了，都他媽捏皺了。
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抽走了他的成績條。
林遷西轉頭：“幹嘛？”
宗城拿著他成績條展開看，低聲說：“檢查成果。”
林遷西看看他側臉，又揚唇笑起來：“反正我沒被踢去新班，怎麽都行。”
宗城瞥他一眼，看完了他的成績條，連眼神都沒有變化，折兩下，連自己的成績條一起，都收進了褲兜裡。
外面又響起廣播聲：“請所有同學進班級準備報到。”
換了個老師的聲音，應該是成績單都發完了。
上課鈴跟著就響了，班上吵吵鬧鬧的聲音小了點兒。
走廊上有一串的老師過來，一個個從窗戶外面過去了，去了前面的班級。最後面跟著周學明，端著他的茶杯，慢吞吞地一拐，從後門進了班級。
林遷西一眼看到他，下意識冒出句：“操？”
老周打最後一排過，眼睛看看宗城，又看到他身上，抿著嘴，去了前面講台，把杯子一放，托下眼鏡，掃視下方：“以後我就是你們的新班主任了，可能在座的有一些以前是我班上的，但是現在進高三了，跟以前的要求肯定不一樣了，希望最後一年你們好好把握……”
林遷西在下面低低說：“孽緣。”
老周是注定擺脫不掉他了。
打了會兒官腔，老周喝口水，開始上緊箍咒：“我可以明確的說，有一些人能進這個班也是運氣好，管好自己，珍惜機會，不然的話，給新班加幾張桌子也有可能。”
王肖忽然往後看：“西哥，我怎麽覺得老周好像在看咱們這兒啊。”
“把好像去掉吧你。”林遷西說，那他媽就是在看這兒！他都能感覺到前面王肖那三個的頭上已經被分別插上了運氣一號、二號、三號的標簽，加上自己，四個運氣分子。
例行講話結束，再例行點一遍名。
老周拿著a4紙上打印出來的名單，按拚音排序來，一個個念：“……林遷西。”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似乎都不自覺停頓了一下。
“到！”林遷西在後排高高舉了一下胳膊，衝他咧開嘴笑，從眉毛、眼睛到嘴，整張臉都張揚得很，仿佛在說：怎麽樣，我還是留下了！
老周看他好幾眼，低頭繼續點名，直到最後一個名字：“宗城。”
宗城說：“到。”
老周把名單一折，拿了杯子往外走：“你跟我出來一下，其他人可以散了。”
林遷西看著宗城站起來，往外走，又看看班上其他人，好像都在看他出門，這年級第一的待遇太明顯了，沒人不注意他的。
“城爺太吊了，”王肖在前排拿著排名表折飛機：“為什麽有的人能打還能考，我想不通。”
林遷西說：“那是。”
薑皓回了下頭：“你那麽得意幹什麽，跟你的分似的。”
“他的分我也得意。”林遷西想，那說明他眼光好，選的指導員對，如果不是選對了人教，能到這個班來嗎？
薑皓看他的眼神古怪程度升了一階。
老周把宗城叫到走廊窗戶那兒，說話口氣跟剛才在班裡完全不一樣，很溫和：“你這成績一出來，現在就是全校關注的焦點了，咱們八中沒有出過分這麽高的，所以我對你也要特別關注點兒。”
宗城不是第一回 聽到這種話了，知道這時候也不用回答，聽著就行了。
老周說：“本來學校是打算完全按成績來分快慢班的，但是現在上頭不讓弄太明顯，教育政策都是一天一個樣兒，一邊要應試一邊又要素質教育，說實話咱們八中的師資力量也有點兒跟不上，所以除了新班，還是隨機分了，你旁邊坐的那個……”
宗城看他一眼。
老周就直說了：“林遷西，他這回能考出劃分線誰都沒想到，體育那邊居然還給他加了五分，又走運，抽到這個班，你要是嫌他妨礙你，我可以替你調座位，位置隨便你選。”
宗城說：“不用調，位置是我自己選的，他不會妨礙我。”
老周看了看他，有點兒意外：“你確定？”
“確定。”
老周點點頭，既然他願意，也不好說什麽：“那如果他影響到你，你隨時可以跟我提。”
林遷西瞄著教室門口的牌子，才知道為什麽分班信息上那個黑杠後面寫的是數字8，這就是八班，高三八班。
果然黑八是個好意思。
班上人都走差不多了，王肖叫了薛盛和孫凱，連薑皓都叫上了，回頭催他走：“西哥，走，去慶祝啊，咱們都在一個班了，必須得慶祝啊，這下你總不會再推了吧？”
林遷西笑著說：“不推，慶！必須的！”一邊說一邊往窗戶外面看，“你們先走，我馬上來。”
“行，那我按以前的樣兒去辦吃的？”王肖走的時候問。
“去吧，我請客。”
“臥槽，西哥今天太高興了，我沒見你這麽高興過。”王肖笑著推一下薑皓，帶著他的兩個好夥伴一起出教室走了。
他們走了，宗城才回來。
林遷西等他呢，站起來，順帶問：“老周跟你說什麽了？肯定提我了。”
“沒說什麽。”宗城覺得那些無關緊要的話沒必要複述一遍，把桌上留著的排名表隨手塞進桌肚子裡：“走吧。”
下了教學樓，林遷西走前面，對著外面深吸口氣，覺得這一天過得就跟做夢似的，簡直心潮奔湧，大起大落，忽然看到一個人走在前面，頓時冷笑一聲。
宗城走到旁邊，看他：“笑什麽？”
“沒事兒，我去收個帳。”林遷西把插兜的手拿出來，大喊一聲：“張任！”
張任一回頭看到他，就跟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林遷西一下衝出去追，快得不像話，直接一跨，過了礙事的花壇，就在校門那兒等著攔他了。
張任眼看要被他逮到，馬上又調頭跑。
剛跑幾步，面前又多了另一個身影，後領忽然被一把扯住了。
宗城一隻手拽著他後領，另一隻手還收在兜裡，都沒費勁，直接拽著他往校門口走。
“操，你這逼，你他媽幹嘛！”張任歪著半邊身體想掙開，愣是沒掙開他的手勁兒，硬生生被他拖著跌跌撞撞地過去。
“接著，給你爽。”宗城把人一把送到林遷西跟前，直接越過去，出校門了。
林遷西接個正著，真是爽到了，拽著張任的衣領，拖出校門，到了馬路邊上，“啪啪”拍兩下他臉：“怎麽樣，脖子洗乾淨了嗎？”
“……”張任臉都白了，知道他以前作風，動真的就再不敢嘴賤了，手扒著旁邊樹乾：“你牛逼行了嗎？”
“你就是把自己腦袋捧下來請老子踢，老子都嫌煩。”林遷西說：“以後有我的地方你就自己滾，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再看到你，聽懂沒有？”
“懂了……”張任剛白的臉又憋紅了，丟臉丟的。
“懂了就行，來，現在正兒八經給老子賠禮道歉吧。”
宗城已經走遠了，真就讓林遷西自己爽，連後續都沒聽。
半小時後，楊銳雜貨店的隔壁又熱鬧了。
王肖和薛盛一人拎一隻大方便袋，裡面都是裝滿燒烤的一次性餐盒，還在冒熱氣，孫凱跟薑皓也一人提了一包，看著就像把人家燒烤店搬來了似的。
宗城剛走進雜貨店，林遷西跟著來了。
“爽了？”他問。
林遷西揚揚眉：“爽翻！”
楊銳從貨架後面走出來，拖鞋直響：“怎麽著，動靜這麽大，是有好消息啊？”
林遷西指指自己：“成了，我倆現在一個班了。”
楊銳不太信：“真的假的？”
宗城點頭：“真的。”
楊銳看他說才信了，笑了聲：“行啊林遷西，去後面拿酒吧，今天你們的啤酒我包了。”
“楊老板好人一生平安！”林遷西跑進去，拎了扎啤酒出來，拿去了隔壁。
楊銳看他走了，才對宗城說：“你可以啊，能把他這爛泥扶起來。”
宗城往隔壁走：“他自己也不笨。”
“是吧，我早就說了，他挺聰明的。”楊銳跟他一起過去。
麻將桌又做了餐桌，一群男的湊在一起，戰鬥力太可怕了，都沒一會兒就一片狼藉。
薑皓吃的時候對著那張台球桌看，問旁邊的宗城：“聽他們說林遷西以前就在這兒打球？”
宗城沒坐凳子，就坐桌邊上，手裡拿著罐啤酒：“嗯。”
薑皓扭頭看一眼坐對面的林遷西，低聲說：“他怎麽練出來的……”
楊銳今天沒嫌他們是小屁孩兒，湊熱鬧在旁邊吃了兩根串兒，拿著竹簽當牙簽，問林遷西：“你進了現在這個班，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有啊。”林遷西想了想，手裡的串兒一丟，抓著啤酒站起來，對著麻將桌一碰：“這張桌子，我寫過作業。”又去台球桌那兒碰，“這張我也寫過試卷。”接著走到牆那兒，和掛著的飛鏢盤碰一下，又碰一下角落裡的折疊床，“這他媽是老子的加油站，這裡我還躺過……”
他拿著啤酒罐，轉了一圈，向這間屋子舉一下，就跟那些擺設都是活的人一樣：“操，謝謝大家，我說完了。”
楊銳被他弄笑了：“你嘴裡能不能說點兒正常話了。”
林遷西咧著嘴笑。
王肖喝的有點多了，居然還給他鼓掌：“好，西哥說得好！”
宗城看著林遷西那玩世不恭的樣子，把啤酒罐拿到嘴邊，笑了笑，只有他想得出來這些話。
忽然那人就到跟前了，嘴邊的啤酒罐被輕輕碰了一下，宗城的手停頓住，看著林遷西站在他面前，拿著啤酒罐，又跟他手裡的碰一下，笑著說：“喝啊。”
說完他自己先仰頭喝了一大口。
宗城看著他白生生的脖子在吞咽，喝完後露出雙發亮的眼，跟著掀手喝了一口，酒的澀氣到了舌根，喉結滾動，咽了下去。
楊銳去隔壁看店了，一個小時不到，王肖就抵不住了。
薛盛一手架他，一手架孫凱，往路上拖。
薑皓隻好去給他們幫忙推王肖的那輛舊摩托。
他們都走了，林遷西把剩下的兩罐啤酒拿著，出門說：“走，一路喝回去。”
宗城扔了手裡的空罐：“你還沒喝夠？”
“我八中乖仔很久沒碰酒了。”林遷西一手拿一罐，朝路上走了。
宗城懷疑他是不是也喝多了，跟上去。
林遷西拋給他一罐，自己拿一罐，一路走一路喝，剛到老樓那兒，愣了，搖搖手裡的空罐：“操？這就沒了？”
宗城把自己手裡的那罐遞過去：“要嗎？”
林遷西說：“不用，我自己去買。”他往前面的店小跑著走了。
宗城覺得他像是在找酒喝，可能真是喝多了，想想還是跟了上去。
一直走了一條街都沒看到人，他還以為林遷西已經回去了，再往前走一段兒，看到林遷西坐在馬路對面漏著夕陽的樹蔭裡，手裡果然又拎著啤酒，一手一罐，好像都喝了有一會兒了。
喝上癮了他？
宗城要走過去，忽然看到他嘴在動，又站住了，知道他老毛病大概又犯了。
林遷西喝完一罐，低頭，對著空罐子說話：“秦一冬，想不到吧，老子學好了，路走通了，至少吧，也是開始學好了……”
聲音灌進去，悶悶的，好像還有回聲，但只有他自己能聽見。他把罐子捏扁，往後拋，“啪”一聲，進了垃圾桶。
他拿著剩下的那罐，又仰頭喝完，咽下酒，低頭，又對著空罐子說：“林女士，我也沒那麽差吧，對我有點兒別的指望吧……”手指一捏，扁了，再往後拋，又“啪”一聲，進了垃圾桶。
林遷西拍拍手站起來，對著沒人的街道笑笑，楊銳問他的時候他在胡扯，這才是他想說的，可惜沒法說。
剛要走，忽然看到對面有人過來，他嚇一跳：“操，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宗城走過來，把手裡的酒拋給他。
林遷西一把接住：“來給我送酒？”
“嗯。”宗城看著他，又轉身走了：“獎勵，你應得的。”
林遷西看著他背影：“你是不是聽到什麽了？”
“沒有。”宗城就這麽走了。
林遷西看著他，直到再也看不見，看看那酒，笑起來，特地追來獎勵他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