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蕭阮和蕭亦珩都楞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蕭亦珩才屏息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是千真萬確,」慕呈青正色道,「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們現在就到柳柳姑娘那裡去對質一番。」
「那……那她的心上人是誰?」蕭亦珩喃喃地問。
「我也不知道,但應該是個勛貴世家的男子,」慕呈青想了一下道,「聽她的口氣,以她的身份,想必是連進門做妾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她說了,長痛不如短痛,一刀兩斷,免得讓那個男子日後左右爲難。」
「哐啷」一聲,蕭亦珩猛地站了起來,差點把桌幾都撞翻了。
「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我們日後再聚。」他匆匆扔下一句話,快步出了水榭,眨眼便消失在了月洞門外。
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周小王爺看著他的背影「哎哎」叫了兩聲也沒叫回來,只好攤了攤手一臉的不解:「可能是真有急事吧,不管他了,我們自己玩就是了。」
說著,他拍了拍慕呈青的肩膀,感慨著道:「呈青,你可真的是把我們都給弄糊塗了,自從你來了之後,柳柳姑娘整日沉迷你的詩詞,都不爲我們唱曲了,爲了這個亦珩可沒少生你的氣,現在好了,原來都是誤會。」
慕呈青恍然大悟:「怪不得亦珩總是對我冷言冷語的,原來症結在這裡。」
大家都笑了起來,唯有蕭阮却有些憂心。
她心知肚明,柳柳對蕭亦珩有情,現在這樣誤會一消除,只怕蕭亦珩原本已經凉了的心要重新滾燙了起來,蕭陳氏都已經在替蕭亦珩相看親事了,這下會不會橫生意外?
果不其然,翌日,蕭亦珩到公主府來找她了,一進門,便一臉喜色地把蕭阮拉進了房間裡,「柳柳的心上人就是我,她就怕她出身低微配不上我,所以才狠心和我斷了聯繫。」
蕭阮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那她現在是答應你了嗎?」
蕭亦珩搖了搖頭:「她還是不肯答應和我好,把我趕出來了。」
蕭阮不知道是喜是憂,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已經想好了,我在公事上多加努力,萬一有幸能掙到一份大功,向陛下請個旨意爲她掙個好出身,這樣說不定我們之間的事情就能有一絲轉機了。二妹,母親那裡我會先去拖延,你也幫我在母親面前美言幾句,我不願耽誤了別人家的姑娘,也不想辜負了柳柳對我的一片心意,大哥在這裡先謝謝你了。」
蕭亦珩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興奮地說著自己的打算;他的嘴角挂著一絲笑意,眼中透出光來,看起來神采奕奕。
蕭阮看得待了待。
前世蕭亦珩一直是個沉穩內斂的兄長,關心弟妹、孝順父母,做什麽事都是按部就班的,哪裡有這種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真的要爲了門戶之見,讓蕭亦珩重新變成那種暮氣沉沉的模樣嗎?
或者,改變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這個念頭一起,她心裡長出了一口氣:「好,大哥,母親那裡我會盡力幫你說話,我等你的好消息。」
蕭亦珩大喜:「我的好妹妹,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妹妹了。說吧,你喜歡什麽,我送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哥哥我也幫你去摘下來。」
蕭阮樂了:「大哥,你可真是重色輕妹啊,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說呢?」
蕭亦珩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他:「我看柳柳她特別喜歡毛茸茸的東西,不如這樣吧,陛下馬上就要去行宮秋狩了,到時候我親手幫你捉隻兔子來養著玩,怎麽樣?」
「秋狩?兔子?」蕭阮一聽有些心癢癢的,只可惜,沒她的份,「那你幫我捉隻兔子來,要純白的那種、」
「行,沒問題!」
沒過兩天,宮裡真的傳出來了秋狩的消息。
明帝在位的時候,對秋狩情有獨鍾,他年輕的時候上過戰場,後來天下太平了也沒把本事丟下,每年都會帶著羽林衛和一衆武將前往栖山行宮圍獵。
先帝重文輕武,秋狩就少了很多,約莫兩三年一回,到了啓元帝這一代,沿襲了先帝的傳統,興致來了才去一次。
這一次,北方新羅王剛剛繼位,按照慣例,派他的王子前來覲見天顔。新羅國尚武,新羅王子李成宇興致勃勃地想要和大乾的武將們切磋一番,啓元帝便索性安排了這一場秋狩,也好讓這藩國王子見識一下上國風範。
此次秋狩,啓元帝的興致頗高,不僅挑選了倚重的文臣武將陪同前往,還特意遣人到了公主府詢問了大長公主的身體狀况,邀她一起隨行。此外,爲了讓大長公主有個伴,啓元帝下旨在勛貴世家中挑選一些女眷們伴駕同行,蕭阮自然在受邀之列,倒算是意外之喜。
這樣一來,秋狩的隊伍浩浩蕩蕩,綿延有數里之長,倒是成了京城中難得一見的盛事。
栖山行宮位於京郊北栖山山脚,修建於明帝在位時期,整座宮殿精美靈巧,和皇城華麗巍峨的風格截然不同,別有一種風範。秋狩的內務由內務府副總管雲珛負責,此時的雲公公已經頗得啓元帝寵幸,將裡裡外外的事務安頓得井井有條。見了蕭阮,他連忙上來打招呼:「大長公主、蕭二姑娘,若是有什麽缺的儘管吩咐一聲,我立馬安排。」
此刻人來人往的也不便多說,蕭阮感激地朝他行了個禮:「多謝雲公公,我祖母的病多虧雲公公的指點才得以好轉,日後若有差遣,請儘管吩咐。」
雲珛樂了:「蕭二姑娘客氣了,我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蕭阮和蕭玨一左一右,扶著周荇宜入了南蘅宮。這座宮殿毗鄰啓元帝下榻的正元殿,十分寬敞舒適,旁邊的小花園裡還有一汪從山上引下來的泉眼,放眼望去,園中紅葉點點、流水潺潺,讓人心情舒暢。
沒一會兒,跟著一起來凑熱鬧的德寧候世子和明樂縣主過來了,三個人聊得開心,蕭阮和蕭玨便暫時退了出去,站在門口,姐妹倆對視一眼,不免有些尷尬。
這次蕭玨會跟過來,是蕭陳氏過來和周荇宜求來的,說是蕭玨眼看也要十四了,讓她多在祖母面前盡孝,也多出去見見世面,也好爲日後的親事多做打算。
周荇宜這才同意了。
只是姐妹倆素來不和,幾乎沒有這樣獨處過,彼此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出去逛逛,你呢?」蕭阮只好拿出姐姐的氣度來,率先開了口。
「我去房裡歇一下。」蕭玨垂首答道。
話音剛落,門外有人進來了,一個丫鬟模樣的人笑著問:「蕭家三姑娘在嗎?我家姑娘請你過去呢。」
蕭玨迅速地瞥了蕭阮一眼:「你先回了你家姑娘,就說我還在整理內務,過一會兒就去找她。」
丫鬟應聲走了,蕭玨也急匆匆地回房了。
蕭阮看著她的背影,輕嘆著搖了搖頭。
她前世和崔茱兒交好,自然知道,這丫鬟是崔茱兒身邊的。看來,蕭玨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依然和崔茱兒過從甚密。
行宮背山面水,遠處是北栖山,層林盡染,一片片的紅楓仿佛一朵朵紅雲,將湛藍色的天空都蘊上了一層緋色;近處小橋流水、朱墻碧瓦,蕭阮暫時把蕭玨的事情拋在了腦後,欣賞起眼前的美景來。
「二姑娘,你看,那不是藺世子嗎?」木琉眼尖,一下子便瞧見了遠處而來藺北行。
蕭阮一看,可不是嘛,藺北行一身墨色四海雲紋錦服,腰上束著的同色蟒紋玉腰帶將他的寬肩窄腰勾勒得愈發挺拔頎長,龍行虎步、氣勢奪人,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來往衆人的視綫。
蕭阮停住了脚步,正要等他過來打招呼,沒想到藺北行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過,轉頭往左一拐,上了另一條小道走了。
這可讓人納了悶了。
怎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
蕭阮仔細一琢磨,越發品出幾分不尋常來:前陣子藺北行還時常來公主府走動,這大半個月來却幾乎不見人影。
是蕭家在什麽地方又得罪了這位煞星?還是她不經意間怠慢了藺北行讓他生氣了?
蕭阮心裡狐疑,有心想要遣人追上去問一問,可看看這人來人往的,終究有點不太合適,只好作罷。
「蕭師妹!」熟悉的聲音傳來,蕭阮一看,慕呈青正陪著三皇子周衛翼從另一條路上走了過來,興衝衝地和她打了聲招呼。
蕭阮趕緊上前見禮。
周衛冀是梅貴妃之子,和太子一党素有罅隙,見了蕭阮也只是微微頷首客氣了幾句,偏偏慕呈青半點都沒察覺到周衛冀的冷淡,和周衛翼告了假:「三殿下,我正好要去拜見大長公主,不如就趕巧了現在去了。」
周衛翼的臉色不太好看,輕哼了一聲,領著人走了。
蕭阮都替他著急,忍不住提醒:「慕師兄,三殿下好像不高興了。」
慕呈青這才後知後覺地看了看周衛冀離開的方向,猛然間恍然大悟:「他是不喜歡我和你們蕭家的人接觸?」
「你說呢?」蕭阮有點好笑。
慕呈青傲然道:「朋黨之爭,最耗國力,我雖然只是一個區區編撰,也明白這個道理。我入仕爲官,上爲陛下分憂,下爲百姓造福,其餘的只求俯仰無愧於心,他人喜不喜歡,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蕭阮怔住了。
怪不得前世慕呈青雖然恃才傲物,却依然深得啓元帝的青睞,幷一度將他視爲未來能接任蕭釗之位的人選之一。要不是後來他被周衛熹陷害,聲名掃地,又被牽連進皇子爭儲徹底從雲端墜落,磨礪些時日後說不定真的能成爲大乾的能臣。
現在的他,褪去了前世因爲身世陰影帶來的偏執,整個人好似一塊被雕琢中的璞玉,漸漸地散發出了光芒。
「慕師兄,你說的對,」她由衷地道,「是我短視了。」
兩人一路說著話,不一會兒就到了南蘅宮,正要進門呢,身後一陣脚步聲傳來,有人氣勢汹汹地越過了他們,搶先進了大門。
蕭阮怔了一下,疑惑地叫了一聲:「藺大哥?」
藺北行的脚步一頓,回過頭來,目光仿佛利刃一般從她和慕呈青的臉上刮過。
「原來是你們啊,是我眼拙了,」他冷冷地道,「我來拜見大長公主,不打擾你們吧?」
蕭阮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剛才見了面却理都不理她,現在又一副凶巴巴的冰冷模樣,藺北行這到底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藺北行:真氣人。
藺北行:輕輕居然還不知道我爲什麽生氣!
藺北行:你們說我氣不氣?
小仙女們:我們就喜歡看你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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