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在隔壁府城當學政，管的也就是院試而已，連鄉試都管不了，其實算不得太大的官，手更伸不到東谷縣來。

但他到底是官員。

於是，自從他和衛家鬧翻，衛家在東谷縣，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首先，是衛志遠教書的書院，不要衛志遠了。

在書院教書，每日最多上半天課，還有很多假期，但每月有幾十兩銀子的收入，還能在書院裡和其他舉人探討學問……這樣的活兒多少人想要？

衛志遠得罪了人，這位置，便也換人了。

而之前，衛志遠有這收入的時候，住在府城有時候還不夠花，現在沒了這收入，他又不甘心回東谷縣，或者應該說覺得沒臉不願意回到東谷縣，也就每月都要跟家裡要銀兩。

這也就算了，衛家家族裡的人還怪怨他們，又有李家排擠，甚至就連東谷縣的混混，也格外喜歡找衛家的產業的麻煩。

衛家可不就一日不如一日？

這一切言景則都知道，畢竟他曾經是混混頭兒。

東谷縣的混混找了衛家的麻煩，還會來他面前邀功……

如今他成了秀才，這些混混對待他的態度，便也不一樣了，又敬又畏的，言景則也勸過他們，讓他們別混了，可惜人家的爹娘都管不好他們，他自然也無能為力。

他還有自己的日子要過。

他如今就在興安村和衛凌修一起，過自己的小日子，隔幾天才去一次衛家書店，借幾本書看，順便拿自己的墨寶當做交換。

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尤其是他和衛凌修如今做了真正的夫妻。

怪不得這世上的男人，到了年紀就想娶媳婦，晚上有人暖被窩跟沒人暖被窩，真的不一樣！

前一天晚上“笞”了衛凌修，言景則第二天，就精神抖擻。

“你今天不許跟我說律法。”衛凌修倒是有些沒精神︰“我喜歡作詩，也沒讓你一定要跟我一起！”

言景則︰“……”行！都聽你的！

言景則突然想到了什麼︰“家裡的吃食又快沒了，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我們去買東西？”

衛凌修昨晚上被“責罰”多了，身上有點不舒服，本不想去，但也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最終答應下來︰“好。”

“沒事，我們是坐船去的，一定累不著你。”言景則知道衛凌修的心思，補了一句。

衛凌修就更想去了。

他現在可是秀才，出門去都被人恭恭敬敬對待的！感覺特別好！

今天是趕集的日子，興安村便專門弄了一條去縣城的船，讓想要趕集的人一起去。

言景則和衛凌修剛過去，那些人立刻讓開位置，不過這次就不是因為害怕了，而是因為尊敬。

“秀才老爺來了！秀才公你們坐中間，中間舒服。”

“你們也要去趕集啊！”

“秀才老爺你們是要去買什麼？”

……

興安村的人紛紛詢問衛凌修。

雖說言景則現在不打人，對人挺友善的，但他們還是怕他，倒是衛凌修……打從一開始，就沒人怕過衛凌修。

衛凌修一一答了。

村裡人一邊跟他說話，一邊忍不住羨慕他。

他和言景則的事情，大家心裡都有數。

以前他們覺得他慘，現在就不這樣想了，背著衛凌修和言景則，還有人暗暗後悔——早知道言景則“成親”之後能變這麼多，能一點不混帳，他們就當初就把女兒嫁給言景則了！

有一回言景則無意中聽到，特別無語，這些人都不考慮一下，他其實喜歡男人這件事的嗎？

小船在河道裡穿梭，沒多久就到了縣城。

今天是趕集日，東谷縣的街道兩邊，就支起了一些平常沒有的攤子，從各種小吃到各種小玩意兒，什麼都有。

言景則和衛凌修買了不少東西，又一起去了酒樓。

兩人點了菜，但要等一會兒……言景則看向衛凌修︰“凌修，我有東西忘記買了，現在出去一趟。”

衛凌修點了點頭︰“好。”

言景則笑了笑，踫了一下他的手，轉身就走。

他之前想著要哄衛凌修，就讓縣城的銀匠用他得到的一塊成色不錯的銀子打了個發冠，打算現在去拿了，等回家再送給衛凌修。

言景則很快就走了，衛凌修懶得動彈，就慢慢喝店小二給他上的菊花茶，正喝著，他突然看到七八個二三十歲的男人進了酒樓。

衛凌修下意識地躲到了一根柱子後面——他認出了這幾人！

這幾人，不就是一年半以前，搶了他的錢不說，還要打他，結果被言景則打跑的那些人嗎？

他就是因為這些人，才認識了言景則的。

衛凌修下意識的有些怕這些人，但很快又覺得自己沒必要怕，他現在是秀才，這些人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對他動手。

這麼想著，衛凌修放松下來，與此同時，那些人也在他斜後方落座了。

他們之間有一塊屏風擋著，那邊的人看不到他，衛凌修愈發放松，同時也開始聽那些人說話。

按照那些人的說法，他們剛剛要回來一筆錢，得了獎賞，才會來酒樓吃飯。

說著說著，那些人裡突然有人道︰“可惜言哥不做了，我們去要錢，就要多費很多功夫，要是言哥在，把人往水裡一扔，誰家的錢要不到？”

“是啊，言哥的本事最好了。”

“真沒想到，他竟然還能考上秀才！”又有一個人道。

衛凌修聽得一愣。

之前聽那些人說什麼“言哥”，他沒多想，畢竟興安村就有好些人家姓言，但現在他們說起秀才……這說的，是言景則吧？

衛凌修打起精神，認真聽起來。

“言哥可有成算了！想要啥一定要會要到，就說衛家的那個小少爺，他看上之後，不就弄到手了？”

“對，當初我們還陪他演了一場戲！”

“言哥那會兒弄到了衛少爺，手頭真的寬裕很多。”

“就是……我還當他是玩玩呢，沒想到是真心的。”

……

當初言大收了別人的錢要帶壞衛凌修，但他嘴巴還挺緊的，並不跟人說。

再加上後來衛凌修也給了他不少錢……這些混混隻當言大那段時間花的錢，全是從衛凌修那裡騙來的。

當然，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還是因為這一年言景則的態度……

這會兒有人提起這件事，另一個人立刻道︰“你們不要命了？竟然說這個，小心被言哥打！上回有人說那個小少爺的壞話，那下場你們忘了？”

“就是……言哥說了，一點消息都不能透露出去。”

“不說了不說了。”

“喝酒喝酒！”

……

這些人又吃吃喝喝起來，中間也說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都是跟賭場有關的。

衛凌修︰“……”

言景則以前，竟然真的是賭場打手？

他們的初遇，也是言景則刻意安排的？

衛凌修正想著這事兒，店小二來上菜了，與此同時，言景也回來了。

“凌修……”言景則一回來，就笑著和衛凌修打招呼，同時，他身材高大，也看到了坐在衛凌修後面屏風後的熟人。

言景則連忙去看衛凌修的表情，發現衛凌修的神情一如既往，才總算松了口氣，朝著屏風後面同樣看到了他的人使了個眼色。

賭場的人︰“……”他們……好像聽到他們老大叫那個衛小少爺的名字？

那衛小少爺就做在他們身邊，是不是聽到他們的話了？

那可是他們老大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不能透露出去的……

這些打手都被嚇了一跳，面面相覷之後，眼瞅著菜也沒上，直接就走。

言景則連忙站起，擋住了衛凌修的視線。

“你幹嘛？”衛凌修故作不解地看著言景則。

“也沒什麼……我給你買了禮物。”言景則說著，就把自己剛買的發冠拿出來給了衛凌修︰“我覺得這發冠，特別適合你。”

衛凌修接過一看，竟然發現裡面還刻了字︰“買的？”

“不是買的，我定做的。”言景則輕咳了一聲。

衛凌修笑起來︰“我很喜歡。”

此時那些打手都已經走了，言景則總算放松下來，坐下準備吃飯。

這時，衛凌修問︰“言哥，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言景則道︰“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喜歡，你合該是我媳婦兒！”

衛凌修瞪了言景則一眼，暗嘆了一口氣。

他之前堅信言景則不是賭場打手，沒想到言景則確實是……

他還能怎麼辦呢？只能當做不知道。

就是……他喜歡的人這也太蠢了，都喜歡他這麼久了，也不早點說。

這麼想著，等酒店的招牌鹵鴨上來了，衛凌修撕了一個鴨腿給言景則︰“言哥，你多吃點，補補腦子。”

“我腦子好用的很。”

“所以更應該補補！”衛凌修道。

言景則撕了另一隻鴨腿給衛凌修︰“你也吃，也補補。”

衛凌修︰“……你嫌棄我腦子不好用？”

言景則連忙道︰“沒有！絕對沒有！我家凌修最聰明了。”

衛凌修這才吃起來。

言景則見狀松了一口氣，衛凌修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應該沒看到原主以前的那些“兄弟”，或者看到了，但那些人沒說什麼。

這就好了！

言景則松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吃飯。

見他胃口好，衛凌修的胃口也好了。

而另一邊，那些賭場打手到了酒店外面，卻都冒出一身冷汗來。

“怎麼辦？”

“完蛋了完蛋了……”

“言哥會不會打我們？”

他們想來想去，最後有人道︰“要不，我們去給衛家找點麻煩？言哥樂意看到這個……”

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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