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營養劑並不會因為一個吻而變得美味起來。

但林晗沒法掙扎，賀雲霆這次不需要他引導,手指扳著他的下巴,使他不得不微微仰頭湊上去，再強迫性地撬開他的牙關，將半稠狀的液體渡進他的嘴裡。

“嗚嗚……”林晗叫了兩聲,雙手勾著對方的背下意識忙亂地拍了拍,卻沒能讓對方停下動作，反而更深而用力地、嚴絲合縫地貼著他的唇，這樣,無論是求饒、營養劑，還是別的什麼，都沒法漏出來，都要一一吞下去。

林晗又緊張又痛苦,即使兩人剛才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了，只要對方湊上來,他還是會忍不住心跳加速；而痛苦是因為這個東西真的味道不怎麼樣，可是賀雲霆的舌尖一直帶著營養劑往深處送，林晗閉著的眼睫顫了一下，只得被迫嚥下所有的東西。

賀雲霆好像是真的在認真餵他營養劑,這一口就含大半管，一點一點、細心又循序漸進地全餵進去，在確認林晗嘴裡沒有其他的東西後，才緩緩移開,伸手按了一下他的唇角，準備把剩下的小半管也將就這個方法，幫他嚥下算了。

林晗敏銳地察覺到了賀雲霆的想法，連忙把對方手裡那支營養劑搶過來，心有戚戚地說：“我喝，我喝，我自己喝。”

然後皺著眉頭迅速解決掉剩下半管，還朝賀雲霆展示了一下變空的包裝鐵皮，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賀雲霆還真的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剩餘後，才重新站起來幫林晗接了杯水，替他扔掉空的營養劑，再坐回他的身旁。

原本舖得一絲不苟的床單和林晗的襯衫一樣，早在兩人剛才的一番動作裡變得凌亂不堪，賀雲霆抬起手，正當林晗心中警鈴大作這人又要做什麼的時候，他開始幫林晗一顆一顆地扣好釦子，再不徐不疾地替他整理胸前的衣料和領口的皺褶。

好像他現在不是那個惜時如金的人，他只想簡單地跟自己相處一會兒，僅此而已。

林晗好像又回到了把時間作為無謂的消耗品的那段日子，而放到現在，賀雲霆便會把所有的時間都放到自己身上，到哪裡都要看著他，一刻也不想耽誤，一刻也不會分開。

帝國的子民只知道上將英勇堅毅，卻總是冷著臉不近人情，看上去非常不好說話。

只有林晗知道賀雲霆的許多細節，和所有心事。

你是所有人的太陽，卻只會對我灑下溫柔的暖光。

“要喝營養劑的。”而賀雲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上將先生吃乾抹淨，一臉正色地說。

“……”林晗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這種方式確實有效，就是怎麼說……完全不像賀雲霆的風格。

對方邀請自己時，要么藉口陸安和機甲壞了，要么說是為了帝國的榮耀，可是在一起後這種技巧居然就突飛猛進，要不是林晗還能讀心，他幾乎都要以為賀雲霆換了個人。

但賀雲霆好像覺得這樣做沒什麼不對，甚至也側過頭，跟林晗對視一眼。

林晗心裡動了動，抓住了賀雲霆的手指。

【以後他要是還不願意喝，那隻能用這種方法了。】

林晗挑了挑眉，抬眼看他。

賀雲霆給他看，也正大光明讓他握著，心聲也毫不掩飾。

【如果這樣的話，結合用量每天估計還要多準備一支。】

林晗：？

【畢竟這種方式自己多少會吃到一點，不能因為這樣就影響了每天的劑量。】

林晗：“……？”

他看著賀雲霆坦坦蕩蕩的臉，抽了抽嘴角：“……我謝謝你，還要考慮消耗和用量。”

賀雲霆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應該的。”

好像他真的沒有別的私心，用深吻的方式餵營養劑是真的擔心林晗不願意喝。

“……”林晗抽回手，被他弄得不知作何表情，最後自己在腦海裡品了一圈這人在這幾分鐘內做的事和心裡想的話，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笨。”

賀雲霆沒回答這個問題，但他好像對林晗的這個評價也並不生氣。

林晗之前覺得自己有讀心術都讀不透賀雲霆，現在又覺得這個人其實透明得很，自己能掌握他所有的情緒。

只是他從來不願意說。

林晗唇角的弧度稍稍淡了一些，知道還有太多事情等著賀雲霆，於是重新說起剛才的話題：“席遠的事，你考慮一下。”

“或者再直接一點，我可以找個機會接觸一下羅琪，”還沒等賀雲霆說話，林晗想了想又道，“看看能不能聽到什麼有用的。”

出乎意料地，賀雲霆很快否定了林晗想要跟羅琪接觸的念頭：“不行。”

席遠還好說，畢竟跟在王儲身邊，而聞天堯又是一個極度看重個人形象的人，一般的社交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

羅琪就不一定了，他們現在還不能確定他的最終目的，許知恆都能直接下手，雖然林晗目前看上去跟這些事件沒有關聯，但保不准這些瘋子會不會在下一刻毫無預警地出手，最終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局面。

林晗很快明白了賀雲霆的擔憂，想起了自己的體質和精神力，又想起才剛剛脫險的許知恆和陸安和：“你是怕他們二話不說把我拉過去做燃血實驗？”

賀雲霆不答，但臉上表情的變化告訴了林晗答案。

“總之席遠再說，羅琪不行。”賀雲霆過了一會兒才道。

“可是，有你在啊。”林晗看著賀雲霆說。

他的眼睛很亮，漆黑的瞳仁沒有一點雜質，鼻尖瑩潤，嘴唇看上去甜美可口，看向賀雲霆時有種專注而篤定的純真。

他不是不諳世事，也不是不知凶險，可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什麼都不怕。

但賀雲霆還是沒有答應，而且林晗莫名認定，在這件事上，就算自己撒嬌也沒用，他不會同意。

“好吧。”林晗有些遺憾地說，“那等聞天堯再來找你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他是真的很想幫賀雲霆做點什麼，但賀雲霆好像總是習慣了一個人面對。

“你的讀心術一般能讀到什麼程度？”賀雲霆突然問。

林晗回想起最早擁有這種能力時聽見的心聲，和第一次跟賀雲霆見面時對方的潛意識，以及在季萌出事後，他忐忑地擁抱他時，幾乎有畫面感的回憶。

“一般情況是當下的想法，如果對方沒什麼雜念，那麼就能讀到他自己都不一定明白的潛意識——”林晗想起賀雲霆當時那句驚世駭俗的“硬了”，此時倒有了點不一樣的念頭，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又很快地被自己壓下去，“但如果次數多了，幾乎可以跟對方共情。”

這樣他才能讀到賀雲霆心中的徬徨和愧疚，看見他曾為死去軍士刻在心裡的墓碑，也能在能力恢復後來基地找他時，只抓了一會兒他的手，就大概知道了事件的前因後果。

林晗說完看著他。

賀雲霆在聽了林晗的話後，眼神明顯沉了一下，過了片刻才重新開口：“所以……”

“我是膽小鬼。”沒想到賀雲霆這次主動承認道，“我害怕很多東西。”

“你讀得到。”

讀得到他心中熾熱的愛與深情，也讀得到他一人在房間裡的擔憂和害怕。

原本兩人在一起後應該更加無謂，賀雲霆卻好像與此相反，明明在離開戰艦的時候還能說出那麼肯定的話，到了現在卻像是什麼都開始擔心，生怕林晗因為自己受哪怕一點傷害。

林晗心裡忽然被揪了一下，將手覆上去，與賀雲霆十指相扣，重新聽見那些理應不屬於賀雲霆的不安。

“林先生一點也不膽小，”賀雲霆好像還是沒有瞬間習慣直接叫他的名字，此刻又因為想到這些事情語氣沉了下去，“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很久都不會說出來。”

林晗手指扣得緊了些。

【我還以為，只有那隻庫鴿爾族能聽見告白。】

林晗眨眨眼：“你趁我睡覺的時候……跟咕嚕嚕說了什麼？”

難怪第二天起來，咕嚕嚕在看新聞的時候，對賀雲霆沒有那麼排斥了。

賀雲霆這次卻主動將手抽出來，說：“跟剛才對你說的一樣。”

林晗第一次覺得自己不能讀奇行生物的心真是太遺憾了：“你真是……”

賀雲霆重新站起來：“我跟他道了歉，說沒有欺負林先生。”

“你怎麼又叫林先生。”林晗抓住這個點，“叫我名字就好了。”

“哦。”賀雲霆這次倒是應的很快，“好的。”

林晗覺得賀雲霆有時候笨笨的，剛想點頭，又聽見賀雲霆說：“可是別人也都叫你林晗。”

“真的，那這跟林先生沒什麼不一樣啊。”

林晗終於忍不住瞪他。

抓著手按著自己表白的時候是挺會的，不願意喝營養劑自己含一口再湊上來親也是無師自通，林晗差點以為賀雲霆在談戀愛上就要徹底擺脫木訥笨拙，奔向下一個階段了。

萬萬沒想到，所謂無師自通只是靈光一閃，他大部分時候還是那個笨得跟石頭一樣的宇宙級別直a。

“……晗晗？”

片刻後，賀雲霆卻突然開了口。

他的嗓音本來就低沉，而之前林晗的母親在叫他的小名時，明顯帶著更寵溺而柔軟的音調。

但賀雲霆叫得很認真，雖然語氣聽上去硬邦邦的，甚至有些像命令或者別的什麼。

這兩個字林晗太久沒有聽到過，現在一聽見臉陡然紅了起來，他忍不住上前摀住賀雲霆的嘴：“好了好了好了。”

“你叫什麼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