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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魔 - 第75章 難追(五)字體大小: A+
     
    莫大的哀苦攫住了戚隱,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怪不得區區水鬼能要他爹的命,因為那隻水鬼是他娘親,因為他的父親是自盡而亡。周遭天地一轉,潭水消失不見,他看見戚慎微一襲素衣,坐在雪階上。衣襟微敞,胸前的紗布露出一角。元籍站在他的身後,垂目歎息。

     “元微,你當振作。”

     “師兄,何必救我?”戚慎微眸光寂寥,“吾心已死,吾道已亡。”

     元籍告訴了他所有的真相,包括戚隱的存在。戚慎微終於絕了自盡之念,配合無方的治療。他什麽都沒有對戚靈樞說,目送靈樞離開無方,前往塞北。轉過身,卻吐出一口血。他顫抖著看自己的手,指甲一片片剝落,掌紋扭曲畸變。他的身體在變化,無方卻束手無策。四月初五,他的臉也開始流血,身體爆裂,畸形的手臂從傷口裡伸出來。送飯的弟子上石室,打開門,裡面滿是抓痕,他們高聲呼喚戚長老,卻看見一個畸形碩大的白影攀在穹頂。

     戚隱蹲在石室門口,捂著臉,聽見弟子的慘叫,還有他父親的悲號:

     “狗崽——”

     他不敢再看,不敢再聽。淚水沿著指縫下落,滴在地上。心裡像被誰扼住,刻骨刻肌地疼。戚隱難以想象,他的父親該如何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一點變成妖怪,又該如何在清醒之後面對那些被他撕碎的斷肢殘骸。鳳還定然有所察覺,他們在潁河找到了歸昧劍,看見了戰場,他們一定猜到,他父親是自盡而亡。所以他們才沒有告訴戚隱,這個悲慘的真相。

     天地變移,一切草木山石褪色消失,世界變成白茫茫的一片,若放眼而望,只能看見一片無垠的雪白。一個影子罩在身前,視線裡忽然暗了一片。戚隱哽咽著抬起頭,看見清冷的男人站在他身前,垂著眉睫,靜靜凝望著他。

     空空茫茫的世界裡,他們父子一站一蹲,彼此相望。

     戚隱怔怔地站起來,觸摸他的臉頰,卻隻觸碰到一片虛幻。他夢囈一般開口:“爹……”

     他們父子倆,如出一轍的深邃眉目,相差無幾的挺直鼻梁,一看便知是血脈相連的父子。

     “狗崽。”戚慎微靜靜望著他,眸中有無言的欣慰,“幽居神墓之時,神智崩潰離析之際,我分離神識封印在琉璃十八子之中。原只是奢望,神明垂憐,終是讓我僥幸與你相見。”他頓了頓,“方才看見為父化妖,可曾嚇到?”

     分離神識,無異於切割魂魄。可戚慎微說得風淡雲輕,仿佛不過拔了一根頭髮。他的嗓音,一如那張留音符裡那般平靜從容,像走過千山萬水,看遍雲起雲湧,最終歸往波瀾不驚的淡然。十八年,從烏江到吳塘,從鳳還到無方,戚隱終於真正見到了他的父親,與他說上了話兒。

     雖然,他已經成了一縷神識。

     喉頭一哽,洶湧的悲意在胸腔裡翻騰,戚隱使勁兒搖頭,“爹,您就算成了大蜘蛛,也是蜘蛛精裡最俊的。真的,爹,在神墓裡我就覺得,您是我見過的最俊的蜘蛛。”

     戚慎微聞言愣了愣,旋即苦笑道:“原來你進了神墓麽?我可曾傷到你?抱歉,狗崽,第一次見面,就讓你看見我這樣醜陋的模樣。”

     戚隱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爹,你等等我,我認識一特厲害的人兒,起死回生,什麽都會。我去找他,他一定有法子救你。”

     “不必,”戚慎微微微籠住衣袖,輕輕搖頭,“狗崽,死亡是萬物的終程。為父的師兄已替我強求過一次,便不必強求第二次了。”

     戚隱的眼淚抑製不住往外流,“可……可是……”

     “狗崽,同我說說你吧。”戚慎微凝望著他,那月一樣清冷的眸光中仿佛有一種力量,讓戚隱悲傷洶湧的心潮漸漸平靜。戚慎微道:“元籍同我說,阿芙罹難之後,你被阿玉收養。你可……過得好麽?”

     戚隱抹了把臉,道:“過得很好,爹,您別擔心。小姨對我可好了,比親兒子還親,家裡吃穿用度,都緊著我先用,跟少爺似的,連表哥都嫉妒我。在吳塘上學,夫子也老愛誇我,說我勤奮,試帖詩寫得好,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鄰居同窗都特別照顧我,我們每天一塊兒走街串巷,特別有意思。您看,”他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我身子多結實,個兒也高,健健康康,沒病沒災。後來清式真人接我去鳳還,我拜了他當師父。山上也挺好,風景漂亮。師叔師兄待我都特別好。您猜怎麽著,當初我娘生我難產,就是清和師叔給娘接的生,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來著。”

     “竟是這樣麽?”戚慎微略有驚訝,“為父與清和長老只有一面之緣,印象裡是極溫雅的一位君子。”他感激地道,“阿芙懷你時胎位不正,生產定然凶險,為父不曾回返,想不到,原是清和長老救了你們母子。”

     “對啊,為了救我,師叔花了好大的工夫來著,還浪費了一件法寶。爹,您別擔心,大家都對我可好了。各大仙山的前輩聽說我是您兒子,都趕著來關心我,邀我去他們那兒玩兒。爹,您放心,就算您不在,我……”戚隱一邊笑一邊流淚,“我也肯定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那就好,那就好。”戚慎微安了心,望向遠方,睫羽恍若細細的翅子,歇落在白皙的臉頰上。他又問道:“狗崽,你已是弱冠之齡,可有喜歡的人了麽?”

     戚隱臉一紅,要是跟他爹說他喜歡男人,他爹可能會死不瞑目。戚隱撓著頭,挑揀著說:“有是有,可人家不喜歡我。”

     “她為人如何?”

     “特別好,”戚隱豎起大拇指,“性子溫溫柔柔,從來不對我生氣。看起來呆不拉幾的,其實聰明的很,學啥都快。洗衣縫補做飯掃地,樣樣都精,您看,”戚隱從兜裡把手帕拿出來,“這就是他繡的,多好看。就是宮院裡的繡娘都沒他這麽能乾,他什麽都會。”

     就是不會生孩子,戚隱默默在心裡補了一句。

     戚慎微點點頭,“她可有喜歡的人麽?”

     “沒呢,”戚隱說,“他小時候住在山裡,特別單純,情情愛愛的,他不明白。”

     “那便還有機會。悉心關照,天寒問她穿衣,三餐問她吃食,日日相伴,總有一天,她會被你的真情打動。”戚慎微的表情很認真,“切記一點,萬勿與她講道理。她如何說,且聽便是,不必多做爭辯。”

     戚隱一時間有些感動,鼻子裡酸溜溜的。他沒想到,他爹這個道門高標,竟然教他怎麽追媳婦兒。雖然他想說爹你這樣不行的,這樣只能當姑娘身邊流著哈喇子的小弟,最後送她和佩著鋥亮長劍的劍仙絕塵而去。他爹也是單純,大概因為他本人就是那個佩著鋥亮長劍的絕世劍仙。不過戚隱沒拆他台,隻連連點頭,道:“我記住了,我一定會努力的!”

     “日後成親,記得上炷香,讓你娘和我看看。”戚慎微道。

     “爹,您要是不滿意,可千萬別生氣。”戚隱忐忑地說。

     “為父便是不滿,又有何用?”戚慎微輕輕歎了一聲,“左右是憂是喜,是苦是樂,都要你獨自面對。”

     他的話兒藏著深深的無奈和憂愁,戚隱忽然想起巫鬱離的話兒,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最殘忍的不是奪走她唯一的孩子,而是將她從她唯一的孩子身邊奪走。戚隱心裡微微的疼,對於一個父親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戚慎微低下頭,他的指尖在天光下變得透明。他輕聲道:“時候不早了,狗崽,為父該走了。”

     戚隱一愣,心裡變得茫茫的,洪水從心底湧上來,在眼眶決了堤,怎麽忍也忍不住。他等了他的父親十八年,相見卻不過短短一瞬。這才過了多久,才說了幾句話兒?吃碗面條都比這久。他不停地抹眼睛,視線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爹,我舍不得您。”

     “還有最後一事,”戚慎微道,“你師兄靈樞秉性倔強,然而剛過易折,劍道一途,殺生太多,煞氣尤重。若道心稍有動搖,則步步深淵,萬劫不複。狗崽,你若在他身邊,當多出言相勸。”

     戚隱哽咽著點頭。

     “不要哭,狗崽,”戚慎微望著他,目光在他臉上眷戀地流連,“我留給你琉璃子,給你看那些往事,並非想讓你悲哀,更不是想讓你仇恨。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很愛你。我希望將來有人問你父親的名字,你會驕傲地告訴他,你是我戚慎微的兒子。”

     戚慎微微笑著落淚,他抬起手,想要幫戚隱擦掉眼淚,手掌卻穿過了戚隱的臉頰。

     他無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你是我和阿芙生命的延續,你是我們的希望。你要記住,你活著,我們就活著。”

     戚隱淚如雨下,不停地搖頭。

     “狗崽,為父要去見你的娘親了,你該為我高興。”他的父親最後說。

     “高興,爹,我高興。”戚隱用力扯嘴角,可怎麽努力也扯不出一抹笑容。

     戚慎微留戀地看了他最後一眼,轉過身,向著遠方走去。茫茫世界中,他清冷皎潔的背影與那無垠的白色幾乎融為一體。他信口佔了一首詩,嗓音迢遙送進風裡,吹到戚隱的耳邊。

     “萬裡雲風終一去,不知來處不知歸。飄零一身無所有,唯恨此生、長向別離中。”

     再一眨眼,只見他化作一道霜色劍光,倏忽一去,便消逝在了遠方。

     戚隱站在那兒發愣,豆大的淚水滾滾而落。忽然,一道蠻狠的吸力拉扯他,他眼前一黑,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翻江倒海,再一睜眼,已經回到了小築外頭,琉璃子啪嗒一聲,跌落在他腳邊。他把琉璃子撿起來,戴在腕上,眼淚又一滴滴打在那剔透的琉璃珠子上。

     他真的是難過了,好像一輩子的難過都在今天用完了,渾身無力,連心臟都懶得搏動。站在廊下發了會兒呆,如夢初醒一般,拖著腳回屋,推開門,跨進門檻,轉進裡屋,他哥還躺著,閉著雙眼,很安詳的樣子。

     戚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經深夜了,星子低垂,一眨一眨,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他沒點燈,搬了張杌子,坐在他哥床邊上,捂住臉,無聲地落淚。

     他想命運真是壞透了,他爹娘那樣的人兒,一個是天底下頭一號劍仙,一把歸昧劍寒光四射,妖魔見了聞風喪膽,一個是天字第一號大美人,威風凜凜氣勢洶洶,會燒飯會洗衣,還能徒手把鐵釺子擰成麻花。他倆就該是一對俠侶,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打敗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征服滿嘴狗屁的仙門同道,找到一個世外桃源,生一地的娃娃,最後被寫進戲折子裡,成為遙遠的傳說。可他們分離了十八年,一個化妖一個變鬼,死得還那麽慘。

     而他們的孩子是個沒用的慫蛋,有個虎視眈眈的大巫即將取他的狗命。

     戚隱從杌子上滑下來,坐到地上,抱著膝蓋埋著頭,縮成一隻蝸牛。他忽然覺得好冷好冷,冰天雪地裡只剩下他一個人,小孩子一樣坐在黑暗裡哭泣。凍死了凍死了,戚隱抱緊自己的手腳,是倒春寒麽,然後他恍然間發現,是他心裡太冷。

     一雙溫暖的手臂忽然環住了他,他抬起眼,看見扶嵐寂寂的雙眸。扶嵐一手扶住他的背,一手伸進他的膝彎,將他抱起來,放在床上。扶嵐剛剛醒來,就看見戚隱縮在床圍子下面,像一個孤單的小孩。扶嵐是個鈍鈍的人,這個世界和他像隔了一層,他總是很難領會情緒的起伏,情感的流動。不過阿芙曾經告訴過他,露出牙齒的笑容代表高興,深深鎖住的眉頭代表憤怒,止不住的眼淚代表悲傷。他還記得阿芙說,如果你看到有人在流淚,要記得抱抱他。

     於是他張開手,用力抱住了這個流淚的男孩兒。

     “弟弟不要一個人哭,哥哥在。”

     黑貓從絨布墊子裡跳上來,鑽進戚隱的懷抱。毛絨絨的黑團子舔了舔他的臉頰,喉嚨裡咕嚕一聲。

     “貓爺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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